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陽心裏咯噔一下,心道“不好”,如果真的是李玲玲還被認出來,那二寶媽肯定滿村子宣傳,二叔二嬸知道自己姑娘上了電視指定不能消停,說不定會影響李玲玲一輩子呢。


    一屋子的人都仔細看著電視,等了好一會兒,二寶媽剛才指著的那個人才又出現在屏幕上。


    這是一部現代題材的電視劇,裏頭的人還挺時髦,燙著大波浪的頭發,臉上還化著濃妝,說話恨不能一個字拐三道彎兒,一點兒口音都沒有。


    “不是,指定不是!”二寶媽自己否定道:“第一眼瞧著挺像,仔細瞅瞅就不像了。玲玲那小姑娘咋能有人家長得好看,說話也不能這麽好聽啊,指定不是。”


    曹佩瑜順著她道:“可不唄,這電視哪是那麽好上的,咋能是她呢。”


    既然提到李玲玲,二寶媽就多說了幾句。


    明明屋裏都是自己人,她還是小心翼翼壓低聲音神叨叨的說道:“你們聽說沒有?芳芳的孩子又掉了!這是第三個了吧,咋都留不住,她婆家那頭意見老大了。”


    “我們都不知道她又懷孕了,上哪知道孩子掉了去!”冬梅驚訝的說道:“她秋天的時候不是才掉了一個嗎,才養幾天啊又懷上一個,她身體能受得住嗎?”


    懷上不算,還又掉了,那對身體的傷害肯定更大啊。


    都是女人,說起懷孩子生產總能多幾分感慨。


    二寶媽歎氣道:“受得住受不住的不都這樣了麽,她又做不了主。她家那口子什麽樣你們也聽說過,最不是玩意兒。冬梅你別嫌我揭傷疤哈,那癟犢子玩意兒比王大誌還不如,你們想想芳芳的日子能好得了嗎。”


    嫌不嫌的也揭了,好在冬梅早已經放下,也沒往心裏去。


    曹蘊怕冬梅尷尬,接話道:“她是真的挺可憐的,嫁過去先是懷不上受欺負,後來懷上了又總留不住還是挨欺負,反正就是所嫁非人吧。她娘家也不是那樣的,要是真心疼她也不能看著她被婆家這麽糟踐。”


    二寶媽沒有女兒隻有兩個兒子,永遠也體會不到女兒在婆家受欺負的心情。不過她也是父母的女兒,自打她嫁人娘家對她是什麽態度她還是知道的。


    “咱們女人呐,嫁人前住父母的家,嫁人後住丈夫公婆的家,老了還要住兒子的家,這輩子就是沒有一個自己的家,在誰跟前兒都是外人。”二寶媽有些心酸的感慨道。


    老說女人在一塊事兒多,東家長西家短嚼舌根,其實有些苦也隻有女人最知道,最理解。


    楊成坐板凳上看電視,看著看著就有些看不下去,不自覺的聽她們聊,聽著聽著又有些愣神。


    老百姓活著都不容易,可是相較起來,整體上女人要比男人難很多。家裏除了他和知恩全都是女人,這些女人堅強、獨立,被生活打磨過,鋒芒內斂又不失善良,真的很美好。


    他要守護她們的美好,他要強大,要足夠強大。


    屋裏的女人誰都沒想到她們就挺尋常的一次嘮嗑,竟然還能給楊成造成這麽大的影響。


    二寶媽待到晚上九點多才走,送走她,家裏人又開始商量明天投票的事兒。


    一人手裏一張票,總不能亂投吧。婦女主任是全村的婦女主任,是要對全村的婦女兒童負責的,亂投不僅是對別人不負責任也是對自己不負責。


    然而這幾個候選人實在沒有突出的,都能挑出一大堆的毛病來,想認認真真投個人出來還挺難的。


    “反正都那麽迴事兒,不如明天看她們怎麽說吧,誰說的好投誰”,曹蘊困了,打著嗬欠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就這麽定下。


    還是要占用學校的地方,村長早跟春陽打過招唿,學校都給他們收拾好了。


    村長定的上午九點開始選,磨磨嘰嘰的到十點人還不全,村長又開大喇叭叫人,就這樣又磨嘰一個小時,十一點才做到每家至少派一個代表過來。


    先是候選人講話,一個一個上,第一個就是李燕。


    嘻嘻哈哈也沒個正經樣,下邊還有人搭茬,鬧鬧哄哄講了十多分鍾,具體講了啥可能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後麵幾個跟李燕的情況也差不多,平常就是能開玩笑的老娘們兒,葷素不忌,下頭有老爺們兒說些不著四六的話她們也不害羞,還能用同樣不著四六的話還迴去。


