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看二喜人雖不大,卻幹淨整潔,眼神靈動,規矩也過得去。何況還是燕羽迴來第一天,此時駁了她的請求未免難看。問了幾句年紀、名字、家裏情況,也就點頭應允了。


    燕羽與李氏幾迴笑言撒嬌,馬上緩和了屋內氣氛。等燕羽來到父親麵前,梁渭到也不好太過嚴厲了。


    二爺梁渭正值盛年,身姿挺撥,氣宇軒昂,穿了一件圓領靛藍水紋的直身長袍。周身透著商人的練達,卻無半分市儈之氣,儒雅謙和,穩重內斂。


    半年不見,此時看燕羽禮儀周到,落落大方,言語雅致又不失小女兒的嬌俏可愛,心中也湧起幾分骨血牽絆之情。等燕羽見了禮,吩咐道,“這半年老太太、你伯母和母親沒少為你操心,以後要躬省自身,孝順長輩、友愛姐妹兄弟。去見過你母親吧!”


    二太太趙氏眉眼柔和,穿著月白交領中衣,外罩著雨過天晴牡丹團花縷金的半臂對襟比甲。眼中含著水光,嘴唇翕動著,拉著燕羽的手不放,“燕兒長高了不少,可看著有些瘦了,胃口可好?”


    燕羽見趙氏強忍著淚水,恨不得一把摟她入懷的細細撫慰的樣子,不由的也有些難過。趙氏的親生女兒已經魂飛魄散,她一腔愛女情懷怕是要錯付了。


    隻是此刻並非感春悲秋之時,燕羽振作精神,對著趙氏笑得開懷,“燕兒胃口很好,讓母親牽掛了!”


    趙氏看著燕羽臉上自信明媚的笑容,有些恍惚,複又覺得安慰和滿足。


    想起她剛剛堂上呆楞的樣子,顯然連自己也記不得了,不由的哀從心起,淚珠撲撲簌簌直滾下來,轉了頭用帕子掩住眼角。


    梁渭看見清咳了聲,趙氏慌忙放了抓著燕羽的手。


    燕羽心底突然泛起一陣空虛和落寞。


    梁眉羽卻難掩失望之情。她本以為燕羽定要與趙氏抱頭痛哭,而二叔梁渭看了必然勃然大怒。看燕羽剛剛從容的樣子,果真長進不少。哼!梁燕羽,等下有你哭的時候,一抹冷笑爬上了眉羽唇角。


    “還不見過你的兄弟姐妹?他們也很掛念你!”梁渭又發了話。


    燕羽剛剛來到梁文軒麵前,眉羽已起身親昵地抓住了她的手,“二妹妹莫慌,我來告訴你。”


    燕羽反手握住眉羽,“謝大姐姐垂愛!”


    眉羽一笑,“二妹妹到是認識我嘛!”


    燕羽也笑,“姐姐妹妹燕羽還是分得清的。”


    她和梁眉羽好像天生氣場不合,隻三兩句話,就讓周圍的溫度升高了兩分。熟悉又陌生的敵人,還沒正式交鋒,已掩藏不住彼此的戒備和不懷好意。


    難道梁眉羽一直步步緊逼迫害她,隻是因為看她不順眼?如果她真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難免也會這麽認為。不過一個成年靈魂怎麽會不懂,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隻是這恨,到底是何因果?


    梁文軒卻突然發了話,“大妹妹莫鬧,二妹妹正要給我見禮,我都準備半天了。”


    梁文軒作為梁家的長房嫡孫,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特別是老太太,因為兒子不成器,把全部的希望和關注都轉移到孫子身上,拿梁文軒當眼珠子疼,此時也笑著發了話,“眉羽坐下吧,讓她們兄妹好好見禮,可別累著我們大少爺!”


    堂上轟然大笑。


    眉羽隻能訕訕坐下,暗暗瞪了梁文軒一眼。明明是自己胞兄,怎麽總給外人解圍。


    燕羽於是同梁文軒見過禮。


    梁家的人,相貌都很出色。梁文軒長得高高大大,眉清目秀,穿了件白色繡青金竹葉紋立領直綴,腰間紮著白玉帶,風流倜儻翩翩公子一枚。


    梁文軒很是高興,“多虧二妹妹迴來了,過幾個月我要去西北。妹妹再不迴府就見不到我了。”


    燕羽不由詫異,去西北做什麽?梁家在西北並無生意啊!


    “文軒不要胡鬧!哪個應了你去西北了?”老太太明顯不悅,沉了臉。


    梁文軒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老太太,文軒從來沒離過江南。聽說西北天地廣袤,山川雄偉,最適合男兒磨練意誌。”


    “聽說?又是聽你那幫狐朋狗友說的?”


    “哪裏是狐朋狗友?是安大哥所說,老太太您也見過的。那可是正經的生意人。”


    “這才幾日時光,你張口安大哥,閉口安大哥。我看都比你親老子還親了。”老太太三分嚴厲裏到底存著一分溺愛。


    “老太太常教導文軒,結交朋友既要廣結善緣君子之交淡如水,又需幾個莫逆之交的良師益友。安大哥見識不凡,談吐風雅,謙謙有禮,同文軒性情相投,正是佳友益友啊!”梁文軒不太服氣,直把自己朋友誇的天上有人間無的,連燕羽也好奇起來。


    “哼!要不是我看那安公子確實踏實可信,怎能允你們往來,還讓他暫住在我們外院。隻是他做什麽幾次三番鼓動你去往西北?”


    “安大哥沒有鼓動我啊,是我自己想去看看,少則兩三個月,多則半年就…”


    “啪!”老太太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生生打斷了梁文軒的話。


    李氏一看老太太生氣了,連忙瞪了一眼兒子,“文軒,老太太都說了不許去,快點給老太太賠罪,說你再也不動去西北的念頭了!”


    梁文軒知道一旦自己應了,以後再也別想出遠門了,隻垂著頭默默不語。


    老太太見一向乖順聽話的孫子如今長大翅膀硬了,也來忤逆自己。不由的聯想到兒子梁涇年輕時的荒唐行徑,心中一片冰涼,麵有戚戚然。


    梁渭心中焦急,忙開口勸道,“文軒,好男兒誌在四方原是不錯的。可一來你年紀尚輕,涉世不深;二來臻寶軒還等著你接手。去西北的事不如緩幾年再說。”


    梁文軒小聲嘟噥著,“現在閑著都去不成,不要再提過幾年了。”


    一時堂上寂寂無聲,氣氛冷得如同到了三九寒冬,自叫人縮手縮腳。


    老太太與大少爺僵住了,堂上有些分量的,能說上話的,都已勸過了。可這位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大少爺拗起來,真是十頭牛都拉不迴。


    “撲哧~”輕笑之聲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下聽來難免有些刺耳。


    笑出聲的不是別人,正是燕羽!


    一屋子人詫異之極望著燕羽。眉羽強壓著上翹的嘴角努力維持著平靜。梁渭霎時皺緊眉頭,兇神惡煞一般就要開口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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