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櫻被林明峰叫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


    火堆還在燃燒,隻是因為柴火不是太多,已經不是那麽明亮和溫暖,而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光亮了。


    見月櫻已經清醒,林明峰打了個手勢,便鑽進了屬於自己的睡袋,很快就沉沉睡去了,旁邊的扳手和愛麗絲也早就沉浸在夢鄉中,偶爾會哼哼兩聲。


    月櫻揉揉眼睛,從自己的睡袋中爬了出來,走出洞口。


    天上的雲層依然很厚,沒有月光,也沒有亡靈或者生物的蹤跡,整個世界隻有雪花在靜靜飄落,安靜地猶如墳墓。


    “啊孩子,到你守夜了嗎?”


    月櫻轉頭,看到了身後的馬洛斯先生,他龐大的身軀把洞口塞滿了,手拿著那根筷子杖,袍子緊緊地貼著軀幹,活像一塊灰灰的巨石。


    “早上好。”


    “早安,孩子。”


    月櫻撓撓頭發,“您這麽早起來做什麽?還沒到出發的時間啊。”


    “嗯……我習慣早起祈禱。”馬洛斯先生笑了笑,坐在洞口旁,這樣月櫻就不需要抬頭才能看到馬洛斯先生的臉了。


    “祈禱?”


    “新的一天能平安度過,之類的?”馬洛斯先生用左手劃了個十字,“願神保佑我們。”


    “是我們在保護你,不是神。”


    馬洛斯先生抬起眼皮,看著月櫻,“你不相信有神嗎?”


    “為什麽要信?”


    兩人互相直視,月櫻黑色的眼睛很純淨,看不出任何的意思,馬洛斯先生在沉默一會後,摸摸自己的臉,說道:“你說的沒錯,信神與否,都在各人。”


    月櫻聽不懂馬洛斯在說什麽,不過老哥說過,遇到別人說聽不懂的話,隻要微笑就好了。


    於是月櫻就習慣性地笑了起來。


    “孩子,你為什麽要笑?”


    “不知道。”他是的確不知道,隻是習慣而已。


    馬洛斯先生摸了下自己的額頭,“你和外表不一樣,我甚至懷疑你是假裝成孩子的成年人……”


    “還好?”月櫻轉了轉眼睛。


    “你的力量,你的精神,都遠遠地超過了你的年齡,但心性卻完全地和一個孩子一模一樣……你很特別,孩子。”


    “有什麽意義嗎?”


    “並沒有。”馬洛斯先生攤開手,身上的雪灑了下來。


    月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唿出的熱氣變成了白霧,在彌漫開來後,便消失不見。


    “孩子,你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硬要說的話,是有。”月櫻皺著眉頭,很煩惱的樣子,“你為什麽要到這種地方來?”


    “這是第三次有人這麽問我。”馬洛斯先生眨眨眼睛,“簡單來說,我在尋求真正的聖光之道。”


    不等月櫻發問,馬洛斯先生接著說了下去:“光明所在之處,黑暗如影隨形,想要明了聖光的真正含義,必須到最為黑暗之地。”他用手指指向地麵,“也就是這裏。”


    馬洛斯先生站起來,舉起雙手,“剛進入此處,我就感覺到地麵之下所潛藏的邪惡,越往前行,黑暗便愈發龐大,我確信了一件事,這裏是我修行的最佳之處,我將在這裏習得何謂聖光!”他有些狂熱,大嘴咧著,潔白的板牙露在外麵。“這就是我為什麽要來此處的原因,你明白嗎?”


