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事實卻不是孟戈想的那樣。那些個人,全不是孟戈的熟人。他們都是朝廷軍隊的人。


    見到了那些表情冷漠,麵色不善的軍人,孟戈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快跑!


    如今才剛剛進入七月,糧食正是即將能收的時候,朝廷的軍隊就出現在了小洛鎮範圍內,可見是來收稅糧,順便征編隊伍的。


    如今飛升客棧裏總共住了有五十個軍漢,可見他們這一次的征兵的的確確不能作廢了。


    幸好自己跑得快,否則也得被強行征了兵。


    孟戈跟田小二打聽,到哪兒能迅速的出手房地契之後,就帶著虞揚他們住進了一個大床的單間。


    當然,這一間房子,就在一樓,跟大堂隻隔了一道牆。


    由於相對嘈雜了些,房費就便宜。


    虞揚跟孟矛對這樣的地方有些不滿,甚至疑惑的很。但他們早已經習慣了,有疑問到了私底下再問,所以還是乖乖的跟在孟戈身後進了房。


    進了房後,孟戈才解釋,住在這樣的地方,才能更清楚的聽到動靜,好盡快抽身。


    孟矛跟虞揚便了然的點頭。


    依然照著之前的規矩,孟戈叫了熱水,大家都好好刷洗了一通,姐弟三人才躺在被窩裏頭睡去。


    孟戈自己單獨蓋了一張薄被,那是特地跟田小二討的。


    大白天的,飛升客棧的大堂熱鬧得很。孟戈強撐著聽了一陣,才慢慢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然是未時初。外頭的大堂,已經再次熱鬧了起來。聽聲音,又是那些軍漢們覓食的時候。


    “聽說了麽,今年的糧食減產了呢,也不知道能收多少糧食。”一個粗著嗓門的漢子嚷嚷道。


    有人就迴了:“什麽聽說了,咱一路走來不都看到了麽。嗨,按說秦逸那幫人做事太絕了,遲早讓人全給滅了。這樣不給百姓活路,誰會支持他呀。”


    “說的正是。真讓老子遇上那家夥,非得把他大卸八塊,剁碎了喂野狗去。”另一個聲音相對娘氣一點的漢子道。


    這漢子話一出口,立刻引來了哄堂大笑。就有人揶揄:“小俏哥,你這樣的人,還是好好的躲在咱哥幾個身後得了,瞧你那細皮嫩肉的,別讓他們抓迴去當倌人才好。”


    這人的話一說完,立刻引來更大的笑聲。


    那個叫作小俏哥的人許是被說中了痛腳,立刻炸毛。外邊亂糟糟的,再也沒說過一句有營養的話來。


    孟戈在被窩裏伸了伸懶腰,轉頭看了看兩個依然睡得死沉的哥倆,好笑不已。


    這倆小家夥,在深山裏頭養成了這麽一個習慣,隻要她在身邊,他們就會不管不顧的死睡,就是山塌了,他們依然不會清醒。


    本以為在山外生活了近一年,他們這種習慣多少能改變一些。誰成想,有些習慣一旦養成,那是很難再改變的。


    孟戈又伸了兩次懶腰,這才拖拖拉拉的起床洗漱。期間,外頭的軍漢們,已經吃上了。


    隻聽有個漢子簌簌的喝著湯,含糊不清的嚷道:“這年頭,能吃上一口何意的熱飯食,還真是困難。更別說那軍營裏頭,十天裏頭,就有九天半得餓著肚子。”


    這時,田小二那異常熟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軍爺,那軍營裏的告示不是說了嘛,但凡有人參軍的人家,都能得到一筆豐厚的軍餉,同時朝廷還按月發放一定的糧食。你們怎麽就餓了肚子呢?”


    之前那人就迴道:“不這麽說,鬼才願意去參軍呢。其實吧,這世道如此之亂,能有口糧食糊弄這五髒廟就不錯了。隻要不餓死,什麽都好說。”


    之後,田小二又跟那些軍漢說了幾句話,才沒了聲。


    孟戈從田小二跟那些軍漢的問答聲中,總算得了一些消息。也就是說,這年頭,軍隊的人,隻能確保不被而死。但是,他們的軍餉,卻是完全沒有的。


    這一次的征兵,其實就是為了大力打壓各處義軍,平叛收繳國力罷了。


    那個小皇帝肯定站不住腳跟,其勢力都掌握在朝中那些仍舊堅守在舊都城的世家大族的手裏。


    至於最後花落誰家,誰能登上那一把交椅,如今仍舊是個未知數。


    “唉,這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呀。我寧可在家種地打柴,聽天由命的討生活,也不願這般沒完沒了的自相殘殺。”一個漢子就唉聲歎氣道。


    這一句話,立刻引起了所有軍漢的共鳴。


    都是有父母妻兒的人,誰不想過上安穩的日子。哪怕日子過得清貧一些,也好過現在這般,不知道何時丟了性命的強。


    更何況,到處都是亂糟糟的,眼看過去,都是那些流民之間的爭執,以及當地百姓跟流民的衝突。


    麵對這樣的狀況,身為軍人要是不上前加以製止,就覺得對不起身上這一身軍服。


    倘若真出了手,又無法去判決錯的那一方。畢竟都是被逼急了,才會做下那等子事情來。


    義軍叛軍裏頭,更多的是那些懵懂無知的百姓。他們為了能活下去,或是為了讓親人們能活下去,不得不跟隨那些隊伍。


    朝廷軍隊裏頭的人,大多都是之前保家衛國的真正有天職良心的軍漢,他們遇上那樣的人,是殺呢,還是放呢?


    殺了,良心上受到折磨。不殺,反過來說不定自己就要命喪那些人的手裏。


    對於這種自相殘殺的現象,孟戈的想法跟軍漢們一樣。


    “有這撕磨的功夫,還不如將那些元狗趕出中原來得痛快。也不知道朝廷在想什麽,竟然不對敵,倒是打起了自己人來了。”有人就嚷道。


    有人答:“興是腦子被酒色給掏空了,裏頭都裝了屎。”


    那人聲音大喇喇的,話一出口,立刻引來了一片噓聲。


    那人也不在意,又道:“怕什麽。他們有這聽閑話的功夫,難道就沒精力去想法子平了這個攤子?”


    於是眾人就不再出聲了。孟戈聽著動靜,知道外邊的人都迴了樓上,這才收拾好自己,推醒兩個小的,叫了東西來,三人一同吃過再繼續睡。


    次日大早,孟戈帶著全部行禮,告別了田掌櫃夫婦,以及田小二三人,正式踏上了流浪之旅。


    說是流浪,其實不過是為了另尋個安生點的地方再次落腳罷了。


    “放心吧,咱總能找到合心意的地方定居的。”臨行的時候,孟戈說了這麽一句話。


    似是在安慰孟矛他們,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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