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響驚動了其他三人,大家都不明白宮桓是怎麽中的招,東瑤在山神廟周圍布下了針對妖魔的毒陣,按理說不可能有妖魔進得來,而一進入山神廟,經子石便做過細致搜查,確認安全無虞眾人才一致決定在這裏休息,那麽宮桓是怎麽迴事?


    “輪換之前,他出去小解,興許是那時出的事。”經子石道。


    東瑤給宮桓診了脈,又掀開眼皮觀察眼球,一切正常毫無異狀,但怎麽叫都叫不醒,解鯉擔心宮桓又惡作劇——這家夥向來沒有分寸,討人厭而不自知,所以還在宮桓耳邊罵了兩句。


    “真的著道了,不是裝的。”


    解鯉確認宮桓出事是真的,不然這家夥早就跳起來跟她對噴了。


    於是東瑤做出決定,留神慧跟解鯉在廟裏看著宮桓,她則跟經子石去宮桓小解的地方看看。


    經子石猶豫:“讓神慧與我去吧,你一個女孩子……”


    東瑤麵無表情地往他下麵一看,“我七歲的時候就能親手解剖人體,恐怕比你還要更了解你的身體構造。”


    經子石:……


    兩人出去後,解鯉美滋滋地對神慧說:“阿瑤很厲害吧!她超厲害的!”


    神慧點頭表示讚同,兩人又看向躺在草墊子上的宮桓,解鯉不懂:“我們已經很小心很謹慎了,怎麽還會出事?而且隻有宮桓出事……我懷疑他幹了什麽壞事,隻是我們不知道。”


    她跟宮桓差不多,都是話嘮,而神慧是個很好的聽眾。


    外頭經子石也拿不準宮桓究竟去了哪裏小解,因為同行有兩個女孩子,宮桓害羞得很,再加上東瑤與解鯉五感敏銳,他肯定得到她們聽不見聲音的距離。


    就這樣繞過山神廟繼續往北,最後停在一片除了雜草什麽都沒有的土坡上,東瑤取出火石打亮,兩人約定東西而去轉一圈再在這裏匯合,果然,讓東瑤找到了原因。


    因為雜草眾多,他們居然沒有發現這裏居然是一片已經廢棄的亂葬崗,要不是東瑤看到地上那截黑乎乎的東西覺著像是人骨,恐怕也無法分辨。


    這下知道答案了,隻有宮桓在這裏小解過,他在人墳頭做這等不雅之事,被丟棄在這裏的屍體本就曝曬於荒野之中,死後無人祭拜,還被澆頭,換誰誰不生氣?


    “這個要怎麽辦?”


    東瑤道:“不難,這裏隻是怨氣重些,剪點墳頭草迴去配藥熬湯灌他喝下就行了。”


    一陣冷風吹過,經子石沉默數秒:“……我幹,對嗎?”


    東瑤:“不然呢?”


    兩人拿了墳頭草迴去,東瑤向其他三人講述了遇到這中事情該怎麽做,“……若是短暫沾上怨氣,迴去熬點固本培元的藥喝上幾貼就好,但像宮桓這中受怨氣影響叫不醒的,要是沒人管,他會被怨氣吞噬,到時候就隻能給惡鬼做替身了。”


    這也能解釋為什麽已經廢棄的亂葬崗附近還有幾具零散的白骨,這說明除了他們五個,還有其他人曾經過,著道之後昏迷不醒,又無人解救,自然便要死在這裏。


    解鯉一眨不眨看著東瑤姿勢利落地配藥,說:“或者我們可以用入夢術,在夢裏把宮桓叫醒也行吧?”


    “最好不要。”東瑤阻止她,“你能想象宮桓的夢是什麽樣子嗎?”


    解鯉本來躍躍欲試,一聽東瑤的話立馬警醒,是哦,就宮桓這人,還不知道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萬一看到什麽惡心人的東西怎麽辦?入夢術的確好玩,但也時常出現一些很難控製住的情況,解鯉決定還是算了。


    這個意外搞得下半夜沒人睡得著,神慧問了經子石亂葬崗的具體位置便起身離開,經子石還以為他也要去小解,正要提醒,東瑤卻說:“讓他去吧。”


    解鯉:“你這個人看著不傻,怎麽反應這麽慢,神慧是佛子,有他在,能超度那些冤魂,以後再有人路過,也不至於送命了。”


    經子石說不過她,選擇沉默。


    很快他們清楚感覺到整個山神廟變亮堂了許多,先前那中陰暗感蕩然無存,就連損毀的山神像似乎都變得慈眉善目起來,應該是亂葬崗的冤魂都被超度完畢了。


    經子石忍不住道:“不愧是佛子。”


    方才粗略一看,亂葬崗的屍體少說有幾十具,即便是高僧,也要沐浴焚香吃齋念經七日才能超度一個亡魂,神慧卻在這樣短的時間內超度了幾十個,而且完全不需要前麵的步驟。


    “我跟宮桓一樣,不覺得他是佛子。”解鯉單手托腮,“這可能就是他的特殊能力吧,什麽佛子不佛子的,那都是傳說中的人物,怎麽可能真實存在?”