    最後一個講話的是孫影,就她最認真,還特意寫了個稿子,拿著稿子上台。


    她和二寶結婚那天已經讓不少人見識了她的厲害,可這並不影響一些人跟她開一些不合時宜的玩笑。


    一開始孫影還挺忐忑的,可聽到一些不好的話後她反而不緊張了,把稿子團巴成一團塞進口袋裏,拿起教鞭狠狠的往講台上一拍,巨大的聲響把不少人嚇一跳,下邊也終於消停下來。


    孫影繃著臉還挺像那麽迴事兒,一張嘴讓滿滿當當擠滿人的教室更加安靜。


    她聲音有些細,但聲量並不小,吐字十分清晰又不會給人不適感。不照著稿子念說出來的話依然挺有水平,當然這個水平是跟前頭的幾個女人比。


    幹不溜脆,一二三條說完下台,春陽為鼓勵她給她鼓掌,沒成想其他人也跟著鼓起來,氣氛還整挺好!


    全都講完就開始投票。


    有些人不會寫字兒那就寫序號,按著上台順序寫,最簡單的1到10的數字大家還都是會寫的。


    學校的老師被村長揪出來幹活兒,春陽就負責計票。


    她先把每個參選的人的名字寫在黑板上,車藍念選票上的序號,她就在對應的名字下麵寫上一筆。


    寫著寫著她就覺出不對勁兒了,孫影的票怎麽這麽多?!


    真的特別多,比票數第二的李燕多出好幾倍來!


    比她還驚訝的是當事人孫影,她就擱下邊看著,額頭上都冒汗了,嘴裏還一直念叨著:“別選我啊,別選我!我不想當婦女主任,我才多大啊我不想當!”


    二寶媽可挺高興,樂嗬嗬的跟身邊的人誇自己二兒媳婦,好像孫影一定能當選的似的。


    嘿,別說,她二兒媳婦還真的當選了!


    最後孫影以超高票數碾壓另外幾個參選人,成功當選東山村婦女主任。


    村長啪啪給她鼓掌,讓她上台講兩句。


    從上午十一點一直選到下午四點多,好些不愛湊這個熱鬧的人都迴家了,剩下的都是村裏挺愛折騰事兒和能說的上話的人,對孫影都還比較友好。


    孫影趕鴨子上架,站前邊兒想哭的心都有。


    奈何選都選完了,她要說自己不當不光是她自己,她婆家的所有人都得被連累,還不定村裏人要怎麽說他們呢。


    不能退,隻能硬著頭皮上。


    她也不知道講了啥,也沒人在意她講了什麽。


    等她說完,村長就把她叫到一邊,開始說她接下來要做的事兒。


    其他人陸陸續續離開,春陽等所有人都離開又把教室打掃一遍。


    等她打掃完,村長也跟孫影說完話去開大喇叭廣播投票結果去了,隻留孫影一個人站在教室蔫頭耷腦的等春陽。


    “怎麽不迴家?你婆婆一定高興壞了,說不準這會兒正在家殺雞要給你燉肉呢”,春陽鎖上門,上前挽住孫影的胳膊笑著說道。


    孫影歎氣。


    “我真不想當這個婦女主任,事兒太多了,剛才村長跟我說了老多我一個都沒記住,煩死了!”孫影皺著眉頭很無奈的說道:“想當的人沒當上,把我這個不想當的推上來,真是的...”


    再抱怨也沒用,擔子已經接下來,隻能調整好心態把事情做好。


    孫影也不是那種隻會抱怨的人,春陽陪她聊一會兒她就不那麽鬱悶了,還讓春陽跟她迴家吃飯呢。


    春陽沒去,怕打擾孫影婆家人給她慶祝,還是有點眼力見兒的好。


    春陽沒想到二寶媽能這麽大手筆,她不是殺一隻雞給孫影慶祝,她張羅著要殺豬!


    孫影不讓她殺,她就說不光是為了慶祝,眼瞅著就要過年了,殺個年豬好過年。


    她這樣說孫影就沒有辦法了,找春陽來訴苦,說自己在婆家根本沒有話語權,啥都要二寶爸媽說了算。她和二寶要抓緊時間攢錢,爭取明年後年就能單獨蓋個房子住,省的啥都被管怪鬧心的。


    春陽聽的漫不經心,還去翻了翻日曆,錯愕的發現還真的快過年了。


    這一年又一年的,可真快!


