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門口大榕樹突然有了響聲,一道黑影沒入了夜色之中,想來便是那隻烏鴉了。


    那攝魂的鈴鐺聲,隻是輕輕地碰撞,若有所若無,但聲音雖小,卻清楚地傳到了這裏。


    這聲音讓眼前的一切場景,都有些重疊起來,變得迷幻而朦朧。


    陸離搖了搖頭,眼前的場景恢複了,可隨即又迷幻起來。


    “砰!”


    黑暗中,有一道模糊的影子落地,這夜色太過漆黑了,根本看不到大殿那裏的場景。


    老者麵色微變,青年人也目光凝重。


    陸離努力睜了睜眼,黑傘上一道光芒,如三兩輕霧,落在了陸離的麵上,陸離麵色一怔,視線仿佛一陣風掠去般清晰了起來。


    那在大殿裏的砰的一聲發出的地方,此刻正站著一個陸離很熟悉的人,啊,他是人世間的人麽?不是。


    那匹通體漆黑色的馬,有凡世間兩匹馬那般高大,風吹過,馬脖子上的鬃,像柳條一般在風中飄動,看起來就像是一道美麗的翅膀。


    那馬如鐵蹄被釘在了廣場裏,紋絲不動,眼裏的波光,也如深山幽穀中無人涉足無風驚得動的深潭湖泊一般,古井無波。


    這黑魚馬陸離還有一絲親切之意,但看了一眼那人,陸離的麵色冷了下來。


    那牽著馬疆的手,蒼白到了極點,像黎明前撕破黑暗的蒼白,那手仿佛從泡了很久的水裏撈出來的,還有水滴不停地滴在地上。


    那水滴,穿過空氣,仿佛也是蒼白的。


    那人靜靜而立,看起來猶如一位瀟灑飄逸的神仙山外之人的風度,隻是很快就被他的長袍上落下的水,臉上蒼白的肌膚,眼中的怨恨之色,給蕩滌地一無所存。


    就仿佛,在那人轉動的眼睛裏,蒼白的手臂旁,肩畔,都有惡毒怨恨的白色霧氣在翻轉洶湧。


    這大殿的廣場,都被這可怕的氣息給震懾住。


    死寂。


    那人蒼白油膩仿佛在水裏泡了很久的臉,看向了陸離,眼神對視間,陸離不覺打了個哆嗦,如墜冰窖一般,上次還隔門相拒,那白屍鬼推門而入,不由分說,將他架上了黑魚馬,如今再看,陸離明顯感覺到那白屍鬼之可怕,隻怕迴到當晚,自己再也不能做出任何違逆的舉動。


    白屍鬼忽然咧嘴邪惡無聲地笑了一下,陸離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笑的模樣邪惡而不懷好意,那白屍鬼突然一步踏出。


    風雨仿佛才突然醒了一般,朝著白屍鬼踏出的方向,吹了過來。


    陸離瞳孔皺縮,皺了皺眉。


    那白屍鬼眼中有邪惡的笑意,無聲而充滿可怕的力量,白屍鬼牽了那黑魚馬,大踏步地衝來,一隻腳跛著,一腳邁出,另一腳才拖著,就算是這樣走著,那黑魚馬仿佛還跟不上,被拖著一般,給拉到了大殿前。


    一股刺骨的寒意,撲麵而來,深入脊髓。


    仿佛心底深處都打了個冷顫。


    老者的身子竟然有些顫抖起來。


    而那拱手站著的青年,麵色也有些發白。


    那白屍鬼到了大殿下,先是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陸離,又看了一眼那把黑傘,又多看了一眼,黑傘上光芒流動,仿佛也是收起了所有的鋒芒,白屍鬼忽然開口道:很好,很好。


    有蝦蟹小隻的,從白屍鬼的嘴裏湧出來,那聲音有些含糊,就是有水不斷地從白屍鬼的嘴裏湧出來。


    陸離心底一寒,本來想說什麽,卻是喉結一緊,口幹舌燥,說不出話來。


    老者讓到了一邊,竟然不敢看那白屍鬼,低下了頭,那青年也是垂下了頭。


    老者躬身迴禮道:“小孫女身體有恙,不能見禮了,少司大人不記小人過,請求寬恕了小孫女吧。”


    少司,陸離心頭掠過了一絲寒意,陸離看了一眼老者與青年,兩人俱是恭敬,可要說恭敬,但是害怕居多。


    眼前這個白屍鬼,陸離又看了一眼,發覺其實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他。


    這裏的氛圍,讓陸離也是心中一懼,有些不敢說話了。


    哪怕是見到地府三君,似乎都沒有這裏可怕。


    白屍鬼看了一眼那依靠在門上的女子,微微一頓,麵色一變,又豁然轉身,長袍獵獵風聲,情緒顯然有些不穩定起來,白屍鬼環視了一眼這廣場,忽然麵色猙獰,瞪了一眼老者,道:“寬恕?”


