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孟何遇失去了記憶,可兩人的相處方式卻像刻在了骨子裏,自然又熟悉。


    剝著剝著,孟何遇突然開口,“我怎麽總覺得你有些熟悉?”


    蘇曉猛地看向他。


    是不是恢複了一點記憶?


    孟何遇撓撓頭,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會彈古琴?”


    蘇曉緊張地點了點頭。


    孟何遇臉上的表情一驚:“你該不會是77吧?”


    蘇曉的緊張和驚喜瞬間消失,沒好氣地說,“不是,別cue,嚴禁碰瓷。”


    這下反而孟何遇確定了:“你別裝,你就是!”


    蘇曉也知道恢複記憶沒那麽容易,哼了他一聲:“是的,怎麽?”


    孟何遇把手裏的瓜子一放,驚喜地說:“我就是那個做mp3文件的粉絲!”


    他拿起遙控器,在電視按了幾個按鈕,隨後,音響中傳出了蘇曉彈古琴的聲音,“上次跟媽視頻的時候,我正拿著平板看視頻,正好在首頁點到了你的視頻,她一聽就很喜歡。從那以後你的視頻我都會做成mp3格式,給他們在家播著聽。”


    聽到外麵在播古琴聲,孟雲飛探出來問,“怎麽播這些?曉曉也喜歡聽麽?”


    孟何遇開心地跟孟雲飛介紹:“爸,這就是曉曉彈的!”


    孟雲飛一愣,隨後笑了起來,迴廚房把這事跟林意映說了。


    飯桌上,孟何遇沒有關音響,在飯廳也能聽到蘇曉的琴聲。


    孟雲飛給蘇曉夾菜:“其實之前隻是普通的愛好,但是曉曉彈的不知道為什麽特別吸引我,尤其是意映,每次聽水雲曲都感動得稀裏嘩啦。”


    林意映擰了下孟雲飛:“你就會揭我短!”


    蘇曉心裏湧起一股酸澀。


    水雲曲,就是母後最愛的曲子。


    也是她教會自己的。


    即便他們失去了記憶,可那些刻在骨子裏的東西,是無法被磨滅的。


    林意映還在跟孟雲飛拌嘴,蘇曉忍不住跟孟何遇感歎:“他們感情真好。”


    如果以後有朝一日,皇兄恢複記憶,他一定會跟自己一樣高興。


    母後當年的願望,終於在這一世得以實現。


    他跟父皇之間沒有任何人,沒有家國天下,隻有他們自己。


    孟何遇將雞腿塞蘇曉碗裏,“那是,聽說我爸當年追我媽追了可久了。”


    蘇曉咬了口雞腿,“哥,說起來你都28了,你女朋友呢?”


    孟何遇趕緊又夾了點肉給蘇曉,“你吃,你多吃點。”


    蘇曉一句無心的話,馬上吸引了孟雲飛和林意映的注意力。


    孟雲飛冷哼一聲,“他?他跟那些實驗研究過就行,還要女朋友?”


    林意映把筷子一放:“你大學同學兒子都會打醬油了吧?你呢,別說兒子,女朋友呢?”


    一頓飯,最後吃成了孟何遇的□□大會。


    蘇曉一臉無辜地邊吃,邊附和孟雲飛他們。


    孟何遇唯唯諾諾,聲音都不敢大,隻敢連連點頭。


    飯後,孟何遇送蘇曉出門。


    臨上車前,孟何遇認真地跟蘇曉說:“我總覺得你很熟悉,可我知道我們此前並不認識,我之前從不相信緣分。可你會來我們家,也許真的是緣分。”


    蘇曉笑開,“是很大很大的緣分!”


