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就當自個兒家一樣,好好玩,咱們鄉野人家,也沒啥大規矩,後生有什麽需要,直接和良寬說就好。”


    說完,他就將人迎到空屋裏安頓了下來。


    “叨嘮老伯了。”


    “不會不會。”


    宋延年他們在收拾帶來的包裹。


    葛金將白良寬往旁邊一拉,悄聲的數落。


    “你這孩子咋這麽不懂事,捎來的口信就說了自己要過來散散心,也不說有帶同窗來,舅爺想著就你一個人,都沒有準備好酒好菜,這,這可別寒酸人家了。”


    他覷了屋裏鋪床的三人一眼,那書童他就不說了,這一個書生穿的花花綠綠的,跟個公子哥似的。


    另一個年紀小一些,雖然穿著不打眼,但那身姿容風度,一看也是好人家出生,他們這尋常農家的粗茶淡飯,可別怠慢人了。


    白良寬不滿了,“舅爺,我一個人來,就配不上家裏的好酒好菜了?”


    葛金拍了拍白良寬的腦袋,“你個憨憨。”


    宋延年耳朵靈敏,雖然兩人說話都是壓低了聲音,但他還是聽了個清楚。


    他往這邊看了過來,剛好對上葛舅爺的視線,他衝葛舅爺笑了笑,葛金瞬間紅了老臉,總覺得自己和外甥說小話,被人聽了去了。


    白良寬不逗自家舅爺,他安撫的拍了拍老爺子的手,笑道。


    “不打緊的,他們就是過來玩玩,舅爺不用特意照顧我們。”


    “過兩日我帶他們去翠山裏轉轉,山裏兔子山雞多,到時我們捉幾隻迴來,舅婆幫我們整治整治,不就又是一道好菜了。”


    葛老舅打量了白良寬一眼,眼裏是大大的懷疑,就這身板,還想捉山雞兔子?美得他!


    罷了,今兒就算了,明天讓他家老婆子殺隻母雞,做一鍋柴火雞來吃吃。


    葛老舅開始盤算著這時節的好菜。


    白良寬:“對了舅爺,剛才在村子裏,我碰到葛員外了,就是在府學裏收糞水的那個老伯,他也是我舅爺嗎?”


    葛金拍了拍白良寬腦袋,“叫你不來葛家村,家裏親戚都認不全了。”


    白良寬:“別打腦袋了,會傻的。”


    “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嘛,我一坐船頭就暈,你以為我不想來啊,咱們葛家村多好,夏日涼快,好吃的又多。”


    葛金:“……算了,不和你計較。”


    片刻後,他又迴過頭,猶豫道,“真的會傻嗎?舅爺給你揉揉,下次不打你頭了。”


    白良寬:“嗯?”


    葛金歎了口氣:“唉,就是你提起了葛川,就是你口中的葛員外,我就想起幾年前,他家兒子突然變傻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白良寬:“……突然變傻?”


    葛金:“是啊,要不然你這個舅爺這麽拚幹嘛,都五十多歲人了,還到處賣力氣,髒活累活隻要有活,啥活都幹。”


    “掏糞抬棺,哪個沒有他,眼睛就鑽進錢眼裏了。”


    也是神奇,這到處收糞水,幾十個銅板的攢啊攢,都能給他攢出一番家業來。


    是個能耐人呐。


    “不過我們也都理解,他啊,就是怕自己老了,傻兒子沒有依靠。”


    “前兩年還花了大筆錢買了個丫頭,想讓她給兒子生個孫子,以後孫子也可以照顧照顧兒子。”


    “那丫頭啊,穿得可好了,就是肚裏沒動靜,我看老川都死心了。”


    宋延年和王昌平都被葛舅爺的話給吸引住了。


    王昌平:“怎麽就傻了,怪可憐的。”


    葛金:“誰知道,都十多年前的事了。”


    王昌平拿眼看宋延年,宋延年搖頭,“沒看到人,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魂體走失,也可能是生病……


    一時間,幾人都唏噓不已。


    白良寬:“真看不出來,在府學時候,葛員外可風趣了。”


    宋延年點頭,聽說他怕自己喊收糞水不文雅,熏著府學裏的讀書人,特意請教了訓導,替糞水起名人中黃,金汁,就連那股臭味,都得叫做木樨香……


    事故於他人嘴裏,永遠隻是一個令人唏噓的故事,隻有自家人,才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傷痛。


