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好心當成驢肝肺。


    唐起血壓飆高,一生氣就上頭,牽扯神經腦殼暈。


    再折騰迴家已經是半夜了,他進門按下開關,遮光窗簾自動合上後,才把滾了層灰的髒衣服換下來,光溜溜進淋浴室,擰開花灑,避開頭上的傷簡單衝澡。


    唐起刷牙的時候撕開包紮,仔細看了看額角的傷口,縫了三四針,不算猙獰。


    他對著鏡子重新貼好紗布,一把扯掉腰間浴巾,披了件香檳色真絲睡袍,邊係腰帶進臥室。他想起上次手機在酒杯裏麵泡壞時,孫忘給他多送了一部,但自己正好換了新,就扔在抽屜當備用。


    唐起找出來換卡,卻無意瞥見抽屜裏放著一隻香薰,應該是之前購買家居用品時商家贈送的,讓他聯想起方才爛尾樓裏的情景,牆角一爐香,還有纏上手腕的青煙。


    那短暫幾十秒,卻讓他有些愣神。


    唐起心境複雜,又懷疑自己多心了。


    青煙飄過來,應該屬於正常現象,但對方的反應卻顯得不那麽正常。


    他把香薰拆出來,擺到桌台上,才發現這是無火無煙的一款。


    從昨晚到現在,發生的種種事跡堆積起來,耗得他力倦神疲,即便鐵打的身子,唐起也撐不住了,爬上床,一覺睡到大天亮,由於拉了遮光簾,屋裏依然黑壓壓一片,被司博的電話鬧醒,他摸索著接聽。


    “小唐總。”司博小心翼翼的,“早啊,您起床了嗎?傷口還疼嗎?”


    唐起頭腦昏沉,啞聲問:“什麽事?”


    “那個……”司博說話猶猶豫豫地,“明成哥問你今天來不來集團,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你受傷了。”


    真實現狀其實是江明成火急火燎找過來,推開唐起辦公室的門,沒見人,扭頭就衝司博下令:“唐起呢,都這個點了,打電話讓他趕緊過來。”


    司博想解釋,剛張嘴,就被江明成堵了迴去:“別耽誤事兒,打電話!”


    然後轉頭就去忙他的了,一副腳不沾地的樣子,壓根兒沒時間聽任何人廢話。


    司博沒奈何,隻得來催頂頭上司,聽筒裏透過一把還沒睡醒的嗓音,問:“幾點了?”


    要不是因為腦震蕩,唐起的時間觀念非常強,哪怕前一宿熬到半夜,翌日依然會踩著點到場。


    “十點二十了。”司博說,“今天星期五,有兩場投決會。”


    每周五是集團固定的投資決策會,唐起完全忘記了,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他沒怪司博沒提醒,因為每周五固定的投決會他從不需要人提醒,誰知今天就遇到特殊情況呢。


    “會議延後,我十一點到。”說完掛斷電話,起床洗漱穿衣。


    唐起動作麻利,忙中有序,出門前將額頭的紗布揭開,換了顆創可貼,在車上還給趙姨去了個電話,詢問奶奶的狀況,得知老人還沒醒,又叮囑了幾句。


    唐起跨入辦公區,直麵迎上江明成,對方的視線從鏡片底下掃過來,帶著譴責的意味。


    唐庚不在,唐起耽擱,江明成這幾天實在忙得火燒眉毛,脾氣收都收不住,對電話裏的人嗬斥:“連地塊文件都買不到,還混什麽混,問題都找集團解決了,用你們幹什麽!”


    說完掛斷電話,把手裏的一摞文件丟給站他跟前兒的人,雷厲風行道:“你也別跟我強調,誰不知道淨資產越高,發債規模越大,你們部門負責找錢,就想法子多出幾套融資方案,你看看你這個融資成本,沒發覺高的離譜嗎?!”


    他甚至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矛頭立即轉向唐起:“你又是什麽情況,都幾點了,懶覺能不能明天睡……你額頭上怎麽迴事?”


    他這麽高周轉地一連痛批三個人,氣性委實大得很。


    “行了管家婆。”唐起搭住江明成肩膀,往會議室走,“不小心磕的,趕緊上會吧。”


    “你哥說沒說他什麽時候迴來,這是要當甩手掌櫃嗎?”


    “沒說啊。”唐起道,“我也想去躲兩天清閑。”


    “既然都不想幹了,攤子也別要了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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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唐起開了一天會,手機設置成靜音,散會時看見好幾個未接來電,剛點進去,江明成走過來:“一起吃個飯吧,我知道一家新開的私房菜,就在附近,過去試試?”


    唐起盯著最近通話錄裏秦禾的未接,斟酌了一下:“改天吧,明成哥,我晚上還有點事兒。”


    “行吧。”江明成也不磨嘰,收拾起攤在桌上的文件。


    唐起給秦禾迴撥過去,對方這次接得快:


    “喂,唐先生,你好。”


    “我下午一直在開會,”唐起聲線平直,問,“什麽事?”


    “哦,我看你昨晚給我打了兩個電話,我當時睡著了沒聽見。”


    唐起聽她睜眼說瞎話,把咖啡往桌上一擱,用了點力,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卻把旁邊的江明成嚇了一跳:“你輕點兒放。”


    唐起沒理會,聽秦禾還在說:“那麽晚了,是準備過來取壽材嗎,不好意思啊,睡得比較沉,但我今天在店裏,看你有沒有時間。”


    這時聽筒裏又插進另一位男士的聲音,在喊:“秦禾,過來吃飯了,快點快點,今天吃鯰魚,鯰魚燉茄子,香死老爺子。”


    唐起眉頭皺起來,品到嘴裏咖啡的苦味,脫口竟成了質問:“你昨晚是在睡覺嗎?!”


