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月櫻,眼神發直。


    對麵的電視正在播報某個小國的內戰狀況,新聞下的滾動條正在宣傳某個化妝品的廣告,播音員的聲音很甜美,但是平常人聽起來很舒服的聲音,震動月櫻的耳膜的時候,卻讓他腦袋生疼。


    月櫻是個很堅強的人,無論是再怎麽難纏的魔物,隻要實力不是相差太大,他都可以將其解決掉,但就是現在這個無微不至的檢查和治療,卻讓月櫻痛苦不已。也不是說醫生和護士太粗暴,而是一種生理性的反應,就像是小孩不喜歡打針一樣。


    月櫻還是個小孩,他才十三歲罷了。


    現在已經是早上10點左右,旁邊床位的林明峰早就起床,不知道幹嘛去了,另一邊的愛麗絲因為中間掛著簾子,不知道在幹什麽,不過沒什麽動靜,應該是在睡覺。


    “愛麗絲。”月櫻試著喚了下。


    “什麽事?”愛麗絲迴答地很快。


    “你真的醒著啊!”


    簾子緩緩地被掀開,啃著零食的愛麗絲出現在月櫻眼前。


    一時間,兩人都忘記了說話。


    愛麗絲默默地咽下嘴裏的辣條,瞪著眼睛說道:“不禮貌!”


    “你在住院怎麽吃這個!不對,你怎麽拿進來的!”問出這個問題後,月櫻看到了愛麗絲被子上的紫色人偶,它拿著一遝紙巾,扮演著擦嘴的角色。


    雖然不知道紫色人偶的功能是什麽,但應該不用問零食的來由了。


    “沒關係。”吃得滿嘴都是油的愛麗絲舔了舔手指,拿出一包辣雞爪,“要不要?”


    “住院可不要吃這個噢。”一個月櫻不甚熟悉的聲音從病房門口響起。


    月櫻轉頭一看,是一個紮著辮子,臉上有些雀斑的小姐姐,她提著一個水果籃子,後麵跟著林明峰。


    是禮織,當時和林明峰一起來的小姐姐。


    “住院的話,一定要多吃水果!”禮織在病床旁坐下後,便笑眯眯地從籃子裏拿出一把水果刀,開始給一個月櫻不知道名字的水果削皮。


    “讓他們自己削不就得了,他們又沒斷手斷腳。”不知道為什麽,林明峰的心情不是太好。


    “你說什麽?”禮織一刀把削好的水果砍成兩半,刀法利索地讓月櫻心中一跳。


    “不,沒什麽。”


    禮織滿意地笑笑,將各一半的水果遞給了月櫻和愛麗絲,“請用。”


    水果的芬芳飄散在病房裏,藥水的味道稍稍被衝淡了一些。


    作為同一年齡層的人,這四個人的話題並不在一個層麵上,或者說,月櫻並不擅長應付別人的善意,針鋒相對的話,月櫻就有很多經驗——而且是實踐經驗。於是,在麵對禮織的笑容的時候,月櫻突然有些慌。


    “好了,你不是預約了醫生的嗎?還不快去!”林明峰察覺出了月櫻有些接不上話,出聲說道。


    “但是還有時間……”


    “行了行了,趕緊走!”


    有了理由的林明峰拉著禮織就往外麵走,月櫻則是舒了口氣。


    待門關上,愛麗絲便扔開了水果,拆開一包豆腐幹,放一塊在嘴裏,滿足地嚼了起來。


    “你真喜歡吃辣。”


    愛麗絲沒否認,隻顧著吃。


    過了十多分鍾,林明峰便迴來了,他剛進門,便摔在床上,看起來就是很不爽的樣子。


    過了半晌,月櫻開口問道:“禮織姐姐有什麽病嗎?”


    “她總是莫名其妙的頭疼,查不出原因也不知道怎麽治,別看她整天笑嘻嘻的,疼起來叫的跟鬼一樣。”枕頭底下響起了林明峰沉悶的聲音。


    “多久了啊?”


    “……從我認識她開始吧。”


    看來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啊。


    這麽想著的月櫻,突然想起來,好像他還知道一個病了的女孩。


    藍月呢?


