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過後,柳法終於看見白茫茫的雪地中,出現一座小鎮的輪廓。


    小鎮名為流火鎮,位於秦國的邊陲,一年有兩季被冰雪覆蓋,人口不足十萬。


    鎮子周圍,長有許多巨大的楓樹,這些楓樹十分奇異,火光微動。


    靠近之後,柳法終於發現,楓樹所發出的光芒,來自樹上的楓葉。


    這些楓葉近乎透明,像是一件精美的火黃色玉器,樹葉脈絡清晰可見。


    在這些脈絡中,蘊藏著極為狂暴的流火能量,釋放出的熱量足以燒傷皮膚。


    柳法伸出右手,想要取下一片楓葉,仔細瞧一瞧,卻被徐傑出言阻止。


    徐傑拉住柳法的右手,搖頭說道:“柳哥,別拿。它們是火楓穀的財產。”


    柳法驚疑:“長在小鎮外圍的樹葉,也是它們的財產?我連拿一片都不行?”


    徐傑還是搖了搖頭,勸誡道:“柳哥,我這是為了你好。


    這些樹名為流火樹,是流火鎮的特產。長出的楓葉,是一種名貴的藥材。


    楓葉內蘊藏的火精能量,能夠煉製成丹,服用者增長氣血,就算衣著單薄,也能渾身溫暖,抵禦這吞天噬地的嚴寒。


    它們都是火楓穀的財產,不許任何人偷盜私拿。


    曾有好幾位百姓偷摘流火楓葉,被火楓穀滅了滿門,連秦國設在此處的官兵,也不敢去管。


    就連我這個火楓穀家兵隊長,如果敢偷拿楓葉,最輕也會被澆滅氣血,打成廢人。


    所以,你千萬不要拿。”


    “一個火楓穀而已,好大的威勢啊,連秦國設立的官兵,都得敬讓三分?


    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火楓穀的穀主,豈不就是這兒的土皇帝?”


    柳法不免感歎一番,但為了不連累徐傑,還是縮迴了手,不拿流火楓葉。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麽,問道:“你說流火楓葉煉製的丹藥,可以令人渾身溫暖,不懼嚴寒。這可真是一種靈丹啊,多少錢一枚?”


    徐傑苦笑一聲,“那種丹藥,專門售賣給秦國內城的達官顯貴們,剩餘的存貨,都留給火楓穀弟子以上的人使用。連我都買不到,你就別想了。”


    “你搞不到,不一定我搞不到。”柳法神秘一笑,“等我搞到了,肯定分你一些。”


    徐傑以為柳法在開玩笑,也應和道:“那我等著。柳哥,你可得說話算數啊。”


    二人說說笑笑,騎馬進了流火鎮,唯有載人的黑馬,累的臉都垮了。


    穿過小鎮石門,柳法抬眼一望,一片荒涼蕭瑟之景。


    大街布滿積雪,行人少得可憐,商鋪關了九成,隨處可聽哀嚎哭喊聲。


    街頭巷尾停著許多腐朽的馬車,馬車上麵鋪著茅草,茅草卻蓋不住車內的屍骸。


    這些餓死、凍死、病死……慘死的百姓,都被隨意的丟在馬車中。


    若能有一張草席蓋著,就算是謝天謝地,祖輩積德了。


    大多時候,像死狗一樣被風雪掩埋。


    柳法不禁感慨道:“與那些遭逢兵災的偏遠小村,是一個景象啊。不對,也有不同。”


    他看見許多麵黃肌瘦的百姓,裹著麻布衣服,在路上行走時,偷看流火楓樹。


    流火楓樹,是一種極其名貴的藥材,等同於黃金白銀,等同於救命的錢。


    可是,他們隻敢遠遠的看著,別說偷偷拿了,連靠近幾米都是罪過。


    火楓穀的暴行,已經令他們潛意識認為,這些長在自己家鄉的楓樹,並不屬於自己。


    “柳哥,那兒就是火楓穀,我們先迴家一趟,然後我就帶你去謀個活兒幹。”


    徐傑站在柳法身旁,伸手指向不遠處一群宏偉的閣樓,那是火楓穀的地盤。


    那一群閣樓明亮奢華,散發著一種夜夜笙歌的煙火氣,飄出山珍海味的濃香。


    而流火鎮其他地方,都是矮小的木屋,


    死氣沉沉,昏暗無比。


    小鎮的居民們,甚至舍不得在夜晚燒火取暖,隻敢點一盞微弱的燭燈。


    雖是近在咫尺,卻有雲泥之別,這種巨大的差距感,令柳法有些恍惚。


    “別看了,柳哥,那是有錢人的世界,咱們這種人,多看一眼都是侮辱。”


    徐傑引領著柳法,去他自己居住的小屋。小屋就在火楓穀閣樓的山腳下。


    站在門前,柳法望見小屋內,燃燒著柴火,問道:“你家中還有親人?”