    對方反而奇道:“我不睡覺我幹嘛?”


    這裝傻充愣的造詣著實高超。


    “秦老板。”平白給人揍一頓,罪魁禍首還在跟他裝糊塗,唐起心裏多少有些咽不下這口氣,見江明成走出會議室,他才壓低音量,用一種平鋪直述的口吻跟對方陳述事實,“我昨晚進醫院,輕微腦震蕩,縫了四針。”


    電話那頭靜默瞬息,繼續裝:“哎呀,怎麽迴事?唐先生是遭劫持了嗎?”


    “在xx街區爛尾樓,”唐起直接撂話,攤牌了,“被狠狠敲了兩棍子。”


    這次靜默的時間比較長,對方半天憋出一句:“挺疼的吧?”


    能不疼嗎!要不敲你兩棍子試試?


    唐起咬著牙,聽見秦禾惺惺作態地說:“唐先生在外邊兒,要注意安全啊。”


    給唐起氣得,騰地站起來,涵養都維持不住了:“秦禾,你再這樣我報警了。”


    秦禾挑眉,不知道為什麽,好像聽見一個小學生在對她說:你再欺負我我告老師了。


    挺有趣也挺好笑的,然後她就真的笑了,彎著眼睛,放鬆地靠在櫃台前:“遇到這種事,不應該第一時間就報警嗎?”


    把唐起堵得啞口無言。


    “唐先生,”秦禾舉著電話,想起唐起那張俊臉,突然有了點逗弄的興致,“你打這通電話,哦不,你昨晚打電話過來,是想跟我商量要不要報警嗎?”


    唐起萬萬沒想到,自己一通電話追過來算賬,反倒被人消遣了一頓。


    “要我說……”秦禾語氣懶洋洋地,還在恬不知恥地慫恿他,“肯定要報警啊……“


    唐起立刻接茬:“報警抓你啊。”


    “抓我幹嘛,我一良好市民,又沒犯法。”


    “你打我!”唐起說完,就感覺這話哪裏不對勁,跟個受氣包似的,就聞聽筒裏傳出一聲壓抑不住的低笑,問他:“我什麽時候打你了?我怎麽不知道?”


    唐起挨著手機的那隻耳朵陣陣發燙,很羞恥:“昨晚。”


    “昨晚我在家裏睡覺呀。”秦禾張口就來,“我從來不打人的。”


    唐起可算開了眼了。


    他丟直球過去,但對方壓根兒不接,秦禾一直跟他繞圈子,繞著他玩兒。


    唐起咬牙:“好玩兒嗎?”


    “嗯……”秦禾順著他的話,笑著說,“唐先生真有意思,打電話逗我玩兒呢。”


    到底誰逗誰玩兒?!


    唐起都要生氣了,一忍再忍,就聽電話裏響起剛才那聲男音:“跟誰逗悶子呢。”那人催秦禾,“趕緊吃飯了。”


    “就來。”秦禾應答一句,悶著笑,問,“唐先生要過來不?”


    唐起差點誤以為這是在邀請:“幹什麽?”


    “取壽材呀?”秦禾理所當然道,“你要是來,我就等等你,你要是不來,我今晚也要早點睡覺。”


    唐起硬邦邦道:“不來!你早點兒睡吧!”


    “得嘞。”秦禾比他還幹脆,“唐先生啥時候過來給我打電話哈,我就先不跟你聊了,拜拜。”


    利落撂完電話,秦禾盯著屏幕思忖了片刻,把昨晚的經過大致迴憶了一遍,確定自己從頭到尾都戴著兜帽跟口罩,遮得嚴嚴實實,壓根兒沒留下任何破綻。


    她嘶了一聲,還是想不明白哪個環節露了馬腳:“他到底怎麽認出我來的?”


    也許是瞎猜呢?可電話裏的口氣卻這麽篤定,而且隨便瞎猜就能猜到她身上麽?他們又不熟,僅僅至於見過而已,更令人疑惑的是,為什麽唐起會出現在那裏?


    秦禾想不明白,她也是在把人打暈之後,才認出來唐起。


    “什麽認出你來的?”周毅進來拿杯子,正好聽見秦禾嘀咕,隨口問,“誰呀?”


    “一客戶。”秦禾若無其事的坐到飯桌旁,抓起筷子就夾魚,“阿姨燉的嗎?”


    “我爸燉的,還專門兒給你擱了小米辣。”


    秦禾吃一口,滿足地眯起眼睛:“就是這個味兒。”


    “喝兩杯不?”周毅開冰箱,掏了兩罐啤酒出來,“我今晚不用值班。”


    秦禾咽下一塊茄子:“喝唄。”


    周毅坐下來,把酒滿上:“對了,昨晚那個高墜的小姑娘嘛,今天家屬來殯儀館認屍了,一個單身母親,年紀將近六十了,哎喲,在停屍房哭得死去活來,急得拿腦袋撞牆,得虧讓警察一直拽著,才沒出個好歹。”


    秦禾剔著魚肉,搖了搖頭:“傷心難過的肯定是活著的人。”


    周毅端著酒杯:“方法醫說屍檢結果沒有嗑藥,但是肯定喝了不少酒。”


    秦禾跟他碰了一下杯,仰頭悶一大口:“咱也不爬那麽高。”


    “要是我迴頭摔溝裏呢?或者掉小河裏呢?”


    “要不你別喝了。”


    周毅一仰頭幹了,歎氣:“可惜啊,據說這姑娘還是個高材生,北京xx大學畢業的,家裏好不容易培養出來,說沒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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