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雨怔忪良久,才問道,“我與大姐姐有何恩怨?”


    “老奴也不明白,大姑娘是梁府嫡長女,樣貌出眾,才華拔尖,一向最得寵愛。且她外祖父官至山東知府,舅舅也在平江府為官。就算她真有了什麽了不得的錯處,咱們老太太也不會怎樣!”


    好硬的後台!自己與人家本就是雲泥之別。


    秦小雨心中一陣陣發怵!


    這還沒完,徐嬤嬤繼續交待道,“況大姑娘在城中素有賢名,與咱府中交往過厚的幾家,提起大姑娘來都是交口稱讚。”


    完了,完了,這位公關做的也好!看來自己要翻身,很難!


    “你們二人分屬兩房,嫡庶尊卑不同,應是井水不犯河水,怎麽大姑娘偏偏與姑娘為難起來?這幾年老奴不在府中,漸漸從碧樹那裏得知,大姑娘時常陷害欺負姑娘。老奴真是不解,大姑娘為何如此?如果此次姑娘落水真是大姑娘暗中指使…”


    如果真是大姑娘指使,以後如何防範?就如萬裏高空走鋼絲,迎麵碰上一頭餓了五天的花豹,等待自己的不是摔成爛泥,就是變成豹食。哪個結果也不太美好。


    不過,秦小雨的堅韌樂觀並非常人等比。


    思索半晌,緩緩問道,“會不會是因為我知道她的某個秘密?”


    徐嬤嬤驚的一跳,“姑娘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秦小雨悠悠地開口,“如此才有殺人滅口的必要!”


    徐嬤嬤一時無話,背後冷風陣陣。


    殺人畢竟是要冒風險的!更何況自家姑娘論出身論容貌,都不可能成為大姑娘的絆腳石。大姑娘又何必斬草除根?


    那麽姑娘湊巧得知了大姑娘的秘密招來殺身之禍,就可以解釋的通。


    思前想後又覺得難以置信,“這…這…,大姑娘又有什麽秘密不能讓人知道的?”


    秦小雨無奈兩手一攤。


    徐嬤嬤腦中靈光忽現,猛地握緊了秦小雨的手臂,嚇的秦小雨險些跳起來,“難道姑娘是因禍得福?”


    秦小雨也跟著緊張起來,隻覺渾身血液直往上衝,“嬤嬤此話怎講?”


    “真如姑娘猜測,偶然知曉了大姑娘的秘密引來殺身之禍。那麽現下姑娘忘個一幹二淨,大姑娘自然不用再下殺手!”


    “如此說來,如果有一天我想起前事,也隻能裝作不知?!”秦小雨雖然笑著,眼神中卻浮現出一種荒誕的嘲諷來。接著她越是思量,越覺得此事不簡單。心中惶惶難安,總感到被一個隱在暗處的重大陰謀籠罩著。


    徐嬤嬤也是心神難安,看看時辰,“時候不早了,姑娘先歇午覺,還是身子要緊。”


    秦小雨點頭答應,除了外裳躺下。


    心中翻來覆去,事情如此解釋雖然大體說的通,可是想想細節又不對。


    梁燕羽為何當晚要遣了白蘋,一人逗留湖邊?


    是約了什麽人?還是要防著什麽人?


    大姑娘外家勢焰,老太太也拿她沒辦法,所以就仗勢欺人嗎?可她一個閨閣女子,年紀應該不大,能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竟值得犯險殺人?


