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啊!”


    “救我、救……”


    “爸爸!爸爸——!”


    普通民眾的唿救聲此起彼伏,在這個被火海吞噬的城市中,幾乎任何一處都存在著差不多的情景——要麽是被困在窗台,要麽是坐在自己的家門外絕望地往過往的人求救,要麽是愣愣地看著正在被毀滅的城市發呆。


    整個首都,已經成了地獄。


    而月櫻等人,就在這個地獄中快速地奔跑著。


    嗆人的煙霧和炙熱的火焰將活著的民眾都趕到了街上和空地上,車輛是怎麽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行駛起來的——除非法裏娜不顧民眾的安危——她顯然是不會這麽做的人,於是大家都沒迴去找法裏娜的車子,而是撒開腿朝著學院的方向跑。


    “別往那邊看,我們幫不上忙。”法裏娜說這話的時候非常糾結,但她還是說了出來,“現在我們得先自己活下來,其他的,我們管不到。”


    “但是……”月櫻想說話的念頭,被林明峰一巴掌拍滅了,這下,他也隻能乖乖地跟著法裏娜一起跑了。


    不過,因為火災的關係,街道上到處都是燒毀的殘骸以及被燒死的屍體,為了躲避這些障礙物,他們的速度不得不下降了許多。但更主要的,是屍體所帶來的恐怖感。


    “真慘。”洛瑪維爾擋著他兒子的眼睛,以免被眼前的慘況給影響了精神,洛瑪維爾本人的行動雖然並不便,一瘸一拐的卻也速度不慢,或者說,現在還能動的人,跑路的速度都不慢。


    ——速度慢的已經躺在地上,成為了焦黑的屍塊了。


    月櫻跑動的時候不得不捂住鼻子,濃烈的焦臭味幾乎要讓他昏厥過去,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以免黑煙害了眼睛。


    漸漸的,已經看不到多少存活的人,還有著自主意識的大多數都沿著路往前走,雖然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條路是去哪的,吞人的火焰和繚繞的黑煙遮蔽住了所有人的視線,隻要踩出一步,都會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或者是踩上了焦炭,或者是踩上了屍體。僥幸存活的普通民眾幾乎都隻是下意識地跟著前麵的人走,即使前方已經被倒塌的房屋給堵住了也一樣,盲從的心態在此時發揮地淋漓盡致。


    而月櫻他們,並沒有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在下一個街口要走哪邊,在一個空地上要選擇哪個方向,都是有明確的目的——畢竟他們有著一個向導。


    “下一個十字路口右轉。”法裏娜懷裏的人偶在他們從山上下來二十多分鍾之後就又重新啟動了,現在又開始了開地圖的職責,但現在說話的並不是愛麗絲了,而是聲音有些沙啞的希拉,結合之前人偶突然的失控,讓人不得不擔心愛麗絲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問題。


    抱著這樣的擔心,五人一路向前,越過了熏人的火場。


    到了一個寬大的十字路口時,洛瑪維爾突然停了下來。


    “就在這裏分別吧,我們要迴家了。”洛瑪維爾拉著他兒子的手,一臉平靜。


    “啊?你不和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嗎?”月櫻有些詫異,要知道搞出這麽多事情,都是因為洛瑪維爾想搭順風車,現在說不一起走就不一起了?


    “我的家人都已經死了,現在離開薩珊毫無意義,而且我還要將殺掉我母親和弟弟的組織給幹掉——如果走了,就再不能報仇!”


    法裏娜急道:“那你好歹讓你的兒子離開,一個小孩能有什麽用?”


    “我的弟弟已經死了,國外的渠道也沒了,出國了也隻是被當成難民,不如留在我身邊。”洛瑪維爾看著自己的兒子,很堅定地說道:“我會將他培養成一個強者,我可是等級6,我倒要看看有誰能把我的兒子從我身邊給奪走!”


    “不過你的家也已經燒掉了吧?還迴去幹嗎?”林明峰說道。


    洛瑪維爾看著空地上那些驚恐的人,感同身受地說:“家始終是家,隻要人還在,燒掉了,再造起來就行。”


    這句很哲學的話讓法裏娜一時語塞,在劇烈的思想鬥爭後,她放棄了,“好吧,我也不勸你了,那我現在也要走了。”她將小女孩從菲艾那邊抱了過來,很憐惜地撫摸著小女孩滿是傷痕的身體,“我要將她送到醫院去。”


    “現在醫院……還有醫院?”


