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梁燕羽真的不是失足!也不是有意放棄此生!從出事那晚的情形看,她對這個世界這個家,還有深深的眷戀。無數次,她想到迴家,計劃著迴家後要做些什麽!


    梁燕羽變得更勇敢更堅強,她信心滿滿地去發掘事實的真相,哪裏知道,狠毒的敵人不再給她機會,無情的粉碎了她最後的希望。


    秦小雨緊緊的攥著拳頭,眼前又出現了梁燕羽魂飛魄散前的平靜神情——如水的平靜。秦小雨卻明白,靜水之下,自有激流!她應該是不甘的,她應該是憤恨的,她應該是希望我查明真相,給她一個交代的。


    “今天,我秦小雨答應你,”她在心中暗暗起誓,“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讓欺負過你傷害過你奪走你性命的人付出代價!我要用一生,活出兩世的精彩!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梁燕羽,梁家如假包換的二姑娘。”


    打定主意後,緩緩坐了起來。還好,除了有些頭暈,身體並無大礙。扭頭瞧見徐嬤嬤正伏桌而睡,身材高大的她顯得有些佝僂。跳動的燈火越過她的身體,灑下濃重的陰影。睡中緊皺眉頭似在爭鬥,顯是並無好夢相伴。


    她得了小燕羽前半生全部記憶,也多少被小燕羽的情緒感染,內心不由得浮起一陣歉然。


    徐嬤嬤本來可以安度晚年,盡享天倫之樂。她的獨子徐誠很有出息,置辦了宅子鋪子,前兩年接了老娘出府居住。這次被罰在朗園,徐嬤嬤放著清福不享,又跟了過來照顧自己。要不是有徐嬤嬤上下打點,約束下人,她早就支撐不下去了。這陣子銀兩用光了,徐嬤嬤也沒少從家裏拿銀子貼補她這個姑娘。


    燕羽轉身垂下雙足,這才發現左踝已精細包紮妥當,散發著談談的草藥氣息,疼痛也減輕許多。再一抬眼,見床邊倚著一副拐。


    燕羽撿了件褙子,拄著拐杖來到桌邊。徐嬤嬤的臉藏在燭光的暗影裏,眉心眼角的愁苦卻仍舊清晰可見。燕羽思緒紛亂,心中歎息,輕輕把衣服搭在嬤嬤的肩頭。


    徐嬤嬤本睡得不踏實,覺查肩頭一沉即刻睜開眼睛,眼中沒有半分的迷茫,見是燕羽馬上直起身來,關切問道“姑娘,怎麽起身了?可是餓了?”說著就要站起身來。


    燕羽看著徐嬤嬤布滿血絲的雙眼,更覺痛惜,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嬤嬤坐會吧,我不覺得餓,嬤嬤怎麽不迴房睡,這樣守著身子怎麽吃得消?”


    徐嬤嬤聽見姑娘開口說話,自是拋開眼前煩惱,忙拉了燕羽的手,喜道,“好,好,姑娘終於肯說話了。我老婆子不礙事。”說著還是站了起來,“姑娘躺了一整日,怎可馬上起身,還是迴床上坐坐!”


    扶著燕羽迴到床上,往她身後塞了個秋香色的團花迎枕,又將薄被拉上蓋好,自己也在床沿坐好。仔細看了姑娘神色,雖然麵有菜色,但精神還好,眉宇之間帶著幾分朝氣,雙眼也有了神采,心中更喜。


    但此時的欣喜卻衝不淡心底濃濃的擔憂。


    徐嬤嬤並不是尋常乳母。作為商人之女,自幼看得懂賬本,打得了算盤。與梁家素有淵源。燕羽出生時,正逢徐嬤嬤幼女夭折。一邊痛失愛女,一邊不放心外來乳母,雙方一拍即合,二老爺梁渭把燕羽交到了徐嬤嬤手中。


    由於這層關係在,徐嬤嬤對燕羽少了幾分尋常乳母的卑微與依順,多了長輩般的管教與約束。


    燕羽人生的前十年不僅家境優越,而且父母疼愛姐妹融洽,真可謂萬事順遂。在蜜糖裏泡大的孩子,自然不懂得世事多艱人心險惡,純粹傻白甜一個。


    隨著年紀漸長,對徐嬤嬤老母雞般的周到愛護嚴厲約束多有不耐,又讓身邊的丫鬟挑撥幾句,與徐嬤嬤漸漸疏遠起來。徐嬤嬤難免有些心冷,又逢丈夫過世,兒子接她養老,隻能無耐出得府去。


    這兩年她也多少聽說了燕羽的境遇。梁家二姑娘生性頑劣惹事生非,與姐妹不睦又不服管教,經常被罰禁足。在城中商賈世家的交往之中,極少見到這位二姑娘,甚至有些親朋漸漸忘記了梁家還有這樣一位二姑娘。


    直到二老爺梁渭派人來尋她,她才知燕羽犯了大錯被罰在朗園。大驚之下沒有絲毫猶豫,匆匆應了二老爺的囑托趕來照顧幼主。


    這幾個月來燕羽從鬱鬱寡歡到漸漸振作起來,她心裏高興。可誰知前幾日失足落水後竟然忘了前事。不隻如此,姑娘不知何時扭傷了腳,又突然不吃不喝,眼看人都糊塗了。


    情況急轉直下,她焦急萬分,趕迴城裏請了大夫。沒想到這個小藥房的坐診大夫醫術甚是了得,不僅治好了姑娘的腳,還想法子給姑娘飲下了補身的湯藥。


    說句不好聽的話,姑娘是死過一次的人,有句話叫至於死地而後生。整日臥床不言不語,定是有過思量與掙紮。如今神態輕鬆、眉目開朗,必然有了決斷。現在姑娘大了,又經曆了這些磨難,也應該長進了。此時,把話講開了,把道理揉碎了,才不白遭這一翻罪。縱然是數年積累的血淋淋的苦痛,擠去膿瘡,終究有著痊愈的一天。


    徐嬤嬤給燕羽揶了下被角,肅了顏色,開口道,“既然姑娘不餓,想是也不乏,就同老奴說會話吧。”


    顯然是有重要的話說,燕羽點頭,“嬤嬤請說。”


    徐嬤嬤雙眼炯炯看住燕羽,“姑娘是去年秋天來的朗園。據老奴所知,是因為依翠暴死之事!”


    幾個月來,兩人第一次觸及以往的禁區。


    畢竟不是親身經曆,多少有點隔岸觀火的模糊和混亂。燕羽還不能完全駕馭這些記憶,做到信手拈來。她低頭想了想,才委屈開口,“是這件事不錯。可是嬤嬤,我並沒有害死依翠。”


    “老奴自是相信姑娘,姑娘性子綿軟,如何下得了那樣的狠心。”徐嬤嬤先是出言安慰,隨之話風一轉,“可是姑娘想想,在府中除了老奴相信姑娘,二太太相信姑娘,還有誰相信姑娘?”


    院子裏突然起了一陣大風,半開的窗扇吱吱嘎嘎響個不停。桌上六角宮燈的燭芯猛搖了幾下,恍得徐嬤嬤明亮的眼睛深如幽穀,照著室內景物忽陰忽陽,讓人生出幾分寒意來。那燭火終於抵不住狂風侵襲,隨著一縷青煙生起,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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