    *


    迴去的路上,高架上有點堵車,蘇曉才想起今天是周五。


    不過陸沉淵這周出差去了,明天才會迴來,家裏今晚就剩淩曄跟陸皓兩人,吃得簡單,等蘇曉迴去時,兩人早就吃完,各迴各的房間去了。


    蘇曉見客廳沒人,時候也不算特別早了,也徑直迴了房。


    蘇曉摘下自己的首飾,打算放進抽屜,發現抽屜鎖了,忙從自己的包裏翻出鑰匙,才把抽屜打開了。


    打開抽屜,映入眼簾的是出門前被蘇曉塞進抽屜的日記。


    她坐下來,將日記全部拿了出來。


    裏麵裝著的,是陸皓最為沉重的過去。


    小寶作為原著的係統,對於一些情緒濃重的東西,有一定的感知力。


    那些日記就這樣擺著,都會讓它有股壓抑窒息感。


    蘇曉今天已經決定好了,這些事情,就讓它永遠留在過去。


    堅定決心後,蘇曉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大的環保袋,打算將日記全部丟進去銷毀。


    正拿起第一本時,門外傳來了聲響。


    陸皓不知何時站在門下。


    蘇曉的手停在了半空。


    陸皓左手拿著一張試卷,右手拿著一支筆,慢慢地走了進來。


    蘇曉跟陸皓解釋和道歉,“抱歉,是今天不小心撞到散了出來,我就先收好了,我沒有看。”


    陸皓定定地看著桌上的日記。


    良久,他才將手裏的東西在桌上,從蘇曉手中接過了那一本日記。


    陸皓將手裏的日記放好,從擺出來的一堆裏麵挑了一本出來遞給蘇曉,“你可以看。”


    蘇曉接過,擔憂地問,“真的可以麽?”


    陸皓低著頭,看不出眼裏的情緒:“嗯,都可以看。”


    蘇曉翻開扉頁。


    中間寫了年份,右下角有標號“1。”


    看來是陸皓的第一本日記。


    在打開之前,蘇曉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她畢竟是看過原著的人,多少猜到陸母肯定對陸皓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可直到看見那些文字,一本一本看下去,蘇曉才發現,她真的高估了陸母。


    2014.2.5


    奶奶好像不喜歡我。


    為什麽呢……


    她說我是野種。


    2016.10.17


    奶奶家養了一隻小狗,很可愛。


    奶奶說我跟它是一樣的,奶奶還讓我學它叫。


    我叫了,奶奶誇我叫得真像。


    晚上,在奶奶的房間裏,我和小狗吃的同一份飯。


    2018年.7.8


    暑假,天氣很好。


    奶奶今天說要給爸爸縫衣服。


    她拿縫衣服的針紮我。


    原來小傷口是不會流血的。


    就是疼。


    今晚沒能睡著。


    *


    諸如此類非人的,帶侮辱性質的折磨,數不勝數,有時候甚至還不讓陸皓吃飯。


    直到陸皓迴到這邊住才好一點。


    可陸母對他言語的侮辱和打擊,卻多年如一日。


    蘇曉一本本看下來,看到了陸皓從最開始的傷心,不解,到後來幾乎沒感情的隻用陳訴語句的全過程。


    她捏著日記的手逐漸收緊,指尖發白。


    那些陳訴語句裏,並不是沒有了傷心,而是被壓抑到最深處,卻沒有表現出來的巨大悲傷和自我懷疑。


    蘇曉重重閉眼,將日記合上了。


    她將眼前始終低頭的陸皓抱進了懷裏,安慰他:“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她總算知道陸皓為什麽會是這樣的性格,為什麽那麽那麽害怕陸母。


    也明白了原著裏陸皓最後從療養院裏逃出來後,為什麽會用盡非人卻傷口不明顯的手段折磨別人。


    很快,蘇曉感受到自己肩膀處的衣服被濡濕了。


    陸皓的肩膀微微顫抖,無聲且用力地哭著。


    蘇曉伸手,一下下撫著他的後背。


    她來了那麽久,從未見陸皓哭過。


    無論是一開始,陸皓以為自己還會虐待他時,還是被陸母言語羞辱,抑或是被霸淩成那樣,陸皓都是沒掉過眼淚。


    包括日記裏,在他11歲以後,就沒有再哭過。


    現在的哭,是他壓抑了多年,終於得以爆發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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