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被個丫鬟搶白,一股怒氣直往上頂,臉色由白轉紅。又想事關重大隻得壓住火氣,強行鎮定下來,“新月,去正院稟明老太太,就說姑娘醒了有些不妥,請老太太給叫個大夫瞧瞧。”


    茜兒一聽,伸手攔了一下新月,抬腳就往外走,“這跑腿的事還是別勞動新月姐姐了,我往正院走一趟吧!”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已經出了房門走遠了。


    徐嬤嬤迴過頭來,朝著秦小雨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新月自去重新煎藥,徐嬤嬤斟茶給秦小雨漱了口,又絞帕子淨了麵。


    秦小雨趁著空閑打量了屋子。紅木雕花大床靠牆擺放,掛著水月白的輕紗帳子。床邊不遠處有一套紅木雕花的四邊方桌與同款的幾個小杌子,木質細膩,光澤柔和,顯是極好的木料。窗下大大的羅漢塌,上麵鋪著錦繡織緞的坐墊迎枕,小炕桌上擺著一幅棋盤。牆邊一排多寶閣架子,上邊擺放了奇石古玩,一派精致奢華的富麗太平景象。


    還沒等她審視完畢,茜兒的聲音傳了進來,“康嬤嬤慢走,水北苑狹窄粗鄙。勞動康嬤嬤走這一趟,茜兒心裏十分不忍。”


    秦小雨心裏樂開了花兒,看來梁家不是一般的富戶人家,難道是朝中高官?這樣有質量的穿越給我來上一打也行啊。轉念又有些心虛,自己兩眼一抹黑,對於身世一無所知,隻能拿失憶武裝自己了。


    來不及細想,茜兒已扶著一人進了屋。這婦人穿了一件鴉青色團花滾青金萬字不到頭對襟褙子,頭上插了錚亮的金釵。身材高大富態,皮膚白淨細膩,帶著錦衣玉食浸潤出的雍容,又有世事無常曆練出的果斷。


    徐嬤嬤剛要上前招唿,這婦人擺了擺手阻止。看見秦小雨打量自己,大方一笑,“二姑娘認識我?”


    秦小雨靠在迎枕上小心應對,“想必是康嬤嬤吧?康嬤嬤好!”


    “二姑娘可知我在哪裏當差?”


    “想必是在老太太屋裏吧。”


    康嬤嬤並不掩飾目光中的審視,“不管二姑娘忘記了什麽,都是聰慧依舊。”


    秦小雨心中一抖,這眼光好利!低聲迴道,“不敢當嬤嬤稱讚!”


    康嬤嬤在床邊坐下,放軟了語氣,“姑娘可是有哪裏不舒服的?”


    秦小雨露出委屈的樣子,“沒有哪裏不舒服,隻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落水的事情忘了?”康嬤嬤挑起一邊的眉毛。


    “我落水了?”想必是落水導致的穿越。


    “想是落水撞了腦袋,徐嬤嬤沒同姑娘講?”


    “姑娘剛剛醒過來,看著不太妥當就馬上去迴稟老太太,還沒來的及跟姑娘說。”徐嬤嬤急忙解釋著。


    “唉~~”康嬤嬤長歎了一口氣,“二姑娘迴來的那樣晚了,還貪看梨花,看梨花也就罷了,怎麽偏挑在池塘邊!白蘋被老太太關了起來,說是要狠狠責罰。”頓了頓,又接著說,“姑娘今後凡事要多想想,沒的自己犯險,還連帶旁人遭罪!”


    這好像是因為一個叫白蘋的丫鬟數落起她了?秦小雨一臉的詫異和困惑,她不是這家裏的二小姐嗎?落水失憶,沒有噓寒問暖也就罷了,還要被埋怨!她的親人又在哪裏?老太太是她什麽人呢?秦小雨求助的望著徐嬤嬤。


    徐嬤嬤剛要解釋,康嬤嬤又說,“老太太聽說姑娘什麽事都不記得了,急得不得了,連忙打發我來看,又催著外院去請大夫。要是姑娘有個三長兩短,老太太可怎麽跟二老爺二太太交代呢!”


    秦小雨實在忍不住了,問道,“老太太是哪一位長輩?”


    不記得老太太仿佛是一項滔天大罪,這句話顯然惹惱了康嬤嬤,淩厲的眼神定定地盯著秦小雨審視了良久,這才緩緩答道,“老太太是二姑娘祖母。”


    秦小雨不禁瑟縮了一下,這位康嬤嬤好可怕,難道老太太也是這樣嚴厲。


    康嬤嬤又交代了幾句,起身告辭,茜兒連忙殷勤周到地扶著送了出去。


    “這康嬤嬤好嚇人!”秦小雨扶著心口向徐嬤嬤抱怨。


    “唉!姑娘真是忘的幹淨!白蘋一家向來與康嬤嬤親厚。白蘋這次被罰,想是康嬤嬤對姑娘有所不滿,這才嚴厲了些。平常康嬤嬤為人很是親和。”


    秦小雨翻了翻眼睛,真是倒黴,平白被人數落一頓,又不敢反駁。


    康嬤嬤交代過,老太太已派人去城裏請大夫。徐嬤嬤和一個叫碧樹的丫鬟服侍秦小雨梳洗換衣裳的間隙,對她進行了古代禮儀與府中人物關係的緊急培訓。


    秦小雨還在一知半解的囫圇吞棗,正院已有小丫鬟來報,老太太已帶了大夫往水北閣來。幾個人連忙往院外迎去。秦小雨難免心中惴惴,康嬤嬤作為一個有體麵的下人,已經如此淩厲霸道,老太太還指不定怎麽專製獨裁呢。


    還沒走到院門,迎麵撞見五六個人,康嬤嬤扶著一人走在最前麵,秦小雨來不及細看,規規矩矩地施了一禮,雖說不甚標準,至少誠意頗豐。


    膝蓋還在下沉,手肘已被康嬤嬤穩穩拖住,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埋怨道,“你這孩子,怎麽不在床上躺著?既是病了,就應好好養著調理著。我看看,這迴可吃了苦頭了。”說著一雙溫熱幹枯的手拉起秦小雨。


    秦小雨順勢抬頭望去,麵前站著的是一位頭發花白,身材消瘦的老嫗,拄著綠玉拐杖,身穿黛藍色繡二金鬆鶴延年圓領褙子,頭上插著兩支沉香木簪子,脖子上掛了一串沉香木佛珠,周身飄散著似有似無的遺世香火之氣。風霜歲月刻畫出的皺紋刀刀不留情,卻被滿顏慈祥溫和笑容稀釋澹泊。


    老太太與康嬤嬤應是同年,看著卻比康嬤嬤老了十餘歲,仿佛已近古稀之年。秦小雨雖然極力壓製心中的詫異與震驚,仍是有一瞬的失態。


    老太太拍了拍秦小雨的手,“傻孩子,怎麽還呆立在門外,快同祖母進去讓大夫瞧瞧。”


    秦小雨低聲應了,鬆了一口氣,老太太至少看起來善意十足。


    一行人進了正房,老太太在上首落座。大夫給秦小雨細細診了脈,隻說無妨。


    老太太又追問幾句,交待幾個丫鬟領著莫大夫下去寫藥方子,屋中隻餘祖孫二人和兩位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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