王昌平:“叔,咱們還是先迴去吧,這老太有點邪門。”


    宋四豐:“嗯。”


    他應了一聲,扯了扯手中的麻繩,“走!”


    老太被扯得一個踉蹌,險些撲倒在地,宋四豐沒有絲毫的憐老惜弱,他看著老太對王昌平道。


    “咱們將她一起帶到縣城裏,迴頭交到延年手中。”


    “看那些個白骨,這老毒婦害人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麽多年事情沒有敗露,那些苦主可能就是一些行商和過往的旅人。”


    “瞧她方才在破廟裏唱念做打的,眼淚是說下來就下來,可見這一套有多熟稔了。”


    宋四豐狠狠的瞪了老太一眼。


    “咱們讓延年好好查,這等沒心肝的,專門利用咱們這樣的惻隱之心來害人,查出來就讓衙役去抄了她的老宅……”


    “呸!沒道理害了人命,子孫後代還能享這些死人財的。”


    老太聽到這話,猛地抬起了頭,兩隻老花的眼睛瞪得很大,她咬牙切齒,聲音就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栽了自己認罰,關我家裏的人什麽事?”


    王昌平忍不住迴嘴:“老太你這就不懂了,要你這麽一說,這株族,連坐這類的刑罰設立了幹嘛?好看用的嗎?”


    老太橫了王昌平一眼。


    王昌平才不怕呢,當下也橫了迴去。


    宋四豐了然:“昌平侄兒,你趕快記下這事,咱們這老太啊,她是有兒孫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老太,輕嘖:“真沒天理啊,這等王八羔子都有後代。”


    王昌平:“是!迴頭就去找她的兒孫!”


    他的聲音響亮又中氣十足,旁邊的老太不單單是耳朵子痛,心窩子都被戳痛了。


    ……


    “救命啊,快救救我……


    “救我,我也是被這老太害了,救我,好漢快來救救我……”


    懸崖下,那棵鬆樹上吊著的人,還在有氣無力的唿救著。


    王昌平拿眼看宋四豐。


    這老太被抓得太快也太順利了,他總覺得這事情,它不應該這麽簡單。


    他有點自私的想要不管這懸崖下的人,又怕這麽直白的說出來,四豐叔會對他感官不好。


    王昌平心裏淌淚,這一路,他好不容易才從王公子變成王賢侄,又在銀扇的努力下,從王賢侄變成昌平侄兒……


    難道……這麽快,四豐叔又要失去他這個大侄子了嗎?


    王昌平肅容:總比出事來得強。


    他迴過頭,正要開口勸宋四豐一起走的時候,轉頭便看見宋四豐將麻繩的另一頭往懸崖下方丟。


    原來,就在他心裏雜思不斷的時候,宋四豐已經做好了決定。


    宋四豐按住老太的兩肩,開口道。


    “自己丟下去的人,自己扯上來。”


    老太撇過頭,冷哼了一聲。


    宋四豐不在意她的態度,他朝懸崖下的人喊了一聲。


    “不要搗亂,繩子繞在自己的腰上,我拖你上來。”


    “我和你說,你要是搗亂我就鬆手了,麻繩另一頭捆著老太,你和這老太剛好一起下去陪那些冤魂。”


    青鬆下的人連忙開口道,“不會不會,我不會的。”


    ……


    來人就這樣被拖拽著拉了上來,這一路他確實沒有搗亂。


    王昌平和宋四豐這才發現,這人聲音聽起年邁了一些,但實際上卻並不是太老。


    起碼比這老太年輕二十來歲的模樣。


    王昌平忍不住看了老太兩眼,嘖嘖稱奇。


    “都這般年紀了,還要占大爺便宜,說什麽是你家老頭子,我看啊,他這個麵皮,說是你家的乖兒還差不多!”


    老太氣得不輕,她被捆的手上,青筋鬧得更厲害了。


    王昌平:“老不要臉的!”


    隻見來人四十多歲的模樣,穿著一身的灰襖,花白的頭發有些淩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下頭的樹上掛久了,鼻翼兩邊有些發青,整個人顯得蔫蔫耷耷,看過去十分的沒精神。


    這老漢一上來就不住的道謝。


    “善人啊,多謝你們的救命之恩,嗚嗚,要不是有你們,我這下就得做了懸崖底下的亡魂了……”


    “太可怕了,我一低頭就看到下方的白骨骷髏頭,作孽哦!”


