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飛叼著煙,斜靠在茶館的陽台上,打火機在手中“啪”一聲打開,又“叮”一聲合上——始終沒有將嘴上的煙點著。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神色消沉。

    又讓這種事發生了,我,還是沒能夠阻止!

    孟飛自責地想,幾天前的那個雨夜,一連發生了好幾起案件。藍海灣事件發生後不久,他的搭檔,好同事,也在一個電話廳裏被殺,幾乎同時法醫院那邊也被人縱火,有關“幻麻”的報告和資料,包括那兩具屍體,都在熊熊的火焰中化為了灰燼。孟飛是在事後遇到霍騁的時候聽他說的,因為霍騁也在第二天不知為何突然從治安部被調到了交通部。他對孟飛說,當時騰景妖也在法醫院裏,不過在清理殘骸的時候,沒有發現她的屍體,局裏把她定為了失蹤。

    “失蹤?”孟飛當時立刻就預感到騰景妖恐怕是兇多吉少,縱火者明顯是想要毀掉他們所掌握到的,有關於“幻麻”的資料。

    “還有……”霍騁又說,“我聽一個同事講,法醫院失火那晚,收藏在檔案館器具室裏,編號為x001的兇器也跟不翼而飛。

    x001號?!

    孟飛猛地一震,那不就是五人慘案中的那把幽藍詭異的匕首嗎?

    他頓時明白過來。

    啊啊,最讓人擔心的事,結果真的發生了。

    孟飛拿下嘴裏的煙,將它重新插迴到煙包裏,自從十八五年前那件事後,他就在也沒有抽過煙了。他的思緒又飛迴到十八年前那個時候,正至年少輕狂的孟飛剛加入警察局不久,出於對新人的一般顧慮,局裏安排了一位老一輩的警長和他搭檔共事。

    第一次和那位前輩見麵,是在一個炎熱的下午,孟飛剛忙忘了局長交給他整理辦公室的任務,這時有一個人不敲門就走了進來,那人身高馬大,長相魁梧,濃眉細眼,落腮胡子,看上去不怎麽麵善,他一見孟飛,竟然友好大方地笑起來。

    “哈哈,找到了,你這小家夥一定就是孟飛了。”

    “啊?你是誰?”孟飛詫異。

    “恩?他們沒有告訴你嗎?”男人抱怨了一句,又對他嬉皮笑臉,這跟他初時給人的印象相差甚遠,有點讓孟飛接受不了。

    “我叫聶遠洋,是你今後的同事兼照顧你的大哥哥。”叫聶遠洋的男人豎起大拇指點著自己。

    “你,你就是那個鼎鼎大名的聶遠洋?!”早在警察學校的時候,孟飛就耳聞他的大名,今日一見,讓他興奮不已,“前輩是我的同事?真是太幫了。”

    “哦,想不到我有那麽可愛的崇拜者啊!”聶遠洋得意地用八字手勢投著下巴。

    “什麽可愛啊?對一個男人這樣說很惡心啊。”孟飛皺起眉,那樣子就像是在對他這個大哥哥撒嬌,惹得聶遠洋昂天大笑。

    孟飛的第一個同事,第一個搭檔——聶遠洋,兩個人就這樣認識了。那時孟飛隻有二十三歲,剛從警校畢業,對與出任務沒有什麽經驗,聶遠洋比他大整整二十歲,有豐富的實際經驗,開朗豁達,不拘小結,為人和善又親切,而且時常很耐心地傳授孟飛自己積累的經驗,孟飛心裏對他是又崇拜又尊敬,一直以他為自己的榜樣。

    兩人閑暇時也總是一起出門找樂子,釣魚遊泳,喝茶下棋,聶遠洋幾乎沒有不什麽不良嗜好,他為人就像一塊曬在陽光下的白布,幹淨透著溫氣,但他有時也會有失落的時候,孟飛曾偶然見到過幾次,每次任務結束後,他就會獨自在吵鬧的審詢室外悶頭抽著煙。問他不進去嗎?他就轉過頭有點茫然地笑了一下,像是苦笑,“啊啊,裏麵似乎沒我什麽事,我隻負責抓壞人,記錄審問什麽的,就讓專門的人來做吧。”

    孟飛覺得這位前輩的眼神看上去很疲憊,不是身體上的,而是跟深層的藏在裏麵的。他似乎不怎麽喜歡跟犯人多做接觸,似乎對他們有種畏懼躲避的感覺,這個發現讓孟飛心裏很不好受,因為聶遠洋是他一直崇敬的前輩,一個英雄般的人物,可這個英雄如果是個對犯罪者有所畏懼的人,結果是會讓人感到失望的。

    出於這個想法的作怪,孟飛還幾次沒來由地和聶遠洋吵架,而且漸漸和他的關係疏遠,在一起時除了工作上必須向他作出報告,他便不再與他多說一句話,聶遠洋也似乎感覺到他的特意疏遠而找他談話,可孟飛說不出口,幾次都在搪塞中不了了之。

    “什麽啊?連什麽原因都沒有搞清楚就胡亂地猜測,而且還胡亂地發脾氣,你這樣子,就跟懊惱自己不能了解到老公秘密的賭氣小女人一樣。”

    “亂說啥啊你!”孟飛紅著臉衝他姐姐孟嵐生氣地大叫,“我不是女人啊,而且前輩和我怎麽會有那種關係?胡思亂想的是姐姐你吧?”

