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顯然不想跟她糾纏,趁機開溜。


    秦禾箭步上前,緊追不舍,手掌剛要扣住對方肩膀,老人忽地轉向,踩進另一條暗道。


    好不容易碰上,豈容對方再度逃脫,秦禾抓了個空,迅速抽出短棍,在掌心一旋,直敲其後頸。


    老人猛地彎腰躲開一擊,整個身體朝秦禾撞來。


    秦禾抬腿,屈膝狠狠頂住對方肩頸,下一刻掄起短棍,抽開那隻抓刺而來的手,尖利的指甲在短棍上拚出令人牙酸的剮蹭聲。


    老人低喝,蓄勢猛撞,秦禾曲起的膝蓋還沒來得及放下,此刻單腿直立,被撞得連連倒退。


    她一條腿往後,蹬住石壁穩住身形,短棍用力一甩,縮在裏頭的那截棍子拉伸而出,直擊老人肩胛。秦禾沒動真格,一為試探,二為壓製,也怕誤傷,畢竟看著一把年紀,比不得年輕力壯的,腦子經不住敲,萬一敲出個好歹,一天兩天都醒不過來,還怎麽質問:“你什麽人?”


    老人一聲不吭,屈指成抓,朝秦禾猛撲過來。


    秦禾眸子一沉,攥緊伸縮棍……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唐起突然出現。


    秦禾心頭一凜,可真會挑時候,居然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趕到。


    原本打算撲襲秦禾的老人瞬間轉移目標,唐起瞠目,下意識往一旁閃避,誰料竟撞上從黑暗中竄出來的秦禾,導致這一下誰都沒能避開,三個人一起遭殃,好在秦禾的短棍橫插進來,抵住了那隻刺向唐起咽喉的利爪。


    借著地上微弱的電光,唐起看見五根尖利的指甲,但那隻手怎麽感覺不太對勁……


    他來不及看清,摔倒的時候後背一空,居然沒有支撐,身體直墜而下,像在樓梯上一腳踏空,隨著砰地一聲,砸到實地,難說有多高,因為眼前漆黑一片。


    不知掉到了什麽地方,唐起的鼻腔裏發出一絲難以抑製的低吟,他這次摔得狠,一時間居然爬不起來,骨頭像要散架了。


    然而除了剛才他不慎漏出的痛吟,秦禾跟那人沒發出半點動靜,好似連唿吸都屏住了一般,刻意隱藏自己的方位。


    唐起正懊惱自己把自己暴露了的時候,黑暗中的兩人竟再度交手。


    拳腳的聲音就離他不遠,唐起壓根兒看不見誰是誰,麵對這種情形,兩個人可以互毆,三個人則敵我難分,他進去就純粹添亂了。


    砰砰幾次大動作,應該是有人摔撞到牆壁,唐起心下緊張,擔心道:“秦禾。”


    秦禾百忙之中吼了他一句:“別出聲,站遠點兒。”


    唐起依言往後退,聽著黑暗中陡然激烈的戰況,直退到石壁。


    砰——


    秦禾將人死死摁住:“你這把老骨頭,還禁得住摔嗎?”


    老人喉管中發出“嗬嗬”嘶喘,仿佛破了的風箱,沒再作掙紮。


    “你究竟什麽人?又是做什麽的?”


    “真是笑話,”老人發出一絲冷笑,聲音像被砂紙打磨過,“你們半夜過來敲門,我好心收留,沒問你們什麽人,倒先來質問起我了?”


    是這麽個理兒沒錯,不過……


    老人又道:“我做什麽的,你們不都看見了嗎?”


    “看見了,”秦禾說,“又看不太明白。”


    “有什麽看不明白的,”老人咳了兩聲,這會兒又虛弱起來了,“我就是個看門兒的。”


    有幾個看門的,如此深藏不露。


    秦禾道:“幫誰看門兒?那棟樓除了你,沒別人了吧?!”


    老人啞聲道:“小姑娘……”


    秦禾連忙打住:“別叫小姑娘,我可不小了。”


    “你在我老婆子眼裏,也就是個小姑娘。”老人道,“怎麽沒別人,每間屋子裏,不是還有那麽多泉下人嗎。”


    “說到這個,我就有疑問了,那麽多泉下人,還包括我們麽?”秦禾問得不緊不慢,“怎麽我們的靈位,也都立在這裏了?其中一個,還在你的房中。”


    老人默了片刻,黑暗中看不清麵色:“都說了讓你們別亂走,又不肯聽話,衝撞了安息在此的亡靈,看到不該看的,反而賴我這個老婆子。”


    “亡靈?”


    “說出來是怕嚇著你……”


    “老人家多慮了,”秦禾壓根兒沒怕過,“我的本職,就是為逝者送行。”


    老人身子一僵。


    “聽過送行者嗎?”秦禾道,“亡靈我也送。”


    唐起在黑暗中一怔,想起秦禾的微信名。


    半響,老人冷哼一聲:“送行者?就你?”


