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雪地裏前行而已,太簡單不過了。


    從來沒真正接觸過雪的林明峰,在這個念頭產生不到一小時,就徹底地認識到了自己的愚蠢。


    現在的他,正艱難地靠著自己的棒子撐著,一點點地往前挪,活像是身體機能已經退化了的老年人一般,隻是還背著一大堆行李,看上去都是負重的錯而已。


    不過林明峰自己清楚,背的東西並不算什麽,要命的是這裏的低溫,以及纏人的雪。


    冰冷的空氣如同繩索一般束縛著身體和四肢,即使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也無法抵擋這種無孔不入的攻擊,反而因為太過厚重,導致了靈活度下降。而每踩出一步,腳下的雪便黏住了腳底,雖然穿著保暖性能上佳的雪地靴,林明峰依然能感覺到雪粒的摩擦感,以及滲透入骨的寒冷。


    他流了點鼻涕,但很快就被冷空氣給凍住,使他不得不立刻擦去,免得堵住鼻孔,原本就很嚇人的流氓臉,現在也是增加了冰冷的特效,扳手都不敢往後看,正怕被嚇到。


    “林明峰,沒事嗎?”月櫻迴過頭,然後愣了愣。


    “哼……沒事。”林明峰逞強地說,壓根不知道自己的金頭發已經凍成了一條條的冰柱,隻感覺自己的腦袋重了很多。


    扳手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頓時哈哈大笑——然後他便因為吸了太多冷空氣而嗆著了。


    愛麗絲和馬洛斯先生停下,看著這邊。


    對於愛麗絲,看她依然一副沒什麽表情的臉,估計平時冷慣了,這點低溫根本沒影響,至於馬洛斯先生,一身的肌肉,居然因為行走而流汗,渾身熱氣騰騰,隻是離開馬洛斯先生的身體之後,立刻就變成了冷氣,讓人靠近不得。


    而對林明峰來說,唯一的幸運就是現在沒刮大風,僅僅隻是下雪而已,否則他應該走都走不動了。


    總的來說,這是一個還算正常的隊伍,隻是正常的隊伍都不會在這種地方而已。


    月櫻想了下,便搖晃著走向了林明峰,準備給他分擔一下行李,雖然他已經背了最多的分量,不過月櫻覺得自己還可以接受——但在中途,他停了下來。


    月櫻抬頭望望周邊,皺起了眉頭。


    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山腳處,可以看得見山上積雪處的樹木,地勢並不平坦,到處都是低窪和突起,月櫻彎下腰,撥開雪地,下麵是已經損毀的石板路,他拿起了一塊碎了的石頭,順便將自己的行李卸在了地上。


    “怎麽?”扳手剛說話,便看到月櫻右手揚起,腰間扭轉,抬起腳,做了個投擲的姿勢,沒等他說出下一個字,月櫻手中的石塊便已出手,劃著直線飛向遠處的一個雪堆,擊中了頂端。


    直到聽到那聲沉悶的脆響,其餘眾人才發現那雪堆竟是一個落滿了雪的骷髏,因為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而且沒有任何的聲音,大家都沒有發現。


    歲月的侵蝕讓原本堅硬的頭骨變得脆弱不堪,區區一塊石頭的衝擊便讓它的頭部整個爆了開來,骨屑四散在雪地當中,其餘的軀殼也被衝擊帶著往後倒,不知道積了多久的雪也飛散在空中,直至沉寂下來。


    在那一瞬間,林明峰看見了頭骨中一閃而逝的銀藍色火焰。


    月櫻拍了拍手,將行李重新背好,“走吧,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


    林明峰咬咬牙,哼了一聲。


    中午二點左右,眾人在一個可以擋風的地方停下,準備休息一段時間。


    林明峰已經徹底不行了,他一坐下就攤在雪堆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比起寒冷,他疲勞的原因更多是因為在雪地行走而損耗了太多的體力。但反觀其他人,都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就連護衛的對象馬洛斯先生都沒什麽問題,看上去就像是剛劇烈運動過一般。


    愛麗絲安靜地坐在一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時不時地眨眨眼,表示她還算是個人,馬洛斯先生正試圖用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的零食引誘愛麗絲說幾句話,但是無果——這讓馬洛斯先生很泄氣,月櫻覺得主要問題在於愛麗絲是個辣黨,不愛吃甜的。


    這時候,扳手靠了過來,拿著地圖。


    “隊長啊,這麽下去我感覺有點危險啊。”他指著地圖,“半天時間才走了這麽點距離,食物可能不夠。”


    月櫻低頭一看,發現扳手指的地方是地圖的正中間,扳手發覺後,尷尬地移開了手指,說:“我隻是隨便指的,不要在意細節,總之我們的速度有點慢,需要加快點速度。”


    月櫻想了想,說:“我們的食物不夠嗎?”