    春節派出所要排班,不知道知恩能不能在家多待幾天。


    細算起來,她似乎有挺長時間沒見到知恩了,她去鄉裏辦事兒也沒見到他,不知道他在忙啥。


    郭家這邊也開始為春節忙碌起來。


    二寶家是殺年豬,郭家是殺年羊,也沒找外人,就自家幾個人把羊殺了。


    上午殺的羊,下午就飄飄揚揚的下起雪來。


    曹佩瑜說今年雪大,一場接一場的,指定是個豐收年。


    春陽看著雪又開始犯愁,一個寒假積雪太多太厚,開學得多難清理啊,所有的活兒都得學校的老師學生幹,實在遭罪。


    雪下了一天一夜,反正在家也沒事兒,春陽他們都是一邊下雪一邊清雪,饒是這樣,到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大門還是被堵上了,好幾個人一邊清雪一邊推門折騰好半天才給推開。


    曹佩瑜已經不說什麽“瑞雪兆豐年”,她靠窗坐著,發愁的看著窗外還在飄揚的雪花,歎氣道:“這雪實在太大,再下下去可就出不了門了。”


    出不了門是次要,主要是在外的人迴不來,知恩迴不來啊!


    又下一夜,第二天雪終於停了,全村幾乎都動起來清雪。


    春陽特意跑學校看了看,操場上的雪深到她的大腿處,現在不趁著雪還軟和清掃幹淨等硬成雪殼子可就真不好清了。


    把整個操場都清了她辦不到,不過情出一條道來她還能做到。


    車藍和楊成都過來幫忙清理,清的差不多春陽站直身子活動活動腰,往校外一瞅,正好瞅見知恩背著個破包從學校門口路過。


    現在村和村之間的路都被大雪蓋著肯定不通,他要迴來就隻能靠兩條腿蹚著雪走路,特別累。


    春陽想讓他早點兒迴家休息就沒叫他,等清完雪迴到家,知恩已經脫了衣服在熱炕頭睡著了。


    “他說他忙了一宿,又困又累,有啥事兒都等他睡醒起來再說”,曹佩瑜壓低聲音告訴春陽。


    知恩這一覺可睡挺長時間,醒來都已經晚上十點多鍾。


    春陽還沒睡,見他坐起來忙問道:“餓不餓?大娘怕你半夜醒來餓特意在鍋裏熱著飯呢,你要餓我去給你端進來。”


    往常知恩都是自己能動手就絕對不麻煩春陽,大概這幾天真的累了,也沒跟春陽客氣,就讓她把飯菜端進來。


    滿滿一大海碗的米飯,知恩唿嚕唿嚕都吃了,還沒吃飽。


    “這麽晚也別吃撐,差不多就行”,春陽把碗筷子收拾下去,又給他倒了一大茶缸子熱水。


    水太熱,得晾一會兒才能喝,知恩就坐那兒盯著茶缸子跟春陽說話。


    “昨兒下午我們去黑瞎子溝處理事兒,忙活到天黑,都要走了,黑瞎子溝的學校讓雪壓塌了,一個無兒無女的老頭兒住在學校裏頭看學校被砸下邊了!連雪帶亂七八糟的刨大半宿才找到人,早都不行了”,知恩歎氣道。


    黑瞎子溝離東山村不算特別遠,走路的話一個小時多點兒就能到。


    這村兒比東山村地理位置還差,就擠在一個溝子裏頭,早些年發了一場大水,別的村都是淹田地,黑瞎子溝是大半個村子都讓水衝了,還死了人呢。


    別看地方不咋地,黑瞎子溝在鄉裏可不算是個小村子呢,有不少人家。


    不過黑瞎子溝小學實在不怎麽地,到現在還是草房,本村的人也不張羅蓋新學校,校長老師上課一直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村裏不少適齡孩子沒有上學,是每迴全鄉教師開大會必會提起的老大難學校!


    春陽倒也沒那麽博愛,別的村別的學校她也管不著,她現在隻就關心知恩。


    “你一路走迴來的?這麽難走就別迴來了唄。等過幾天風把雪吹硬了你再迴來得少遭多少罪”,春陽看著知恩心疼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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