    “不明白。”月櫻說出了符合他外表的理解,什麽黑暗,什麽邪惡,他根本不明白什麽意思。


    “也是,你還是個孩子。”馬洛斯先生不好意思地抿著嘴,“向孩子傳教並不複合教義……是我逾越了。”


    月櫻連忙表示沒關係,反正他聽不懂。


    馬洛斯先生在表達了一會自己的感慨後,便表示自己要在這裏祈禱一會再迴洞裏去,而月櫻別無他法,便隻能陪著他。


    畢竟馬洛斯先生是護送對象,這裏指不定會在哪個角落爬出來一隻亡靈,還是謹慎點為好。


    而等馬洛斯先生祈禱完畢迴去睡覺時,已經快要天亮了。


    等陽光灑進這個剛挖成不到一天的地洞時,大部分人都醒了過來,隻有扳手還賴在睡袋裏,哼哼著不想起身。


    不過愛麗絲煮的一手好湯,硬是用香味把扳手給弄醒了——看著像條蟲子在地上蠕動,竭力不從睡袋裏出來並接近鍋子的扳手,月櫻覺得愛麗絲還不如不煮。


    吃飽喝足,振作精神,第二天的跋涉,開始了。


    接下來的路途和第一天相比安靜了許多,沒有下雪,也沒有亡靈,眾人隻需要按照地圖的指引埋頭往前走即可,而且經過第一天的磨練,也有了在雪地行走的經驗,無形中速度快了很多。


    走走停停,他們能依靠的隻有一張地圖。萬幸的是,接下來的旅途沒有受到太大的阻礙,兩天的時間,終於就要到達目的地了。


    “加油啊,翻過這道嶺就到啦!”扳手氣喘籲籲,走兩步磕一步。


    “你丫的落在最後麵的好意思說!”林明峰迴身開罵,跑下來扶了扳手一把。


    “別說話了,注意腳下。”


    走在最前麵的月櫻望了望天,有些著急。


    兩天下來,他已經對頭頂上的這些雲有了初步的認識,每當雲開始盤旋,而且慢慢變黑的時候,就要開始下雪,再一刮風,他們在這山上就別想繼續走。


    月櫻可不想再耽擱時間,他們的食物儲備不太夠了,今天不到目的地的話,返程會有些麻煩。但再怎麽樣,隊伍的速度也沒辦法再加快,畢竟兩天都在雪地裏前行,普通人的話現在估計還沒走到一半,除了月櫻以外,其餘的人體力都快要到極限了。


    寒冷的雪風在馬洛斯先生的臉上刻下了一些痕跡,雖然保暖良好,但馬洛斯先生的臉還是凍傷了些許,維魯斯準備的凍傷藥有一大半都是用在了馬洛斯先生的臉上。


    當然,馬洛斯先生會凍傷主要是因為他半夜跑出去祈禱的緣故,身形再怎麽大的像頭熊,也不會和熊一樣不畏懼寒冷,為此,馬洛斯先生已經暗暗決定不在這個地方做什麽早祈了,這也讓月櫻稍微放下了心。


    雖然帶著口罩,而且也沒有刮風,但月櫻還是感覺臉有些疼,他抬頭看著上方,發現距離山嶺頂部已經不遠,勝利的曙光似乎已經在前方。


    破風聲掠過,正中月櫻的雙腳之間,要是月櫻再走出一步,他就被射中了。


    “什麽?骷髏射手嗎!”扳手掏出了槍,他們遇到過會射箭的亡靈,那些陰險的家夥躲在後麵,時不時地就射一箭,防不勝防。


    “不是,是人。”月櫻眯著眼,舉起右手,喊道:“你們是誰?我們沒有惡意!”另一邊,他的左手已附上劍柄。


    山嶺之上,有著一個拿著弓的人,那人戴著口罩和帽子,隻有一對眼睛露在外麵,衣服是皮衣,裁剪得很簡陋,隻有在手臂上紋著一些花紋,使整件衣服看起來稍微高級了一些。除了弓箭,他腰間還佩著一把短刀,孤身一人站在山嶺上的那人,像是山的守護神一樣。


    “這裏不歡迎外來者,速速離去。”雖然口音有些區別,但大致上還是通用語,月櫻聽的懂。


    沒等月櫻答話,馬洛斯先生已經走上前,他巨大的身軀讓那人有些驚訝,箭也轉而對準了他。


    “你好,聖印騎士團的後裔,我是晨光教會的馬洛斯祭司,我有事想見你們的首領,請允許我進入你們的領地!”說罷,馬洛斯先生還迫不及待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徽記,現了出來。


    雖然看不到馬洛斯先生的臉,但月櫻能感覺出馬洛斯先生話語中的興奮。


    那人沒有放下弓箭,反而提高了警惕,“晨光教會?為何會來此地?”