    此時宮桓用力咳嗽了兩聲,睜開眼睛,就發現同伴們集體幽幽望著自己,那眼神把他嚇了一跳,雙手格擋在胸前:“幹什麽!我可告訴你們,別想孤立我!”


    第416章 第三十七枝紅蓮(三)


    東瑤轉身就走,經子石沉默扭頭,隻有解鯉給了宮桓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搞得宮桓滿頭霧水:“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天這不還沒亮嗎?你們怎麽都不睡覺?”


    解鯉問他:“你不應該守夜嗎?你幹嘛來了?”


    宮桓頓時清醒,對哦,他幹嘛來了?他就是跟經子石交接守夜時出去小解了一下,然後迴來看著那火堆,不知怎地便覺眼皮子沉重,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他居然在守夜時睡著了?!


    這可是娘親跟叔父再三叮囑他絕不可以犯的錯誤,自己的責任要自己承擔,因為妖魔永遠不會跟人類講道理,如果因為自己的失誤造成別人受傷或是死亡,那是決不會被原諒的!


    神慧超度完亂葬崗的冤魂迴到山神廟,便看見其他三人閉目養神,隻有宮桓宛如做錯事的小孩子坐在火堆邊上,看見他時還心虛地把目光別開。


    這可稀奇,宮桓向來是大少爺脾氣,奈何四個同伴裏有三個不慣著他,神慧脾氣雖好,卻也不是唯唯諾諾的人,他隻是不生氣罷了,也有自己的原則跟標準,所以表麵上看著宮桓聲音最大,其實他才是食物鏈最底層。


    “你還好嗎?”


    正對著火堆發呆的宮桓飛快瞥了神慧一眼,嘟噥:“……挺好的。”


    “初出茅廬難免遇到一些問題,吃一塹長一智,何況我們還是五個人,可以彼此幫助,一起進步。”


    宮桓拿著一根小樹枝往火堆裏扒拉,撥弄來撥弄去,“你比我還小一歲,怎麽說話老氣橫秋的,你們萬空寺的和尚都這樣嗎?”


    神慧笑起來:“我平日多修行參禪,並不是非常了解師兄弟們,不過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你知道萬空寺排名最不想合作的同伴榜首嗎?”


    神慧微微吃驚:“這是為何?”


    “婆婆媽媽,婦人之仁,妖魔危害人間,自然是全都殺了才好,萬空寺的和尚卻總是說什麽出家人慈悲為懷,每次抓到都要猶豫殺不殺,沒少惹出麻煩來。”


    說著,見神慧眉頭緊鎖,宮桓立刻警惕:“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可別賴到我頭上啊!”


    神慧搖頭:“我不喜歡你的用詞。”


    宮桓想了想:“我這麽說好像是不好,那我跟你道歉,雖然我沒跟其他和尚相處過所以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樣的人,但你這人還是不錯的。”


    “我說的不是我。”


    “那是什麽?”


    宮桓仔細迴想自己剛才說的話,“我還說了什麽嗎?”


    “善良與寬容是很珍貴的品質,婆婆媽媽與婦人之仁這樣的詞,以後都不要再用了。”


    宮桓沒想到神慧是指這個,他撓撓頭:“可大人都這樣說,我小時候練武,我娘每次看到我摔了一身傷都抹眼淚,跟我爹說不要我去學了,我爹就會說她是婦人之仁,目光短淺。”


    “你娘心疼你,不是為了讓你跟你爹學著說她壞話的。”


    一直閉目養神的東瑤睜開眼睛,麵無表情,“你娘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將你生下來,不知受了多少罪,你這樣想她,實在是不孝至極。”


    宮桓訥訥:“我下次不說也就是了。”


    “我看你平時挺碎嘴的,又愛講話,一天到晚嘴不停下,不如我給你創造個賜,叫公公爹爹,你覺得怎樣?”


    原本宮桓認錯,這件事輕輕揭過也還罷了,東瑤卻這樣不客氣,於是大少爺脾氣上來,不肯示弱:“你憑什麽這麽說我?!”


    東瑤閉上眼睛:“想說就說,你聽不慣可以不聽。”


    宮桓被她氣得握緊拳頭,可惜單輪武力值他不是東瑤的對手,隻能氣唿唿地扭過頭,順便瞪了神慧一眼,覺得要不是他先提這茬兒,東瑤也不會如此針對自己。


    神慧認真思考後頷首:“公公爹爹這個詞好,正對應婆婆媽媽,日後你爹再這樣說你娘,你就可以這樣說他,隻有公公爹爹的男人才會喋喋不休地說別人不好。”


    宮桓戳戳經子石:“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你說你站誰那邊?”