    昨天藍月在經過急診治療後,就被送到了其他地方,月櫻本想跟過去的,但是卻被那個急診醫生叫來的人給按在擔架上,直接被抬走,連藍月到了哪都不知道。


    說起來,那些後麵來的醫生真是氣勢洶洶,生怕自己出了什麽問題一樣。


    月櫻提出這個疑問時,林明峰表示她在接受急診治療後,應該是被送到了監護病房。隻要魔力被穩定下來,很快就可以恢複。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詳細的?”


    “經常來而已,如果她真的在監護病房,你就別去探視了,哪裏不允許其他人探視,最多隔著窗看一眼。”林明峰說道:“你想知道更多的話,可以去前台問接待的,現在他們知道你是蒼龍家的人,不敢怠慢你。”


    會熟悉醫院,應該是經常來的緣故,林明峰總是生龍活虎的樣子,肯定不是他自己的原因——那麽,就是禮織的關係了。


    明白休息對病人非常重要,月櫻也暫時壓下了去看看的念頭。


    ?


    幾天後,他們三個便出院了。


    月櫻三人本來就沒受什麽傷,最多就是愛麗絲一直在使用魔力的關係身體有些透支——不管是穩定藍月的身體,還是使用通訊魔法,都是非常消耗魔力的行為,愛麗絲隻是不說,但這幾天最辛苦的就是她。


    至於藍月,月櫻曾經偷偷問過醫生,醫生表示藍月曾經醒過來一段時間,不過依然不能說話,不過能醒來說明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因為拖的太久的關係,身體到處都被失控的魔力給摧殘了,至少需要一個月的臥床休養。


    費迪也來探望過,但不知道為什麽他整個人都包的嚴嚴實實的,不過好在現在是冬天,稍微穿多一點也不會太引人注意。不過月櫻看到除了一雙眼睛露在外麵之外,全身都嚴嚴實實的費迪時,還是差點笑出來。


    同時跟著來的還有希拉,她是來繳費和訓話的,在希拉看來,任務結束不及時報告,而且還帶迴來兩個活生生的人,先不提違法入境,光是身份就成一個問題。


    如果不是有著蒼龍家這個名號,藍月可能連入院都做不到,急診手術做完了估計就會被趕出去。


    不過呢,治療費還是要交的,而且還是從月櫻的報酬裏扣。


    “人是你要帶迴來的,當然是你來給錢。”


    對此,月櫻沒有異議,畢竟隻是金錢而已,比起人命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不過有一點他還是挺高興的,那就是希拉同意費迪暫時入住,是和月櫻他們同一層的空房間,這樣費迪就有了可以落腳的地方,還算不錯。


    之後費迪對月櫻的感謝略過不表,月櫻最期待的獎勵,就要來了。


    ?


    在第二天的上午十點左右,一群人集合在了聖雅絲特醫院門口。


    因為沒其他事做,被一起拉來的幾個人正圍觀著拘謹的月櫻,並且對他帶著的白菊花感到十分驚奇。


    “我說隊長,你不適合穿正裝啊,你還是穿平常那套衣服比較合適啊。”扳手摸了把自己油油的頭發:“像我這種成功男士,才適合穿正裝~!”


    “閉嘴吧傻逼,就你那破樣?”林明峰給了扳手一個中指,“穿正裝還行,但你別紮個馬尾啊,現在看起來更像女的了好嗎?”


    “挺好。”愛麗絲嚼著豆腐皮,“但為什麽是白菊花?”


    雖然不知道是去見誰,不過既然是在醫院裏,那麽應該是探病——探病卻帶個菊花,月櫻也是很厲害。


    去停車的希拉走了過來,說道:“行了,帶什麽花都不要緊,反正是月櫻帶的就行。”


    “不過到這來幹嘛?我們都出院了。”林明峰咂巴著嘴,“該不會是複查吧?”


    “不是,這一次是帶你們去見一個人。”希拉說:“你們等會要嚴肅點,別給我丟人現眼,說的就是你扳手!”


    打著嗬欠的扳手一個激靈,趕緊站直,用口水捋了捋自己的頭發。


    “隨時待命老板!”


    希拉無奈地歎氣,擺擺手,說道:“好了,你們跟好。”


    愛麗絲趕緊把包裝袋裏最後的一點豆腐皮塞進嘴裏,然後跟著眾人往醫院裏走去。


    ?