    “隻是個人原因,我們並沒有惡意,請讓我們通過吧。”馬洛斯先生低下頭,很誠懇的樣子。


    月櫻等人聚在馬洛斯先生旁邊,看著周圍。


    “有其他人。”林明峰低聲說。


    “大概有……三到四個。”扳手將槍支的保險打開了,以便隨時擊發。“被包圍了啊。”


    月櫻能感覺到周圍有其他人的氣息,都分布在山嶺上,成一個包圍之勢。


    愛麗絲把手塞進了口袋,視線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過那人。


    僵持了一會後,那人放下了弓箭,緊張的氣氛為之一鬆。


    “走了一個,大概是去請示了吧?”


    “那麽說,就是有戲咯?”


    馬洛斯先生提高了聲音:“這位騎士,請問你的名字?”


    雖然看不到表情,但月櫻能感覺到那人挺喜歡騎士這個稱謂。


    “吾名文昱,不是騎士,是獵人。”他指著馬洛斯先生說道:“等在此地,不許妄動!”


    不知道為什麽,月櫻總感覺他說的話有些奇怪,不是內容,而是方式——就像是電視上的三流古裝劇的台詞。


    但既然要他們在這裏等著,那麽就等著吧。月櫻直接原地坐下,翻起了自己的背包。


    “做啥?”林明峰問道。


    “休息啊。”月櫻拆開了肉幹的包裝,挑出了一根,“他不是要我們等著麽,而且有他在,有亡靈在也可以交給他吧。”


    “額……你這麽信任那家夥?”


    “不然還能怎樣?”月櫻頗有種自暴自棄的感覺。


    其餘幾個人一想,也是這個道理,於是,他們便和月櫻一樣原地坐下,有的拿出吃的,有的直接躺著休息,本來一個戰鬥團體,立刻就變得和野營一樣。


    反正不能走,還不如隨意點。


    名為文昱的獵人顯然沒想到麵前的人竟然如此隨意,他本來以為月櫻等人要發難,已經把短刀抽出來了,而現在則不得不把刀插迴去,裝作自己什麽都沒幹。


    “不過就這麽等著太無聊了啊~”


    “所以?”


    “要不要來抽鬼牌?”扳手笑嘻嘻地掏出了他的撲克。


    躺著的林明峰舉起手搖了搖,“少來,我很累。”


    愛麗絲顯然也不想玩的樣子,馬洛斯先生同樣也沒有這個意思。


    “就兩個人啊……嗯……”扳手垂頭喪氣,但很快又恢複了精神,“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啊?”月櫻剛發出一個字的疑問,便被扳手從地上拉了起來,一溜小跑被帶著往文昱那邊去了。


    “他不是要我們別動嗎!”月櫻說。


    “沒事沒事,看我友善的笑容!”扳手豎起大拇指,“他肯定不會攻擊我們的啦~放心放心!”


    但月櫻怎麽看,扳手現在笑起來就像是傻子……


    不可思議的是,這種傻笑竟然很有效,月櫻能感覺到潛藏著的人的氣息,但他們並沒有殺意,而同樣的,文昱也沒有攻擊的意思,而是沉默地看著他們接近。


    “何事?”文昱淡淡地問。


    “我說。”因為小跑過來的關係,扳手說話有些氣喘,“要不要一起玩抽鬼牌啊?”


    不光是文昱,月櫻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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