    經子石沒睜眼,抬手就指向神慧的位置,差點把宮桓氣出個好歹!五個同伴他們四個站一邊!他果然是被孤立了,怪就怪他自己太優秀,才招來這樣多的嫉妒!


    不過吵吵鬧鬧一番,天也將要亮了,這一夜大家都沒怎麽睡好,但誰都不是嬌氣的人,所以稍作休整便準備繼續出發,曆練的路線早已規劃好,每個人抓一隻妖魔,一共需要五十隻,他們得四處探訪哪裏有妖魔蹤跡,畢竟隨著神之後裔的出現,妖魔們也變得無比精明,它們會盡量避免跟神之後裔正麵對上——尤其還是一次五個。


    中午時,五人到達了城鎮,進城後大家決定分頭行動,以勾陳宗的紙鶴為聯係工具,東瑤與解鯉一組,神慧與經子石一組,宮桓獨自一組。


    其他三人對此沒有意義,宮桓還生氣同伴集體孤立自己的事情,因此不願組隊要當獨行俠,神慧問他:“你一個人可以嗎?不如我與你交換。”


    他是好心關懷,宮桓卻認為神慧是瞧不起自己,冷哼:“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我早就有了曆練經驗,你可是頭一迴下山,真要是遇到事兒搞不定,你抱經子石大腿,他還算有點能耐。”


    語畢,揚長而去。


    神慧本身並不是話嘮,他隻是有問必答,從不令人難堪,而經子石不愛說話,兩人並肩而行,一路沉默無語,倒是因神慧生得皮膚雪白麵容俊秀,很招大嬸大娘喜歡,見他一身僧衣洗得發白還有補丁,幾個大娘熱情十足,不用開口就能輕鬆化緣。


    經子石站在邊上等得有點不耐煩,在他看來完全沒必要跟這些鄉野村婦多說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們可是要去找妖魔的,他想表現的更優秀一些,這樣才有成為繼承人的可能。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佛子終於從大娘們的簇擁中離開,衣衫依舊整齊而幹淨,雙手合十:“多謝諸位女施主。”


    他年紀雖小,身上卻有種說不出的沉靜氣質,連最鬧騰的宮桓跟解鯉在他麵前都能不掐架,往常這倆湊到一起,一天能掐百來迴。


    “……魯大娘說,最近有件很奇怪的事情。”


    經子石眼神茫然,魯大娘是誰?


    “就是給我們鬆子糖的那一位,臉圓圓的,笑起來格外和善。”


    經子石真的很佩服神慧,因為他居然能把那一圈大娘誰是誰都記得如此清楚,他搖搖頭,又問:“奇怪的事情,是指什麽?”


    “和她們同住一條巷子的有個姓單的秀才,單秀才家原是本地出名的大戶,可兩年前卻逐漸敗落。”


    經子石聽得很認真:“然後呢?”


    “可是從半年前,單秀才突然發家,從巷子裏搬出去不說,還買了新的宅子,又將從前典當的地契全都贖了迴來。”


    “或許他是發了財,這很奇怪嗎?”


    “魯大娘說,她有一迴瞧見單秀才,發現單秀才變成了張老鼠臉。如今已經是有小半年,沒人再見過單秀才了。”


    聽到老鼠臉這三個字,經子石終於有了興趣:“難道單秀才是妖魔所變?有些妖魔就會變成人形引誘人類從而將人吃掉,我們去看看。”


    “魯大娘說她是看著單秀才長大的,所以他肯定是活人。”


    神慧一邊迴答,一邊用紙鶴通知東瑤等人,經子石見狀,問他:“你知道我們每個人都要斬殺十隻妖魔才算正式出師吧?”


    神慧點頭,經子石才道:“那麽你完全沒有必要通知東瑤,這是你我發現的妖魔。”


    言下之意便是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五個和尚那恐怕是要打起來了。


    神慧道:“萬空寺沒有這樣的規矩,倘若你想要,都給你也可以。”


    經子石:……


    正如魯大娘所說,單秀才買了一個很大的宅子,普通人興許看不出來,但神慧乃是佛子,一靠近宅邸,他便被那衝天的怨氣所震驚。


    單家宅子散發出的妖氣還影響到了附近的其他人家,一路走來,五感過人的神慧與經子石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咳嗽聲,經子石道:“這裏已經開始死人了。”


    他們左前方那戶人家門上便掛了白幡,不時有哭聲傳來,住在單家宅子附近的人全都臉色憔悴神情鬱鬱,而單家,有這樣大的宅子,卻在大白天家門緊閉,甚至連個看門的家丁都沒有。


    “我們就這樣敲門進去肯定不行,而且周圍人多,容易引起注意,還是等到晚上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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