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一動不動地站在淋噴頭的花灑下,任溫暖的水流衝刷著她的身體。

    好冷……

    身上的血跡被慢慢地洗去,但是那兇殘的殺人記憶,卻無法跟血水一樣被洗去。雖然隻是時斷時續的一部分,但她還是看到了,自己親手殺了藍菲,並且之後還……

    她望著自己的雙手,藍菲那顆心髒的跳動似乎還可以感覺得到,也許是見過太多死人,麻痹了,夕隻感到一陣淡淡的厭惡。伸手抹去大鏡子上的霧氣,她將兩手撐在鏡麵上,盯著鏡子裏的自己。

    “你到底是誰?”

    沒有人迴答。

    “到底是怎麽迴事?身體自己動起來了,是你在控製我的身體嗎?”

    浴室裏除了流水的滴答聲,什麽聲音也沒有。

    “迴答我!”夕煩躁地錘著鏡子,“喂!我知道你在我身體裏麵,你到底是誰?迴答我!喂!求求你迴答我啊!”

    沒有任何迴應,意識深處,平靜的死寂。

    有人敲了敲浴室的門,陳夏樹的聲音傳了過來。

    “洗好了就趕緊出來,衣服我放在外麵了。”

    半響,裏頭沒有絲毫動靜,陳夏樹猶豫了一下,推開了浴室的門,見到赤裸著團縮在一角的夕,眼中一暗,取了條幹的浴巾過去把她裹起來,然後小心地抱出去。

    “喂,你要一直這樣消沉到什麽時候?”

    他把她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很不耐煩地給她擦著頭發,身體如此近地挨著,他可以聞到她身體上的清香,淡淡的,卻讓人忍不住想要多聞聞,而她從他身上聞到了雨水的味道,夾雜著男人獨特的陽氣,讓人突然有種依戀的感覺。

    夕慢慢抬起了頭,這一次,是她主動吻了上去。

    這是種誘惑,致命的誘惑……

    恍惚間,陳夏樹卻一把推開她,黑色的眼睛盯得她心裏發毛。

    “你現在的樣子,一點也勾不起我的興趣。”他麵無表情,一伸手,繼續用毛巾在她腦袋胡亂抹著濕漉漉的頭發。

    “你……已經幫了我不隻一次了。”她忽然道,“為什麽?”

    “這是我的問題,你覺得還需要什麽理由嗎?”

    夕搖了搖頭,“經過這一次,我……也許已經不能在坐視不管了。”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般,“我要去燕雀組。”

    ※             ※            ※

    李鵬山將衣領豎起來,冰冷的雨水凍得他直哆嗦,沒帶雨傘真是他的一大失策。

    街邊的電器商店裏,那些擺在玻璃櫥窗裏的各型彩電,一同放映著藍海灣酒吧兇殺現場的直播。想到同一時間裏,南城的某地又死了一大批人,李鵬山就感到腳底發涼,幸好他因為調查“幻麻”的出處而不用跟著孟飛一同去,不然以他的狀況,見到那場麵一定吐得稀裏嘩啦,徹徹底底。

    並不是他肉腳,而是因為自己有個叫恐血症的奇怪毛病,一見到血就會嚇得渾身僵硬不能動彈,嚴重的話,那就是吐了,吐到第二天可能都爬不起來為止。孟飛有時也開玩笑他說不適合到重案組工作,不過他還是幹下來了,因為有孟飛這個搭檔。

    幾天前,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他在報紙上看到了天人藥業的廣告,意外地發現這個運營沒多久的新藥廠,在推出一種治療神經衰弱等相關疾病的藥物,而且,那藥物的包裝和孟飛交給他的裝有“幻麻”的藥瓶很相似。他特意在網上查詢了一下,發現那隻是普通的緩解神經壓力,幫助睡眠和調節身體功能的藥物,為了確認,他還特意去買了那種名稱是啶尼可的藥,倒出來的是青色藥丸,但色澤沒有孟飛給他看的“幻麻”那麽鮮亮,握在手裏也沒有變化,拿到警察局的實驗室去化驗,結果是藥裏並沒有什麽可疑的成分。

    難道僅僅是巧合?

    在對照了兩個藥瓶上的標簽後,李鵬山決定將調查重點放在天人藥業上——雖然標簽大部分被刮去,但還是能通過從局部字樣和顏色上來判斷是同一個包裝。

    在調查過程中,他注意到天人藥業股份有限公司在將出廠的藥物運送到指定批發銷售點的時候,都會有人在貨倉口接應,並將其中的一部分貨物挑出來另外取走。

    被取走的部分到底裝了什麽?

