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連眠而言,這是一個聽了開頭就能得知經過和結尾的故事。


    林慈迥於王城子弟的謫仙氣質,再加上一張奪目的臉,輕而易舉抓住了女君的視線和心。


    那時候,女君已是女君,看上了哪家男子,試問又有誰敢不從?


    不過女君對林慈顯然不同,她非但想要林慈的人,也想要林慈的心。


    於是,兩人糾纏了近一年。


    那一年裏,女君幾乎將已有的夫侍們全拋到了腦後,一心一意隻守著林慈,說林慈寵冠後宮也不為過,更是數次傳出女君為了林慈解散後宮的傳聞。


    不僅是後宮的夫侍們,連朝堂上的世族們都對林慈的存在很不滿,也存下了想要他消失的念頭。


    各式明麵上的彈劾,暗地裏的手段層出不窮。


    那段日子,女君和林慈可謂是疲於應付。


    看盡各種手段後,林慈終於提出了離去。


    剛開始,女君自然不願意放手,但架不住林慈的去意已決。


    兩人間又是數月的糾葛,甚至那時女君已經懷上了郭琳琅,可仍舊挽留不住林慈的去意。


    最終,女君放了手。


    林慈很快離開了王城,此後,便沒了蹤影。


    是生或是死,別說女君不知道,連此刻坐在連眠對麵的至交好友也不知道。


    “這些年,我也曾偷偷派人迴山中尋過幾迴,但你父親始終不曾迴去過。”


    連眠沉默了下說:“或許早就化作一抔黃土了。”


    尹家夫郎怔住,沒想到連眠敢這麽說。


    連眠平淡的反問:“不是嗎?他既已惹人起了殺心,對方為斬草除根又怎能真的放他離開?指不定才出城不遠,就遭了暗算。”


    尹家夫郎沉默下來,還真接不上話。


    其實林慈走時,他有暗地裏派了人相送,可出城不久,那些暗中護送的人便跟丟了人。


    而且他還知道,不僅是他的人,連女君暗裏派出的人也一樣跟丟了。


    這些年,他也會想,要麽是林慈避開了護送的人,要麽……是他被人……


    聽完這些陳年舊事,連眠還能保持一臉平靜,尹家夫郎卻因想起過往那些事,禁不住歎了一聲氣。


    “是我的錯。當年如果不是我將他帶入王城,就不會有後來那些事。”


    連眠看了對麵人有一會兒,安慰道:“沒有他,也不會有四殿下郭琳琅,所以請您不要自責了。”


    尹家夫郎忍不住仔細的盯著連眠打量,無他,她表現的實在太平常了。


    她既不憤怒林慈明知她已存在的情況下拋下她而去,又不憤慨世家大族容不得林慈,對他下手,一切情緒都表現的如此平淡,如此通透,就像她是一個置身事外的人。


    但事實也確實如此。


    雖然連眠已經融入了郭琳琅這個角色,但本質的思維方式不會改變。


    她不認為自己能去責怪林慈當年的決定。


    不過,也是因為林慈的事,連眠忽然想到了遠在邊關的尹一之。


    她迎視尹家夫郎的打量,開口道:“如果母君答應了我的請求,我希望事後您能讓一之重歸尹家。”


    尹家夫郎是一點都不意外她會提起尹一之。


    “殿下是想休棄一之嗎?”


    休棄兩個字,連眠就當字麵意思聽了,於是點點頭。


    “一之不會同意的。”尹家夫郎肯定的說。


    沒等連眠問,他先道:“我這小兒子的脾氣,也是個認準了就不會放手的。此番他緊急傳信迴來,信中字字句句都是要我護住你,免得你受陛下責難。你願為他自貶,他自當願意陪你,我又怎能去強求他。”


    連眠聽的懂尹家夫郎想表達什麽意思,正巧,她也有點實話不想隱瞞尹家夫郎。


    “我知道一之是個什麽樣的人,所以才有此請托,我不想也不該蹉跎他。”


    “殿下對小兒,可有心?”尹家夫郎有了猜測,不由得大膽試探了起來。


    連眠一點不拖泥帶水的搖頭。


    這下尹家夫郎真的控製不住表情,半張著口,呆愣愣地看著連眠。


    連眠解釋:“我對一之隻似親似友。”至於心,波瀾不動。


    尹家夫郎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得哀愁起來。


    好半晌後,直到馬車停在了四殿下的府邸前,尹家夫郎才扯出一抹苦笑,說了句“我知道了”。


    連眠想他們倆應該是達成共識了,於是向他告辭,下車進了府裏。


    尹家夫郎將簾子掀了一條縫,一路看著連眠的身影消失在府中,這才慢慢收迴眼神。


    臉上苦笑越深,心想著,可真是林慈的女兒。


    -


    另一邊,王宮裏。


    女君獨自生悶氣,竟從日光輝輝一直坐到了暮色四合。


    宮燈一盞盞亮起來時,女君才飄飄渺渺的問了句:“她真不想當這皇女了?”


    在旁伺候了許久的內侍斟酌著說:“四殿下許是說氣話,陛下不要往心裏去。”


    “氣話?”女君的聲音陡然揚起來,恢複了一點生氣,“她有何好生氣的?”做事都沒個周全,她還能生氣?


    內侍想說還不是陛下讓大皇女占去四殿下的功勞,又將四殿下從邊關召迴,但他知道這話不好說,於是斟酌著換了詞說:“四殿下想為陛下拚殺一個天下太平,沒想卻沒真正觸到陛下的想法,差點好心辦了壞事,殿下是在生她自己的氣呢。”


    女君:“……”


    被內侍這麽一引導,女君自然而然想到了連眠問她想不想做草原的王的話,而這問題一被想起,立馬占據了她的整副心神。


    “不,不是這樣的。”女君突然說。


    內侍小心翼翼:“陛下?”


    女君卻閉口不言了,緊跟著又呆坐起來,隻一雙眼裏忽明忽滅。


    內侍陪著小心,一直緊盯著女君的側顏。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君結束了冥想,露出一臉疲憊。


    內侍卻在這一長段時間的賠小心後有話要同女君說。


    他要說的也不是其他,正是四殿下已經知道自己父親是誰的事。


    雖然林慈是女君不願觸碰的禁忌,但內侍還是大無畏的觸及了。


    因為他敢肯定,那尹家夫郎一定會告訴四殿下當年的事,而他不知道當四殿下知曉那些後,又會怎樣,隻能先給陛下透個底了。


    結果也沒出內侍的意料,陛下瞬間暴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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