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今天離京的還不隻吳王世子父子和永康長公主兩隊人,另有一隊人馬從城西門而出,要前往同州。


    車隊離城五裏時,忽然被一個青年男子給攔了下來。


    攔車的人問:“車裏的可是薑敬宗薑大人?”


    坐在馬車前的聞達上下打量了番攔車的人,遲疑的迴答:“是啊。敢問你是何人?”


    攔車的人沒有自報姓名,隻在確定自己沒攔錯車後鬆口氣,衝著馬車揚聲道:“我乃受了永康長公主之托,特來向薑大人獻上一份大禮,祝賀薑大人走馬上任。”


    話剛完,馬車的車簾子被人掀開,露出了薑敬宗那張略顯憔悴的臉。


    景炎帝下旨斥責周永嘉的第二天,也給薑府下了一道旨,讓他前往同州知同縣上任。


    雖然同州也好,知同縣也罷,都離京畿甚遠,甚至知同縣還不是什麽富裕的地方,景炎帝此舉等同於貶謫,但總歸還有一官半職,不是什麽遙遙無期的候補。


    況且薑敬宗也覺得,離京或許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便欣然接了旨。


    攔車那人看見薑敬宗露麵了,高聲說:“還請薑大人下車。”


    聞達迴身,遲疑的問:“爺?”


    不知道薑敬宗如何,反正聞達如今是聽不到永康長公主這幾個字了,聽了讓人膽顫。


    “扶我下車。”薑敬宗從馬車裏鑽了出來。


    下車後,聞達亦步亦趨跟著薑敬宗走到攔車人的麵前。


    攔車那人衝著薑敬宗拱拱手,道:“薑大人這邊請。”指了個方向後,他率先往那方向走。


    聞達還想進言一句,讓薑敬宗小心點,永康長公主該不會知道他們今天出城,特地讓人守在半道上,把他們引到一旁痛打一頓。或者更喪心病狂,直接殺人滅口?


    想到之前永康長公主對待他家爺的態度,聞達覺得這些都有可能。


    隻可惜薑敬宗沒聽聞達的勸。


    而很快,聞達也知道自己猜錯了。


    攔車人將他們引到一旁的涼棚下,涼棚下隻站了一個女人。


    當那女人掀掉罩在頭上的兜帽時,赫然露出了於婉兒的臉。


    聞達頭一個叫出來:“婉兒小姐?”


    薑敬宗也錯愕的很,怎麽會是於婉兒。


    於婉兒一見薑敬宗,已經控製不住梨花帶雨,嗓尖顫顫地喊了句:“敬宗。”


    薑敬宗嗓子幹澀發顫:“婉兒,你怎麽會在這裏?”


    於婉兒抿了抿唇,落著淚說:“我也不知道。”


    得到連眠要去封地鄴州時,於婉兒問過連眠,她可不可以留下,但連眠迴答時斬釘截鐵,說一定要帶著她一起去鄴州,要一輩子拘著她。


    那時候聽完連眠那狠心的一番話,於婉兒照例又哭得死去活來。


    卻沒想到,今天離開公主府後,她被帶到了這裏來,還見到了薑敬宗。


    知情的隻有攔車的那個男青年。


    他說:“長公主說,知同縣山高水遠,薑大人這一去,怕是再不用指望迴京,那往日種種,也就一筆勾銷了。”


    薑敬宗愣怔,“她當真這麽說?”


    於婉兒也跟著愣住。


    男青年又說:“長公主還說,於婉兒小姐當初既然是以她的名義救出來的,那如今自然也算是長公主府的人,還望薑大人善待之。”


    隨之男青年又看向於婉兒,從上取出一枚拇指長寬的小玉牌,遞給於婉兒的同時道:“這是長公主交予你的,長公主交代,如果將來你不想再待在知同縣,也可前往鄴州投奔她。”


    於婉兒顫巍巍地接過那塊小玉牌,攥緊手心裏,心裏卻在不住的懷疑,這真是長公主說的話?她怎麽可能這麽對待自己?


    她不是一直都說她不願讓自己和薑敬宗在一起嗎?


    “好了,長公主交代的在下都已辦完,就此別過。祝兩位一路順風。”男青年拱拱手,轉身走了。


    涼棚下隻留了薑敬宗和於婉兒麵麵相視。


    沒有劫後餘生乍見之歡,隻有不敢置信和恍若夢中。


    片刻後,往同州的馬車重新上路。


    馬車裏,薑敬宗與於婉兒對坐,沉默先是在他倆之間蔓延許久,直到薑敬宗先打破沉默,問及於婉兒在公主府中的情況。


    換了之前,於婉兒定會有許多的感想,但此時不知道怎的,隻覺得公主府中的種種都沒什麽好多說的。


    草草的幾句搪塞了後,於婉兒忽然說:“我在公主府時,一直以為你會來帶我走。”


    “我……”薑敬宗啞口。


    於婉兒抬眼看了看薑敬宗的神色,很快又低下頭。


    眼前的薑敬宗比起之前,憔悴了實在太多。


    過了片刻,於婉兒捏著手說:“我還以為今天我要隨她去鄴州,這輩子都再見不到你了。”


    “鄴州?”薑敬宗茫茫然地抬頭,“她今天去鄴州?”


    “是。”於婉兒見他這樣,心思敏感,試探地問:“你怎麽了?”


    薑敬宗說沒什麽,蹙著眉頭垂下了眼。


    於婉兒看他這樣子,也跟著蹙眉,沉默了會兒,沒憋住說:“她之前當眾給你難堪,你怎得聽到她時,一點不怨恨她!”


    薑敬宗重又抬起眼,心平氣和的說:“聽聞她除夕夜宴上,為我下了吳王的麵子。”


    於婉兒心急口快:“什麽為了你,那是為了她自己!”


    薑敬宗:“……”


    於婉兒:“……”


    兩人四目相對,又沉默了下來。


    沉默之中,隻聽到車軲轆碾過地麵的聲音。


    這是一條前往遠方的路,充滿了磕磕絆絆,但總有到達終點的一天。


    -


    胥國經過多次騷擾打探,確定南越主帥真的不在邊關後,立馬糾集起數十萬大軍,向鄴州邊關發起戰事。


    胥國的將帥是個有勇有謀的,知道這是一局定成敗的戰事,所以這一輪戰事特別地猛烈。


    待到謝炆趕迴邊關時,邊關城門差些失守。


    接下來是一連番的惡戰,比起胥國的準備,南越那邊顯然因為之前沉浸在可以過個好年中而有所鬆懈,加之之前被敵軍一通猛攻,動了元氣,越發艱難。


    就在占據越發陷入艱難的時候,永康長公主的車隊抵達鄴州,攜帶的糧草馳援及時,這才重給邊關士兵振作了氣勢。


    也是這一場及時馳援,謝炆終於有幸目睹了連眠的劍法。


    甚至還在接下來的經年戰事中,多次救了他一命。


    這永康長公主不去開山立派,還真是可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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