    這話裏有十分的陰冷,讓人不由寒意透到了心底。


    老者身子不由顫抖了一下。


    白屍鬼突然伸手於身前,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凜冽的勁風撲麵而來,冷如刀,刮在眾人臉麵上,這風太大,老者和青年都是麵色一白,後退了兩步,而陸離身上的陰陽傘,卻是將其給化解了,陸離不過是麵色上難看了一下而已。


    白屍鬼餘光微微一看,早已將陸離那把陰陽傘掃在了眼裏,可下一刻,那本來依靠在門邊的女子,忽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卷了起來,刷得一聲,就從門邊給卷到了台階下,白皙嬌嫩的脖子到了那白屍鬼冰冷的手裏。


    小晴猛烈地咳嗽了幾聲,微微醒了過來,看到眼前的人,幾乎嚇地昏死過去,但喉嚨被壓在那冰冷的手裏,就像是有把刀,小晴喘不過氣來,蒼白的臉,漲地通紅。


    那青年看的麵色一急,顯然對此十分在意。


    老者身子一僵,眼中已有了十萬分的恐懼,那青年麵色一變,手已握成了拳頭,卻被老者幾步走過去,給按了下去。


    老者躬身行禮道:“少司息怒啊,”


    “熄怒?”白屍鬼冷笑了幾聲,這聲音在這大殿裏傳出去,令這秋雨,更寒冷了。


    白屍鬼猛地頓住,一雙大眼看向老者,手中暗暗用力,道:“祭血陣,陰靈反噬,你這個小東西,差點壞了我的大事。”


    老者麵色一僵,臉上陰晴不定,忽然做了決定般道:“老者前些日子答應少司的事,盡心竭力,少司並沒有囑咐另外的事,小孫女報仇心切,被衝昏了頭腦。”


    “你當我是腦子也進水了嗎?”白屍鬼提起了小晴,那白皙通透肌膚的麵龐,在那張冰冷潮濕浸泡發白的皮膚麵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白屍鬼看了一眼老者,眼中憤怒至極,忽然對老者邪惡地笑了一下,當著老者的麵,伸手往小晴凝脂般光滑的臉上撫去,小晴的眼中,隻有萬分地恐懼,還有一些十分的嫌惡,白屍鬼道:“這麽細膩的肌膚,這樣可愛的小孫女,就這樣香消玉損了,做爺爺的沒管好,可會自責麽。”


    小晴掙紮了一下,白屍鬼眼中有痛意閃過,白屍鬼手中用力,小晴忽然眼白上翻,又暈了過去。


    “還是睡著了好看!”


    老者胸中一股熱血上湧,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青年身子一動。


    “少司,”那青年突然挺身站出,白屍鬼的手停住,看了一眼那青年,眼神落處,眼中又有一絲痛惜,青年見此,躬身行禮道:“少司,小兆也許沒有資格與您談論,小兆略微有點小術,能去少司身上寒意。”


    “俄,”少司大有刮目相看的意味,看了一眼那青年,道:“去我身上寒意?”


    老者抓了一下小兆的手,小兆皺了皺眉,重重點頭。


    少司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兆低了頭,道:“莫千兆。”


    “莫千兆。”少司重複了一遍,有寒氣從嘴上冒出,莫千兆迴應似的點點頭,少司目光中一點寒意閃過,道:“有名字就好辦!若是欺騙了我,你也算是死有其名了。”


    莫千兆身子一震,手幾乎顫抖起來。


    老者要踏前一步解釋,卻被少司伸出的手給阻止。


    少司看了一眼陸離,道:“你也怕我?”


    陸離搖了搖頭,但眼中已有懼怕之意。


    少司忽然又邪惡地笑了,自言自語道:“一個不知名的小東西,要去我身上寒意,真是這上千年來,聽到的最可笑的事了。”


    少司忽然一頓,聲音猛地收住,看向莫千兆,道:“你想以命換命,勇氣可嘉,真是很久沒聽到過這樣感人的故事啦……”


    莫千兆聞言,那秀氣的臉上,忽然漲紅了。


    少司看在眼裏,卻掠過視線,看了一眼小晴,小晴那長長的睫毛被雨水打濕,那錦緞子般的黑發,劃過手裏,少司道:“為了這樣的女子……”


    少司不知怎的,麵上一怒,忽然拋向了老者,這女子,竟像拋隻小雞一般,被扔了出去。


    老者伸手抱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少司看向莫千兆,道:“那就讓你用命試試看,什麽叫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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