    他一邊說,一邊拿著袖子不斷的抹眼淚珠子,不一會兒,這山裏就隻有他的嚎啕大哭聲在迴蕩。


    可見是被嚇得不輕。


    宋四豐和王昌平:……


    這番姿態,依稀有三分熟悉啊。


    在哪裏有見過呢?


    兩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側移,最終落在旁邊麻繩捆紮的老太身上。


    這老太方才也是這般哭的……


    一時間,宋四豐和王昌平沒有搭話。


    老太站在旁邊,沉默不語,還在嚎啕大哭的漢子陡然衝了過來,對著老太就是幾拳,招招見風,拳拳到肉。


    漢子一邊砸一邊罵咧:“死老太婆,我好心幫你,你居然推我下去,去死吧!呸!死太容易了,我讓你也在樹上吊吊試試。”


    說完,這個漢子便大力的扯著老太,眼見著就要將她往懸崖底下丟。


    宋四豐攔住了老漢。


    “好了好了,咱們可不敢濫用私刑,走走,你也是苦主,等出了這片山林,咱們將她送官!”


    聽到送官,漢子陡然一驚,他驚唿,“送官?”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這神情有疑議,這漢子連忙解釋道。


    “不要誤會不要誤會。”


    “非是我袒護這賊婆子,隻是這官字上下兩個口,上說有理,下說也有理,咱們這平頭百姓的報官,就算是苦主,在裏頭也得吃點虧啊,嗐……老漢我也怕了。”


    宋四豐自豪:“不怕!這善昌縣的新縣令是我兒子,他要是不好好判案,我這做老爹的可不依。”


    老漢驚訝:“啊!善人原來是官家老爺啊,失敬失敬。”


    幾人往前走,老漢有些神遊,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


    老太暗地裏瞪了老漢一眼,給他使了個眼色,老漢頓時麵上不敢露出太多神情了。


    王昌平閑聊道:“想不到老漢也是讀書人啊。”


    老漢慚愧道,“唉,哪裏哪裏,善人瞧我這狼狽潦倒的模樣,哪裏是讀書人?”


    “老漢我隻不過是幼時跟著村子裏的老夫子讀了幾本書,認一些字,好運沒有做睜眼瞎罷了。”


    一行人往破廟方向走去。


    原來,這位老漢姓潘,平日裏以耕種為生,他自小長在山裏,自然習得從山林裏謀生的本事。


    潘老漢:“唉,我家那小孫子這幾天病得厲害,夜裏老是咳喘,都說老怕傷寒少怕癆,老漢我就怕他這咳喘久治不好,慢慢的就便成了癆病。”


    “這不,我依稀記得以前聽人說過,這蛇膽對止咳有奇效,所以我便拎了竹簍和耙子,打算來山裏尋摸幾條大蛇,挖它的蛇膽一用。”


    宋四豐有經驗:“現在天寒地凍,這蛇可不好找。”


    潘老漢幽幽歎息,眼裏有著化不開的惆悵和悲慟。


    “是啊,誰說不是呢。”


    他勉強打起精神,繼續道。


    “老漢我在山裏轉悠兩天了,不要說蛇了,差點連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在潘老漢和宋四豐搭話的時候,王昌平偷偷的拿眼睛看旁邊的老太,他意外的發現,在潘老漢說沒有找到蛇的時候,這老太平靜無波的眼裏,居然有兩分淚意。


    一時間,他陡然警醒!


    旁邊,潘老漢還在繼續。


    “這做長輩的,真是一輩子都在為兒孫忙忙碌碌哦。”


    真是做了鬼,都還要操心家裏的兒孫,唉。


    寒風中,潘老漢抖了抖身子,他將手插在袖管中,躬著背往前走,淩亂的白發被風吹動,看過去有些可憐。


    宋四豐看了他一眼,開口道。


    “潘老漢稍等。”


    接著,他的目光便在這一片的山脈中搜尋。


    潘老漢詫異:“善人在找什麽?”


    片刻後,宋四豐的目光停留在一顆枯樹下,他兩步走了上前,拿起地上的一根枯樹枝,對著枯樹的主幹一通搗鼓。


    很快,他便拎著一條黑白相間的長蛇,來到潘老漢麵前,遞了過去。


    “給你。”


    潘老漢:“這,這……”


    宋四豐打量了一眼手中的長蛇,開口道。


    “這白節黑的蛇膽治療咳喘還是可以的,老漢家裏要是有川貝,這川貝和蛇膽熬煮煉藥,效果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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