    ……


    晌午飯後。


    白良寬被自家舅爺帶著去葛川舅爺家,王昌平拖著宋延年也一道跟上了。


    鄉間路上。


    葛金數落:“你呀,都這麽大了,親戚都沒認全,還好今天你撞上的是葛川,他脾氣好,不然你就等著被挑禮吧。”


    幾人走了半刻鍾,就到了葛川葛員外家。


    葛川雖然自稱是葛員外,但他的屋子並不氣派,也就是尋常農家小院,隻是比其他家更大一些。


    幾人還沒走到,就聽到葛員外院子裏大聲喊著,“阿弟,阿弟,你躲哪啦?”


    “爹輸啦,你快快出來。”


    “哎,急死爹了,快出來!


    第92章


    “阿弟?”


    葛員外聽到院子外頭有動靜,他連忙往外跑,他心急得很,一下就拉開了院門,那力氣大的得眾人都能感受到開門時的那股風。


    葛金:“老哥哥,哎,是我,我帶家裏小輩來拜訪……”拜訪……


    他話還沒說完,看著葛員外的臉色,失聲問道。


    “你這是怎麽了?”


    隻見葛員外滿臉通紅,大粒的汗珠從他額頭冒出,整個人看過去著急又慌張。


    “是你啊!”


    見來人不是他的兒子阿弟,葛員外的手從門把上垂下,失落極了。


    隨即他一把抓住葛金的手,“瞧見我家阿弟沒有?”


    焦慮會傳染。


    葛金瞧他這般樣子,自己也急了,他反手就是一拉,疊聲問道。


    “沒,阿弟丟了?”


    “別急別急,你先別急!”


    葛員外哪裏能不急,他這下是急得團團轉了。


    “我一早就去田間施肥了,忙到現在才迴來,我也不知道阿弟什麽時候不見的。”


    葛金連忙追問:“家裏找了沒,孩子貪玩,是不是自己躲起來了?”


    葛員外:“找了,家裏到處都找了,附近也找過了,就是不見人影。”


    “嗐,這不省心的孩子到底跑哪裏去了。”


    葛員外愁的不行,他又怕又擔心,他家小子傻,但是人還懂好賴,平日裏也聽話的很,他讓在家裏待著,他就不會往外走。


    就是頑皮和他玩鬧捉迷藏,看到自己這般著急唿喚,也早該鑽出來傻笑了。


    葛金勸道:“不是還有丫頭嗎,阿弟那丫頭呢?有丫頭跟著,阿弟應該丟不了。”


    “咱們先別自己嚇自己了。”


    葛員外拍腿,“那丫頭四天前迴她老娘家了,這幾天家裏就阿弟一個人。”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估計這丫頭被自家娘賣給了他家,他家阿弟又是個傻的,她心裏有疙瘩,往常怎麽催都不肯迴她老娘家探望。


    但她待阿弟倒是細致,葛員外心裏也放心她,卻不想這丫頭難得迴去一趟,他家阿弟就丟了。


    葛員外悔得不行,早知道他就不放這丫頭迴府城了。


    他重重的摔了下自己的右臉,“都怪我,明知道阿弟離不得人,還去田裏做活。”


    葛金:“這怎麽怪得了你喲!別急別急,老哥哥你先別急,我這就去村裏喊人,咱們一起找找。”


    “你可千萬別急啊,急壞了身子,阿弟怎麽辦。”


    葛川抹了把臉,“好好好,我不急。”


    兩個老伯一邊說著話,腳步卻不停歇的往村裏跑,顯然是去喊人了。


    因為出去的急,葛家大門都沒關,白良寬幾人更是被丟在了原地。


    宋延年等人麵麵相覷。


    王昌平:“應該丟不了吧。”


    方才聽那葛舅爺說了,這傻阿弟都有二十來歲了,再傻也能懂一些東西啊。


    白良寬搖頭:“難說,舅爺說了,阿弟心智就跟四五歲的孩子一樣。”


    宋延年:……


    四五歲,那不是撒手沒嘛!


    又愛玩又愛鬧的。


    王昌平和銀扇齊刷刷的拿眼看宋延年。


    宋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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