    這口氣,就有點瞧不起人了,秦禾不計較,她這些年送的逝者,沒有上千也差不多該上千了吧。


    然而此刻,叩擊聲再度響起,這一次無比清晰,好似近在咫尺,就在他們麵前。


    秦禾警惕起來:“誰?”


    就像僅隔一扇門板,有人在門裏敲擊。


    剛開始咚咚咚,隨即一聲比一聲更重,最後變成激烈的撞擊。


    秦禾憑直覺和聲音判斷,仿佛是困在一口沉重的箱子裏,或者確切來說,在這地下的,不應該隻是箱子……


    老人此時開口,同時佐證了秦禾的猜測,暗啞道:“棺材板就要壓不住了。”


    秦禾心頭一凜:“什麽意思?”


    “每到雷雨之際,地下就不安生。”老人森然道,“你不是自稱送行者嗎,有本事,把它也送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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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撞擊太過兇狠,隻聽哐當一聲,好比幾百斤重的棺蓋瞬間被撞開,又重重扣上,砸得地麵都在微微震顫。


    秦禾免不了被驚了一跳,老人趁機猛掙,尖利的指抓橫掃咽喉,秦禾敏捷倒退,也給了對方逃竄的機會。


    秦禾欲追,且聽背後一聲無比淒慘的鬼嚎,從密閉的棺槨中發出:“貞觀——”


    秦禾駭然轉身,切切實實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怨氣,從麵前那口棺材中彌散出來。


    她壓製住心頭的驚駭,動作迅速的掰開伸縮短棍,倒出火柴劃燃。


    “噗呲”,石室驟然點亮,秦禾的麵前,僅僅相距幾步之遙,擺著一口用朱砂畫滿符咒的棺材。


    火柴梗燒到一半,棺槨前一盞發了黑的青銅燈,裏麵蓄了半盞油,居然還能點燃,顯然是後來有人倒進去的。


    棺槨開始劇烈晃動,秦禾下意識倒退,腳下的地麵也跟著震顫。


    唐起怔愣許久,死死盯著那口自行震動的棺木,喉頭發幹:“這……裏麵是什麽?”


    他原本想問,裏麵是人嗎?


    可人幾乎沒有這麽大的威力。


    也不可能把野獸裝在棺材裏,封得這般嚴絲合縫,早就該因為缺氧奄奄一息或者斷氣了,哪還有力氣這般撲騰,且撲騰得驚天動地。


    眼見那棺材越震越厲害,幾乎在原地左搖右擺,唐起緊貼石壁,生怕它一個用力,棺材就翻了。


    顯然秦禾也是這般想的,就在棺材即將翻倒的瞬間,撐住棺木一躍而起,整個兒蹬上去,將棺材踩迴原位。


    不知為何,她這一蹬,反倒使裏頭的東西消停了。


    秦禾靜待幾秒,確定裏頭不再興風作浪,才蹲下身,卻發現這口棺材居然是倒過來的。


    秦禾蹙眉:“翻棺了?”


    “什麽?”唐起慢慢朝她走近,聽不太懂,到近前一看,才明白過來。


    這口棺材是棺蓋朝下,而整個棺箱是倒扣過來的。


    就憑剛剛那股折騰勁兒,別說翻棺,就是在地上打滾兒都不足為奇。


    但是偏偏棺身是被粗大的繩子綁縛住的,不似下葬時引柩入穴的繩索,而是灰麻色,已經斷了好幾條,還剩下兩根緊緊縛在棺身上。秦禾俯身細看,抬手去摸,這種觸感和形狀,像極了樹根。


    她從棺槨上跳下來,蹲下去,驚奇的發現,這些用來綁棺的“繩子”就是紮進地裏的樹根。


    秦禾立時明白過來:“這不是翻棺,是倒葬。”


    除非把樹根全部掙斷,否者棺材再怎麽興風作浪,它也是翻不過來的。但看這情況,樹根也差不多快要磨斷了。


    “你是說,”唐起看向秦禾,“這是故意倒葬的?”


    秦禾想了一下:“可能是棺材板壓不住吧?”


    “壓……什麽?”


    秦禾本想細看棺身上的符咒,結果注意到棺木的紋路,她自己本身就是斜木匠,從小學到大,滿院子堆積著做棺材的原木料。


    見過最多的就是木頭,所以用的什麽木料,她基本能夠一眼識別。


    打棺材是有忌諱的,不止是在行業內,民間也忌諱,一律不用槐木做棺,因為它屬性至陰,招惹鬼患。但秦禾麵前這一副棺材,卻是用的槐木。


    她在心頭低喃:“槐木棺。”


    “有一行字。”唐起指著棺身,貼著邊縫處,有一行細小的字體,因為棺材倒扣,所以這行字也是倒過來的。


    秦禾傾身過來:“寫的什麽?”


    唐起腦袋跟著倒旋,仔細辨認:“穴……在虛無,挨接生氣,為……死中尋活之格,為鬼穴也。”1


    唐起絮絮念完,仰起臉,愣愣盯住秦禾。


    “鬼穴啊。”秦禾反倒理解了,“怪不得用槐木棺。”


    “什麽意思?”


    意思還不夠明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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