    “隻夠我們吃五天,省點的話……大概可以撐多兩天?”扳手比出兩根手指,“算來迴。”


    然後林明峰就感覺到了四股視線。


    “幹嘛啊!我走快點還不行?別把我當成累贅!”林明峰有氣無力地豎起中指。


    馬洛斯先生突然笑了起來,滿臉的皺紋讓林明峰心中一跳,“既然這樣……可不可以讓我幫你一下?”


    “你想幹嘛?”林明峰縮了縮脖子。


    馬洛斯先生也不言語,而是挪到林明峰身邊,拿出了他那筷子一般的木杖,吟唱起了奇怪的頌言。


    林明峰驚恐地看著馬洛斯先生身上發出了潔白的光,雖然很溫暖,但是這發生在一個兩米高的巨漢身上,總讓人感覺到可怕。


    “……願女神守護你。”說完最後一句,馬洛斯先生的木杖一指林明峰,那光芒就覆蓋在了後者身上。


    “哇哦,聖言術!”扳手識貨地拍拍手,“馬洛斯先生你還會使用神術啊?”


    “聖言術是什麽?”月櫻問。


    “聖言術啊,是晨光教會的專屬神術來著,好像是能提升被使用者的能力還是怎樣……總之是個很棒的增益法術。”扳手解釋說,“沒想到馬洛斯先生你還藏著這一手!”


    “我的恩師教的東西很多。”馬洛斯先生嗬嗬一笑,“怎樣,感覺好些了嗎?”


    林明峰捏著拳頭,感覺到自己的力氣正在從體內複蘇,雖然還有些累,但林明峰自我感覺已經可以打十個。


    “看來起作用了。”馬洛斯先生點點頭,迴過頭,“你們要不要也來一下?絕對沒有副作用。”


    雖然聖言術聽起來是個稀罕玩意,但被一個巨漢上增益法術總感覺會有什麽奇怪的事發生,於是兩人慎重地拒絕了。


    愛麗絲從頭到尾隻是看著,一個字都沒說。


    休息完畢後,五人再次出發。


    不知道是不是聖言術的關係,林明峰明顯好多了,這次他並不是落在最後麵,而是到了第二位,在月櫻後麵,扳手也已因此成了最後一名。


    健步如飛的林明峰感覺好極了,雪白的前路也稍稍變得順眼起來——隻是盯得久了,就感覺眼睛有些疼。


    “別總是盯著雪看,對眼睛不好。”扳手說。“戴上護目鏡會好一些。”


    “這裏到處都是雪,你讓我看哪?”


    “天上?”眾人抬頭,看著那如同暗色棉花,密集地擠在一起蠕動的雲,默然。


    “tm的這雲就這麽飄著不會給人心理陰影?”


    扳手督了林明峰一眼。“你以為為什麽這裏沒有人願意來?現在還算好的啦,沒有骨頭架子來打擾我們……”


    話音未落,眾人周邊傳來了雪塊翻落的聲音。


    毫無生氣的嘶吼讓月櫻皺起了眉,這聲音傳來的方向實在太多,如果沒聽錯……四麵八方都有。


    月櫻環視了下周圍,證實了自己的聽力的確很好——他們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走進了亡靈的地盤,而且位於正中間。裏三層外三層的,月櫻他們像是被三四層餃子皮包住的餡一般。


    長時間的行走讓月櫻的感應力也下降了,不然的話不會走進了包圍圈才發現。事實上每個人的狀態都有一定程度的下降,隻是還不到能影響行動的時候而已。


    被一群會動的死人包圍著是什麽樣的感覺呢?反正絕對不會感覺良好。


    “你丫的是點了有烏鴉嘴天賦吧?”林明峰架起了棍棒,把馬洛斯先生護在身後,亡靈的數量太多,雖然行動遲緩,但在雪地中完全可以抵消這種速度差,現在除了把這些帶點肉的骨頭架子給幹掉,似乎就沒其他的方法了。


    “少來,這算是運氣問題!”扳手掏出槍,對準前麵開了一發,準確地擊中了一隻亡靈的頭部,響亮的槍聲在雪地中迴蕩,然後,更多的亡靈從雪地中爬了起來。


    麵對眾人的注視,扳手咂巴嘴,“你總不能讓我不戰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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