    警察職業的敏感讓李鵬山覺得,這可能就是問題的關鍵,於是決意要弄個明白。他走進一家天人藥業的批發分店,裝成是某家大醫院采購員的樣子,想知道啶尼可主要銷售到哪些地方,不料對方似乎很警覺,無論他如何施展嘴皮子的功力,都未能套出什麽有用的東西,還差點被懷疑了偽裝的身份。

    不過正好這時進來一個說要單售啶尼可的男子,看他樣子好像很不安,而且身型消瘦,目光呆滯,李鵬山注意到男子一直握著脖子上的項墜,指甲不停地在上麵磨刮著,刮出一點一點的紙屑,他仔細看發現那男子握著的正是藥瓶。而且銷售員也做了個奇怪的舉動,明明在櫃台前有擺著啶尼可,他卻非要在貨架上挑出一盒,還不放心似地看了看藥盒的標簽,才遞給買藥的男子。

    真是意外的收獲。

    李鵬山見男子買完藥就急匆匆地走了,便快步跟了上去,其間他不經意地看到那個銷售員在瞪他。

    男子飛快地跑進一條無人的小胡同,迫不及待地幾下拆了包裝,哆嗦著手將藥丸倒出來,是青色的,而且被男子用手一握,馬上就變成無色透明的。

    那個男子果然是“幻麻”的服用者?!

    雖然包裝相同,但藥瓶裏裝著的卻不是同一個東西。李鵬山看到男子將好幾顆“幻麻”吞咽下去,然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服下“幻麻”不多時,男子就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來,原本躲在隱蔽處的李鵬山一見不妙,想也不想便跑過去,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男子抽搐著,像在子宮中的胎兒般蜷曲著身子,皮膚的顏色開始變化,由原先病態的蠟黃色變為了藍色,接著是紫色,最後成了駭人的青色,而後,男子的身體裏麵像是在沸騰一樣地湧動起來,使整個身體鼓起氣泡似的包包,包包鼓起又癟下去,癟下去又鼓起來,甚至可以聽到從裏麵發出“唧唧”的聲音,仿佛男子的身體裏麵正寄生著某種活物,它們在男子的身體裏作怪,令他身體周圍散發著一層水氣似的白霧,一時間,李鵬山驚愕地發現男子瘦了下去,在他眼前像泄了氣的皮球般……過了一會兒,皮膚上的青色慢慢退去。

    男子不動了。

    李鵬山伸去探鼻子,又搭了會兒脈搏,愕然地坐倒在地。

    死了……怎麽會?

    後腦勺突然受到了沉重的打擊,李鵬山隻覺眼前一花,身不由己地倒下。

    “哼,我猜的沒錯,這家夥果然是來調查我們的。”一個人丟掉了手裏的棍子,說道,他正是賣藥給男子的銷售員。

    “我來殺了他。”另一個人說著掏出了手槍,被銷售員製止,“等一下,萬一是警察呢?上頭叫我們最近收斂一點,因為那兩個暴走的服用者,警察已經被驚動,其他幾個分點的人都很緊張。”

    “那你打算怎麽處置他?”第三個人說。

    “反正有那個藥,等下讓他吃下去……”

    ……不妙了?!

    李鵬山暗想。剛才那一棍子來得突然,他根本沒防備就被打倒了,不過他沒有昏過去,而是感到一陣迷糊暈眩,於是假裝昏過去,打算見機行事。可是聽說話的聲音,來的人不隻一個,李鵬山心裏不免開始慌張起來,還好對方並不是要自己的命,但是如果讓他吃那個“幻麻”,可能比死也好受不了多少吧?

    “啊~啊!又死了嗎?還以為他會暴走呢!”第四個人的響起來,李鵬山聽到他在踹屍體的聲音。

    “笨蛋,暴走的話連我們也會沒命的。”

    “說起來,這種青色的藥裏麵到底是什麽東西啊?竟然能讓人變成那樣,感覺真不舒服。” 第三個人撿起地上的藥瓶。

    “這是秘密,我們這些最底層的小老鼠是不可能知道的。”

    銷售員催促道,“廢話少說,快點把這個處理掉,想被人看見嗎?”

    “切,就會使喚人。”

    “放心啦,一時半會是不會有人經過這裏的。”

    有兩個人走去抬屍體,但就在這是,他們幾乎同時發出了一聲恐懼的慘叫,然後有東西被撕扯開了。

    “哇啊啊啊……什麽?!”

    “怎麽可能?!不是已經死了嗎?”

    “槍,快用裝了那個子彈的槍對付他。”

    李鵬山聽到一陣“啾啾啾”的低調聲響,估計他們使用的是消音槍,但沒堅持多久,另兩個也在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撕裂聲中沉默……

    李鵬山使勁地閉著眼睛,身體的每一塊肌肉似乎都害怕地抽緊,可是,過了好久他都沒被怎麽樣。於是他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模糊血腥的地獄。

    如果這是噩夢的話,就快點醒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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