    聖雅絲特綜合病院的占地麵積很大,光住院部就有三座,之前月櫻他們則是在第一住院樓的第三層,而按照希拉所帶領的方向,他們是在往第二住院樓的方向走。


    “是去探病?”林明峰問。


    “沒錯。”


    這一行人很引人注目,注目到有病人家屬想直接報警。


    希拉帶著他們直接上了電梯,直接按了頂樓。


    在電梯上升的途中,林明峰察覺到了月櫻在發抖。


    那個麵對骨龍依然談笑風生的月櫻,現在去探病的時候竟然在發抖。


    會是什麽很恐怖的人?


    這樣想著的林明峰,看著電梯的數字從八變成了九。


    九樓是第二住院樓的最高一層,但希拉並沒在此駐足,而是直接往右走,在他麵前,有一扇緊緊關閉著的門,門側邊有個對講機,希拉按下了對講機的按鈕,說道:“我是希拉,請開門。”


    過了一會,一名麵無表情的護士打開門,隨後也沒有邀請的動作,就這樣直接走了。


    “這算是讓我們進去?”


    “當然。”希拉帶頭走了進去。


    林明峰聳聳肩,準備跟著的時候,忽然發現角落裏竟然趴著一隻黑白條紋的貓,它琥珀色的瞳孔盯著這裏,因為是中午的關係,瞳孔是條形的,看起來十分兇惡。


    醫院裏竟然會有貓……真的沒問題?


    話是這麽說,但這也和林明峰沒關係就是了,隻是稍微停頓了下,他便走進了門。


    和普通的樓層不一樣,門後麵是一個被改造過的空間,若不是空氣中有著隱約的藥水味,眾人還以為是來到了一間別墅裏麵。


    護士忽然站到月櫻麵前,“小姐現在的狀態還不錯,可以探視半小時,但是不允許攜帶花,花粉會刺激小姐的肺。”說完,她便將月櫻手裏的菊花給拿走了。


    “所以我說帶什麽都無所謂。”希拉拍拍月櫻的肩膀,溫柔地說:“抓緊時間,去吧。”


    月櫻一驚,惶恐地看著希拉,“這個、那個……”


    “就在那裏,去吧。”希拉溫柔地說。


    月櫻重新看向前麵,過道盡頭是一扇木門,常人看來再普通不過,但月櫻的雙腳都突然沒了力氣,還在不斷地吸著冷氣,更別說往前走了。


    等了一會,希拉捂住了臉,“扳手,林明峰,把他送過去!”


    “得令!”早就等得不耐煩的扳手跳了上去,攔腰抱住月櫻,就往門那裏跑。


    遲了一步的林明峰看著希拉,說道:“你就是為了這個才把我們叫來的?”


    “有時候做一些過激的行為是必須的。”希拉不在意地說。


    愛麗絲向護士討了一張紙巾,開始擦手。


    看到門越來越近,月櫻開始掙紮,想下地,但喜歡多管閑事的扳手哪會那麽容易讓月櫻如意,他緊緊地夾著月櫻的腰,另一隻手就這樣拉開了門。“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別害怕!”哈哈大笑的扳手,往裏麵看了一眼。


    接著,月櫻被丟在了地上,扳手後退了幾步,開始揉搓自己好不容易才做好的發型。


    “你幹毛?”林明峰問。


    扳手的喉嚨發著古怪的聲音,像是許久沒有喝過水的蛤蟆一樣。


    奇怪的林明峰走上前,以扳手同樣的姿勢往裏麵瞅了一下。


    不大的居室內,隻有一張床,一個床頭櫃,一個掛在牆上的電視,居室內僅有一個人,一個讓人很容易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的人。


    雖然喘著寬大的病號服,但依然能看出來她的身體曲線,嬌小而玲瓏,是一個青春少女的身材。天藍色的長發自病號服間流淌而過,灑落在潔白的被單和床單上,像是落入凡間的星河。少女的臉麵向著門,眼睛閉著,唇齒間揚起了淡淡的笑容。


    “是誰?”


    有些沙啞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讓月櫻和林明峰都聽不見,但這兩人的身體都齊齊一震,前者發著抖的身體突然就有了力氣,刷的一聲就從地上爬起;後者則是退到了門後,捂住了胸口,試圖把要震斷骨頭的心跳聲給壓下去。


    “姐、姐姐……!”鼓起勇氣的月櫻,喚出了那個隻屬於一個人的稱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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