    徐傑點了點頭,“對,我妹妹還在家。她不能受凍,所以我每天上山砍柴。”


    推門而入,柳法發現屋內極其簡陋,隻有一張木床,一席草床,和一個火堆。


    木床上坐著一位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她身上髒兮兮的,但臉很幹淨。


    紮著兩個粗粗的馬尾,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盯著柳法,有些警戒敵視。


    小姑娘名叫徐雨清,是徐傑的親妹妹。


    “哥,他是誰?”小姑娘說話幹淨利落,對徐傑問道。


    “他叫柳法,是我的朋友。快叫人,叫柳哥。”徐傑招唿著柳法進屋。


    “哥,你不要隨便對人掏心窩子,別隨便跟人稱兄道弟。你忘了被人騙了?”


    “怎麽說話的!”


    徐傑有些尷尬,朝著柳法笑了笑,說道:“柳哥,別見外,我妹妹的脾氣有些不好,但她沒壞心眼。”


    說完,徐傑將背上的木柴放下,朝燃燒的火堆中,又扔了十幾根。


    隨後他準備出門,準備帶柳法去火楓穀,謀一個幹活吃飯的差事。


    可是,當他快要出門的時候,忽然瞧見妹妹徐雨清的床上有些異常。


    他伸手一掏,從妹妹徐雨清的枕頭底下,拿出了幾隻削了一半的木箭。


    又拿出了一柄鋒利的小刀。


    “說了多少次了,你怎麽又偷偷玩刀?”徐傑假裝發火,對妹妹說道。


    “給我!快給我!我腿壞了,但我手還沒事。我還能幹活,我餓不死。”


    妹妹徐雨清拚命伸手,想拿迴小刀和木箭。


    徐傑望著妹妹的神色,心疼又無奈,隻能將刀和木箭都還給了她,囑咐一句,


    “小心點,別割到手。”


    說罷,他帶著柳法離開這間屋子,去往火楓穀那些燈火通明的閣樓,為柳法謀一份差事。


    一路上,柳法詢問得知,徐傑和他的妹妹徐雨清,並不是流火鎮的本地人。


    他們也是從家鄉逃難出來的。


    早年大雪毀莊,徐傑的父母被雪埋而死,他的妹妹徐雨清雙腿被雪埋了很久,凍壞了。


    徐傑背著他的妹妹,離開家鄉,去往流火鎮,差點死在了半路上。


    如果不是有人半路救了他們,他們也不可能活著抵達流火鎮。


    所以,徐傑心有感恩,如果有人受難,他也像當初救自己的那人一樣,施以援手。


    “我妹妹很懂事,就算躺在床上,也會偷偷幫我削木箭,就是有時候會傷到自己的手。


    但我也拗不過她,她從小就明白,不幹活就沒有飯吃。老天爺還是不會留一個無用的人活著的。


    不過還是有希望的,火楓穀有一種丹藥,用流火楓葉煉成,名為陽火丹。服用了它,或許能治好我妹妹雙腿的凍傷。


    我現在努力存錢,等我妹妹二十歲的時候,我應該能買得起吧。”


    徐傑說話的時候,帶著苦澀的笑容。


    時值傍晚,天色昏暗,流火楓樹散發著橙黃色的火光,火楓穀閣樓燈火通明。


    可是,本該寂靜無人的街道,突然湧現出許多火光!


    咚!咚!咚!咚……


    緊接著,一大群舉著火把的青年人,持刀出現在了柳法的麵前。


    他們都穿著楓葉流火花紋的衣袍,一看就是火楓穀的家兵護衛隊們。


    其中一位,認出了柳法身旁的徐傑,當即說道:“徐隊長,有一隻血魔混進了流火鎮。長老師父命我們挨家挨戶尋找,一定要把它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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