    “起碼要先治療,我們就在此分別吧,這種時候你們應該可以逃離這裏。”法裏娜一手抱著小女孩,另一隻手向菲艾和洛瑪維爾敬了一個軍禮,鏗鏘有力地說道:“謝謝你們的幫助!願火神的加護能一直庇佑你們!”


    “你是想我們被火燒哦?”菲艾大笑起來,在一片哭聲中顯得十分怪異,“好啦,好歹有個還算可以的結局,以後再見了!”


    “嗯,再見。”


    再見,在此時顯得很奢侈。


    努力地擠開麻木的人群,月櫻三人踏上了迴歸的路,洛瑪維爾和法裏娜在人群的遮擋下已經看不見了,而大概也是最後一次見。


    “我們應該不會再迴來了吧?”月櫻說道。


    “當然,就算戰爭平息了,估計也見不到了。”菲艾之前的笑容已經沒了,“戰亂就是這樣的東西。”


    “和平真好。”林明峰說道。


    “別站著不動!快給我跑起來!”希拉的聲音讓他們從小哀傷的情緒中恢複了過來,“想情懷就給我迴到了斯爾斯卡爾再情懷!”


    一小時後,他們找到了希拉一行人,後者和其他的普通民眾一樣狼狽,所有人的臉都很紅,而且還沾著很多黑色的汙垢,凱瑟琳在死命地擦著眼睛,看樣子是被煙霧給熏到了。


    “沒事嗎?”月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扳手背上的愛麗絲,她的唿吸很弱,臉色白的像紙,但依然保持著清醒。


    “小愛這是魔力不足——”愛麗絲揚起手,無力敲了下扳手的頭,“要不是小愛,我們都死定了!”


    希拉補充道:“有一個火球剛好衝著宿舍樓來,小愛開了一個魔法護盾保護了我們,不過魔力也耗盡了。”


    三人立刻明白了,愛麗絲這是在透支自己的魔力給他們引路,現在她的狀況比在寒霜平原的時候還要糟,話都說不出來了,依然還在控製人偶當著活體地圖為三人引路,林明峰的臉都變得扭曲了,還吸了吸鼻子。


    希拉揮了揮手,“感激什麽的以後再說,我們現在要趕緊走!出城!”


    “這麽著急做什麽?我覺得等火滅了比較安全點……於鈍院士可是在的。”菲艾的意思很明顯,他們這些修煉過的在火場裏還無所謂,像於鈍這樣的老年人,要他在火場裏趕路可謂是會要了他的老命。


    但沒想到的是,第一個反對的就是於鈍院士。


    “不!立刻走!”於鈍院士有些激動,手也在大力地擺動,“這小姑娘說了,叛軍正在往這邊來!”


    “啊?”月櫻剛發出疑問的聲音,便察覺到了什麽,轉頭往後看去。


    在街道的盡頭,火已經式微,燃起的黑煙也不是那麽遮眼,這讓月櫻清楚地看見那些正在從轉角處過來的,手持刀劍的士兵。


    “還真的來了?”林明峰詫異地說道。


    凱瑟琳吐槽道:“天知道他們為什麽那麽敬業,就跟遊戲裏死命阻擋著主角的雜兵一樣。”


    “現在你還有心思說些讓人不懂的話?”阿春急道:“我們快走吧!他們見人就殺!”


    正如阿春所說,砍頭、破肚、腰斬,那些士兵受過訓練的良好素質在此時發揮到了極致,無論是老弱病殘還是男女老少,隻要是擋在他們路上的,都一律地被斬殺,這已經不是內戰應該有的姿態,而是徹徹底底的屠殺。


    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合在一起,變成了極佳的催吐劑,還能動的人們慘叫著開始逃跑,但恐懼和疲憊讓他們難以逃離士兵的追擊,數量眾多的人群也拖慢了速度,更有的人是被慌亂的人群給推倒,然後被踩死的。士兵的殺戮十分快,轉眼間就已經過了這條街的半途。


    一個逃跑的人將凱瑟琳撞翻在地,林明峰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才避免了凱瑟琳被慌亂的人群給踩在腳下的命運。


    “快走,快走——”希拉剛催促起來,就忽然發現,麵前少了一個人。


    “月櫻?月櫻!”


    在士兵最前列的,是一個小隊長一樣的人物,他拿著一把長劍,對見到的每一個平民都施以刀刃,十分的平等。他帶著全複式的頭盔,看不出此時的表情是怎樣的,但無辜民眾的血已經將他的盔甲都染成了紅色,就是一個活脫脫的血人。


    “為了火神大人,殺死這些異教徒!”小隊長舉起長劍,高聲喊了起來。


    其餘的士兵同時喊道:“為了火神大人!”


