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紫色的高粱米,配上白斑花豆,賣相倒是挺好看的。


    宋黑妞用筷子夾起一口微黏的米飯,放進嘴裏細細的嚼了起來。


    不同於米飯的賣相,這東西入口微澀,咬起來較有嚼勁,口感略粗。


    這年頭,能吃進嘴的東西有數,一般的人家,都不給高粱脫殼,直接就帶著外皮煮上的。


    宋黑妞使勁的嚼著嘴裏帶殼的高粱米,慢慢的品味其中純天然原生態的味道。


    這年頭地裏邊種出來的東西有一點兒好處,那就是純原生態,沒有任何的汙染可言。


    吞下了嘴裏的飯,宋黑妞又夾起了一筷子白花菜,也就是龍葵嫩葉芽,正要往嘴裏送,胳膊就讓人給捅了捅。


    “姐,你買那些個東西是打算幹啥用的?”捅宋黑妞胳膊的一個圓臉,濃眉大眼的小少年輕聲問道。


    那是宋黑妞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宋瀟。這家夥今年十二了,但那臉上的嬰兒肥依然沒消。


    看著笑得傻憨憨的宋瀟,宋黑妞緊了緊懷裏的包袱,咽了咽唾沫道:“姐姐這是用來掙銀子的,你們全都不能碰,知道不?”


    宋黑妞這話是認真的,對象正是與她同一桌的孩子們。


    作為老宋家的長孫女,宋黑妞可是這一桌年紀最大的孩子了。當然,小姑宋小晨比宋黑妞大了一歲有餘。


    不過宋小晨輩分大,倒是不能跟宋黑妞他們這些晚輩比較。


    宋黑妞有兩個弟弟,大弟宋俊今年十四,正是變聲期將過的時候,一般不怎麽張口說話。


    宋瀟是宋黑妞二弟,平時總喜歡看著宋黑妞搗鼓她那些破爛,麵上也是有點傻憨,不過該有的精明卻一點兒也沒少。


    餘下的,是宋老二的三個閨女,以及宋老四的大閨女。


    如今,宋家暫時就這麽多小輩。至於現在才懷了身子的三嬸莫氏,以及快要生了的四嬸李氏腹中,究竟是男娃還是女娃,還不得而知。


    家中,唯有成親兩年的宋老五如今還沒有孩子。


    幾個孩子往常都非常的乖巧聽話,總體上都是比較憨實的。這一會宋黑妞這麽說了,那些孩子全都保證不會動她的東西。


    宋老二家那一對雙胞胎小閨女,如今才四歲多,就問宋黑妞:“大姐,等你掙了銀子,能給我們買花戴,買布料做新衣裳麽?”


    “我要吃糖,還有果子。”宋老四家的大閨女,不到三歲的宋燕燕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在宋黑妞看來,這些都不算個事,遂一一答應了下來,加快嘴上的節奏。


    她要盡快吃完,好借著火光迴房放好東西。


    飯後,原本該王氏收拾碗筷刷洗什麽的,就被犯了錯的成氏給接了手。


    宋黑妞借著掛在飯廳門口的火把光亮,迴到了屬於她的那一間小屋子。


    說是小屋子,那是因為她跟小姑宋小晨共用了一間屋子,屋子正中央被竹片排子給隔開,裏間正是宋小晨的閨房。


    宋黑妞住的外間,跟裏間簡直就是兩重天。


    宋小晨的床,是真床,上頭竹席被褥什麽的,都是相對好的。除此之外,宋小晨還有一個小櫃子,跟一口大箱子。


    宋黑妞的床,其實根本就稱不上是床,而是一方竹片排子,被架在了方木架子上邊,方木架子的兩頭,是石板墊起來的。


    竹片排子上,先是鋪了一層稻草,之後才是竹席。竹席之上,是一張從王氏的被子上退下來的打滿了補丁的被麵。


    就是枕頭,也是用的破衣裳包稻草。被子嘛,同樣破舊不堪。就是那棉質,也都板結起硬,蓋起來並不怎麽保暖。


    然就是這樣的條件,宋黑妞竟也安安生生的住了十三年。


    宋黑妞用於裝衣裳等物件的,隻有一個大竹簍子,跟一個提邊的帶耳籃子。


    那個籃子裏邊,裝的就是宋黑妞的全部寶貝了,就吊在宋黑妞的床頭上方。


    宋黑妞摸進了房裏,麻溜的爬上了“床”,將手中的包袱往那籃子裏邊一扔,一顆懸著的心才算落到了地上。


    宋家的人有一種默契。那便算被宋黑妞放進這個籃子裏邊的東西,都是他們不能觸碰的。


    放好了東西的宋黑妞,歡愉的四蹄撒開,跑進廚房打了半桶水,提迴房裏,掩上門,躲在床側一個被破竹席圍出來地方,簡單的擦洗了一遍,換上幹淨的衣裳,倒頭就睡去。


    這麽艱苦的環境,宋黑妞自認為須得爭分奪秒,才能帶著一家子發家致富奔小康。


    次日一早,宋黑妞是讓隔壁大柱家的大公雞給叫醒的。


    穿過來第五日,宋黑妞覺得自己儼然已經成了一個真正的宋家人。就連大早上起床後,列隊在院子西邊的籬笆牆下,咬柳條刷牙,也是一種享受。


    刷過牙之後,宋家的人,才開始了一天的日常。


    此時,才是天色剛剛放亮的時候,村裏四處都是霧蒙蒙的一片,遠山更是雲遮霧繞,非常的唯美。


    宋小晨跟在王氏身後進了廚房,開始熬製老宋家第一餐,小米青菜粥。


    宋老頭帶著幾個兒子,扛上鋤頭,全都下地去了。


    宋婆子將積攢在灶房門口的一筐子柴灰,扛到了後院,細細的撒在那些才剛剛出了嫩葉的菜苗根部。


    這些柴灰,可不是一燒出來就能用的。非得這麽存在屋簷下,讓雨水衝刷個幾遍,再曬幹了,才能直接撒在菜地裏邊。


    要不然,就得存在筐裏,放在幹燥的地方幾個月,方可直接作用於作物。


    畢竟,那柴木灰裏頭的堿質含量太高,一燒出來就用的話,就得燒苗,將作物給堿死。


    宋黑妞戰戰兢兢的從露天的茅房裏邊出來,突然覺得掙銀子的事情迫在眉睫。


    那茅廁,就是用的細密竹席子圍起來的一小塊地方。也就是在地上挖個大坑,往裏頭安一個大缸,架上兩根木棍,擺上兩塊大石板。


    人蹲在上邊總是戰戰兢兢的,深怕一個不平衡,就栽那缸裏邊去。


    更何況,要是下雨,缸裏水太滿,人拉了東西下去,那水就能濺到屁股上。


    總之,宋黑妞認為,目前哪怕就是繼續住在那漏雨的茅草屋裏邊,也得先弄一個能用的茅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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