    “啊啦!現在的小青年真是不服教了,而且還缺乏應有的想象力,是我這個姐姐的錯嗎?對不起!”孟嵐捂著臉沮喪狀,孟飛聽了更激氣。

    “我去睡覺了!”

    “啊,你給我等等。”

    “幹嘛啊?”

    “我說啊,小飛仔,你看人的眼光很差哦,有時事情並不能單憑表麵上看到的來判斷啊,身為警察的你,如果連這點都不擅長,那就不能稱為警察了吧?敏銳的洞察力可是警察應該具備的第一條件哦。還有,去和你的那位前輩道歉吧!不管怎麽看,都是你一個人在那邊鬧別扭吧?如果是個男子汗的話,就不好把自己的美好想象加在別人身上,向更遠的地方看齊吧!你可是我最自豪的弟弟啊!”孟嵐溫柔地笑著,“要做個不依靠前輩,不讓前輩擔心,並且可以獨當一麵的男子漢啊!”

    孟飛的父母在他還十幾歲的時候因為意外事故而去世了,所以一直和姐姐相依為命,為了他,孟嵐輟學早早地步上了打工生涯,並用父母事故得到的一百萬保險費還了債,其餘的錢全給孟飛讀書。

    對於父母的死,姐弟兩一直都守著一個秘密,那就是,因為他們的父母借高利貸做生意虧本,欠下十幾萬的外債無力還清,被逼到走投無路,無奈之下選擇了“賣命”來彌補對兩個孩子的虧欠,兩人借錢各買了份五十萬的保險,然後在一天早上悄悄地開車離開家,那一去就去了很遠。

    麵對白布下父母蒼白的臉,孟飛一聲不吭,也許是因為這個契機,他後來決定去警察學校讀書。

    ※※※

    關於聶遠洋不願意過多接觸犯人的事,不多久就因為一件事而真相大白。

    “放我走,你們這些臭警察,狗屎!知道大爺我是誰嗎?敢抓我?”

    一次任務中,孟飛和聶遠洋抓住了當時在南城猖狂的暴力集團首領,綽號叫鳩雞,他組織了一批人,沒有到有關部門申請黑幫認可,而且還嚴重騷擾了城裏的治安,抓到他,可說是一件快事,但在警察局裏,鳩雞一直不願意合作,他爹爹不休,罵罵咧咧,孟飛忍不住給了那混帳家夥一拳,要他閉嘴。因為年青氣盛,那一拳很有力,把鳩雞的嘴角都打出了血,於是那人便瞪著孟飛,突然向他吐了口血痰,惡聲冷笑道。

    “你敢打我?真帶種,我已經記住你了,有本事你就再打呀!打死我吧!打啊!勸你最好不要讓我活著走出警察局,不然,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你是在威脅警察嗎?”靠在門邊的聶遠洋突然冷冷地開口,於是鳩雞的注意力又轉到了他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聶遠洋,嘿嘿笑道,“怎麽?你也想讓我記住你嗎?”

    聶遠洋沒吱聲,孟飛這時看到他的表情很可怕,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前輩露出這樣的表情。聶遠洋一雙細長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鳩雞的臉,裏麵閃著寒光,那眼神讓被他盯住的人無不感到一陣窒息,那是——憎惡。

    等孟飛反應過來的時候,鳩雞已經被聶遠洋打翻在地。

    “聶警長?!”孟飛很驚訝,他看著前輩單手將鳩雞整個兒拎起來,忿忿地咬牙切齒。“剛才可是你叫我打你的,所以現在揍你,你也沒話可說。給我睜大眼睛了混蛋,牢牢記住我的長相,揍你的和是我,想找麻煩的話,就衝著我來好了。”

    鳩雞愣了半響,突然恍然大悟地睜大眼睛,“哦……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被東區三老滅了全家的那個蠢蛋警察吧?啊哈哈!真是緣分啊!想不到竟然是你抓了我。”鳩雞大笑起來,“是嘛是嘛!這次怎麽樣?想袒護那邊那位警察小弟弟嗎?他看起來挺年輕的,新人嗎?一定還沒有經曆過那種事,還處在做著當正義使者夢的天真時候吧?啊哈哈,越來越有趣了。”

    “你給我閉嘴!”

    聶遠洋將鳩雞摔到牆上,他真的動怒了,頭發也跟著豎立起來。

    “你如果敢找他的麻煩,我一定會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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