    “以火神大人的名義,前進!”


    “前進!前進!”


    “火神至上!送這些異教徒——額——”


    “額?”


    士兵們等了會也沒聽到下文,才停下殺戮的行為看向自己的隊長,隻發現他正站在原地,歪著腦袋,片刻後,隊長的上下半身被切斷,分成了兩半摔在地上,腸子和血汙灑了一地,變得和他剛殺死的平民一模一樣。


    “什麽火神?”飛龍已經出鞘,月櫻踏過隊長的屍身,一步一步走向麵前的這些驚訝的士兵,“你們要做什麽?”


    “外國人!異教徒!”一個士兵高唿道:“殺了他!”


    月櫻身體一動,飛龍便砍下了這名士兵的腦袋,從脖子噴出的血像是花朵一樣盛開,潑了周圍的士兵一身。


    “你們……想殺誰?”月櫻的眼睛變成了金色,一條黑色的尖細瞳仁鑲嵌在中央,像是蛇瞳一般,被這眼睛盯著的人,後脖都一陣陣的發涼。“說啊?想殺誰?”


    一名矮小的士兵忽然發出了尖叫,舉著製式長劍喊著“火神至上”便衝了上來,但這種無謀的行動隻是讓地上又多了一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


    但矮小士兵的舉動卻讓其他的士兵找到了主心骨,他們同時喊著口號,朝著月櫻攻了過來,狂熱的宗教思想在此時變成了最強的興奮劑,足以驅散強大的月櫻所帶來的壓迫感和恐懼感。


    若是在以他們為主角的小說中,這些士兵恐怕真的可以把月櫻殺死,繼續著他們懲戒異教徒的行動。


    但是,他們隻是配角而已。


    一分鍾後,戰鬥就結束了,唯一一個站著的,隻有月櫻而已,頗有獻身精神的士兵已經全都變成了沒有靈魂的屍體,躺了一地。月櫻就站在這由肉塊、內髒和血構成的土地上,握著滴血的飛龍,仰著頭,輕聲地笑了起來。


    不是那種癲狂的沒有理由的笑,而是輕柔的,像是看到了什麽溫馨的事情一樣的笑,平常會讓人感到親切,現在卻令人毛骨悚然。


    阿春吐了,吐的很淒慘。


    “月櫻?”


    希拉試探性地喚了下,接著便給月櫻的眼睛給嚇了一跳。但她立刻便穩定了心神,再次喚了聲。


    “月櫻!”


    “希拉……姐?”月櫻快樂地笑著,指著地上的屍體說道:“我把這些混蛋殺掉了哦。”


    “嗯……可以的,你……所以,我們要走了。”希拉稍微上前一步,這讓林明峰等人心頭為之一緊。


    能打的三個人都已經進入了戰鬥狀態,但月櫻的殺氣卻已經明確地告訴他們,自己這些人根本不夠塞牙縫。


    “喂,隊長可是說過殺人很麻煩這話的吧?真的說過的吧?”扳手小聲地說。


    “現在少廢話……!”林明峰將棒子拿在手中,警惕地瞪著月櫻,他已經把現在的月櫻當成是敵人了,但林明峰明白,他無論如何是打不過的,在場的所有人都打不過。


    剛才的殺戮將月櫻強大的劍術完整地表現了出來,在以前月櫻幾乎就是把飛龍當成是木棍一樣胡亂地使用,林明峰一度懷疑月櫻是否會使劍,但現在,他不再懷疑了,那的確是和月櫻的實力所相稱的劍術,如果是這個狀態的月櫻,林明峰在他手下隻一迴合就會被殺掉。


    希拉則是有些猶豫,現在的月櫻就像是在國境線上使用威壓驅趕難民時候一樣,隻不過現在大部分壓力朝著自己這邊來了,這應該還是認出了自己人,威壓感降低了許多的程度,不然的話,希拉覺得自己會連張嘴都做不到。


    要這樣繼續對話嗎?看著月櫻的樣子,希拉很害怕月櫻突然就這樣一刀將自己給砍了。


    不過,月櫻並沒有真的這麽做,他隻是雙眼發直地看著希拉,又低頭和地上的屍體互相對視了許久,也不知道他想了什麽,忽然就將飛龍收迴了鞘中,快步地迴到了眾人之間。


    阿春害怕地後退了些許,其餘的人唿吸也亂了。


    “嗯,你們怎麽了?”月櫻看著手足無措的其他人,好像有些困惑的樣子。“我們走吧,不是要走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蒼月物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寵物貓騎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寵物貓騎士並收藏蒼月物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