    秦小雨苦苦思索,怎奈腦袋深處一片空白。如同山中起了大霧,蓋住了周遭的所有景物顏色。


    白茫茫霧氣蒸騰,如臨仙境,南北莫辯。幾道柔和的光線直直瀉下,驅散了迷朦,如一軸珍貴畫卷,邊緣鑲嵌著細碎寶石,閃耀著神奇的魅惑。


    三間雕梁畫柱的正房,簷上掛著扁額,上書“倚翠軒“三個大字。小小院落,青石甬路古樸光潔,院當中一顆高大的白玉蘭隻剩下光禿禿的枝叉,暗沉的樹枝帶著深冬特有的蕭索,仿佛無力的手徒勞舉著,讓人莫名生出一腔絕望來。


    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坐在方桌邊用膳。細看這女孩,穿了件秋色交領長襖。大大的杏眼,肌膚勝雪,麵容清麗。墨發如鴉,隻隨意挽在頭頂,未飾釵鐶,卻難掩秀色。


    女孩眉目之間染著淡淡愁容,隻用了幾口清淡菜肴,便放了筷子,旁邊的小丫鬟安靜地撤著碟子。


    突然一個穿丁香色的丫鬟直直跑了進來,慌張之間,撞上了一堆碗碟。一陣細瓷零落破碎聲,在陰冷的冬日正午,振飛了窗外樹枝上一群縮著腳的麻雀。


    丫鬟跪在女孩麵前,輕顫如蝶,被恐懼與絕望攫取的聲音支離破碎,“不…不…好了,二姑娘,依…翠死了。”


    二姑娘聽聞猛了站了起來,手裏的茶杯跟著落了地,絢麗百花官窯細瓷的碎片伴著一杯清香明前碧螺春四散綻放,“好好的…怎麽…突然死了?”


    “聽說是中了毒,現下仵作正在驗看!”丫鬟焦急的臉上,隱隱透著一絲期盼,盼著姑娘能有些辦法。


    二姑娘雙眼中閃過些許衝動,掙紮和忍耐。隨後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隻餘逃避與不安,“玉扇,這次不是衝我來的。我這幾天沒出過院子。”


    玉扇眼中的光彩驟然黯淡,“姑娘,依翠前腳從咱們這兒出去,後腳就中毒斃命。我們定是跳不開幹係的,姑娘想想辦法吧!”


    二姑娘聞得此言,呆了片刻,淚水點點灑在衣襟,就要抬步往外走,“我去找娘親。”


    玉扇不顧滿地細瓷,跪爬幾步,拖住姑娘的百褶裙,“姑娘別去,去了也隻是連累二太太。我們先在屋子裏搜搜,萬一有吃裏扒外的放了什麽不該放的東西…”


    二姑娘內心彷徨,慌亂點頭,拉起玉扇,就往內室去。


    忽的門外人聲嘈雜,七八個婆子一湧而進。領頭的管事章嬤嬤緊趕了幾步,隱隱攔在二人身前,膝蓋沒打彎輕施一禮,神情倨傲高聲宣布道,“倚翠軒的眾人,都到院子當中站好。若哪個妨礙了我們差事,直接亂棍打死。“然後又轉向二姑娘,伸手往屋裏讓了一下,“二姑娘,先到屋裏歇會兒吧。”語氣十分霸道無禮。


    二姑娘又急又怕又氣,僵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章嬤嬤伸著手紋絲不動,嘴角噙著冷笑,毫不顧姑娘應有的臉麵與尊貴。


    玉扇忙陪了笑,“章嬤嬤,這是怎麽了,我們院子有什麽不妥嗎?”


    章嬤嬤突地迴手給了玉扇一巴掌,打得極狠,“沒有規距的小蹄子,也配在我跟前迴話。”


    玉扇不防,直摔在地上,嘴角瞬間已腫了老高,絲絲沁出鮮血。


    姑娘屋裏的丫鬟一向尊貴,如同半個主子一般,表麵上哪個管事見了不是客客氣氣的。可今日,是一點臉麵也不留了。


    章嬤嬤迴身直直盯著二姑娘,倨傲的臉上一本正經,隱藏著不易察覺的嘲諷與得意,“二姑娘請吧,別讓奴才們為難!”


    二姑娘茫然看著眾婆子闖進屋裏,往外推搡著丫鬟們,耳邊還有玉扇細細的哭聲,隻覺得心中一片死寂,麻木地挪動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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