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太膈應人了。


    不管有沒有出事李冬梅都落不得好。


    也不知道這世道為啥這麽不公平,不管是不是女人的錯總會把髒水潑到女人的身上,對犯錯的男人總會特別的寬容。


    春陽甚至都能想到接下來事情會朝哪些方向發展,就算冬梅處處占理,外人也隻會陰陽怪氣的說她不檢點。


    “大姐,要不以後讓知恩陪你去換豆腐吧,反正現在還沒到種地的時候,你也不天天出去,讓他跟著你也不耽誤幹啥”,春陽提議道。


    冬梅馬上拒絕:“那咋行!大娘和知恩都幫咱那麽多了,咋還好意思讓知恩跟我去換豆腐。再說,知恩也十七了,半大小子跟著我也不合適。”


    春陽焦躁的撓撓頭,又提議道:“要不咱平常隻在村裏換豆腐,周末兩天我再陪你去別的村,要是碰上那個楊大牙咱倆人總比一個人頂用。”


    這倒是一個辦法,可冬梅又不想耽誤春陽的時間。


    春陽卻不以為意的說道:“又不在這一天兩天的,想上進咋還擠不出時間來。”


    親姐妹也不外道,冬梅沒有再堅持,當即便放下織了一半的毛衣下地去泡豆子準備做豆腐,晚上熬一熬爭取明天一早能做出一鍋來。


    春陽拿起毛衣看一眼,錯愕的發現這件竟然也是給小孩子織的,隻是比早前她發現的那一件大一些,像是給五六歲的孩子穿的。


    大姐沒事兒織這麽多小孩兒的毛衣幹啥?用的還都是好毛線,這到底是要給誰穿啊?


    正在琢磨這事兒,冬梅又返迴裏屋,尷尬的收起小毛衣,還心虛的解釋道:“在家沒事兒織著玩兒的,迴頭也給你織一件,頭前兒才學的一個花樣兒織出來特好看。”


    冬梅麵色煞白眼神躲閃,春陽到底心疼自己姐姐什麽都沒有問。


    她的沉默讓冬梅大大的鬆一口氣。


    然而春陽卻實在放心不下,她總覺得大姐不對勁兒,不知道放任大姐這樣下去是不是對的。


    她想不出來,迴去後就把知恩叫到一邊聽他的想法。


    “你大姐肯定也知道你很擔心她,找個合適的時間問一問她,我覺得她能跟你說實話”,知恩分析道。


    春陽沒想到這個合適的時間這麽快就來了。


    第二天她陪冬梅出去換豆腐,之所以是換豆腐不是賣豆腐是因為大家手頭都沒什麽錢,相較於買東西更喜歡拿糧食換東西。


    出門前冬梅就把豆腐一塊一塊的切好,先用幹淨的塑料布蓋一層,上麵再蓋大棉被保溫,多少大米或者多少黃豆換一塊豆腐早已經定好,冬梅的秤隻用來稱糧食不用稱豆腐,一點兒都不用擔心弄髒豆腐。


    換豆腐的時候冬梅負責稱糧食,春陽就幫忙裝豆腐。用特製的鐵皮小鏟子將豆腐鏟起來放到人家自帶的盆子裏,沒啥難度。


    大概因為冬梅好幾天沒來換豆腐,這才走兩個村子所有成塊的豆腐就都被換完了,隻餘一些沒人要的邊邊角角碎豆腐。


    沒人要也不會扔,可以迴家自己做著吃,反正味道都是一樣的。


    往村外走的時候春陽還跟冬梅說晚上整一個小蔥拌豆腐,小蔥沒有用幹蔥也能對付,她都挺長時間沒吃了。


    隻還沒出村呢,她們就看到一個兩三歲頭發蓬亂渾身髒兮兮的小姑娘嗦著黑黢黢的手指頭站在路邊可憐巴巴的瞅著她們。


    小姑娘身邊有個同樣髒兮兮的年輕女人正敞著胸懷當街奶孩子,想來這女人就是小姑娘的母親。


    春陽不忍心多看,想加快腳步離開,卻發現大姐已經停下來,紅著眼睛割下一塊塑料布,把碎豆腐都包在裏麵拿給那個小姑娘。


    李冬梅蹲在小姑娘身前,看著她狼吞虎咽的吃碎豆腐,特別慈愛的幫她順頭發整理衣服。


    一直等小姑娘吃完冬梅才站起身來,重新拉上車往村外走。


    走出村子,春陽艱澀的開口打破沉默,她問冬梅:“大姐,你還放不下巧丫吧?頭前兒我見你織過一件小毛衣,不是我昨天看到的那件,你是在給巧丫織嗎?”


    冬梅悶頭往前走了好遠才啞聲迴答道:“巧丫是我的親閨女,一輩子都放不下。知道她穿不上,織了也白織,可不幹點兒什麽心裏又不得勁兒。你別操心我,我沒事兒。”


    春陽心裏特別不得勁兒,想了想給冬梅出主意道:“大姐,要不迴頭咱在後山給巧丫立個墳,毛衣啥的都可以燒給她。”


    冬梅前進的腳步倏然頓住,迴身看春陽一眼,又悶頭吭哧吭哧走起來。


    她這反應實在奇怪,春陽十分不解。


    不大一會兒,冬梅便自己給她解惑道:“春陽,大姐跟你說實話,你別跟別人說。其實,其實巧丫沒死,我,我把她送人了...”


    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已經細弱到聽不大清楚。


    不過春陽還是敏銳的捕捉到最關鍵的信息。


    她驚詫的停下腳步,死死的抓著車沿,冬梅拉不動車也停下來。


    “怎麽迴事?大姐你把巧丫給誰了?”春陽問道。


    冬梅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組織語言,好一會兒後才迴答道:“一對住在縣城的兩口子,我在醫院門口碰到他們的,他們結婚很多年都沒有小孩,四處看病也看不好,他們瞧巧丫可憐就想要她,我同意了...”


    其實事情根本沒有冬梅說的這樣簡單。


    當時的情況是冬梅抱著巧丫在醫院門口哭,正好夫妻倆路過上前詢問她需要幫助嗎,已經絕望的冬梅發泄似的跟夫妻二人傾訴自己和孩子的遭遇,夫妻倆很同情她們。


    夫妻二人怕冬梅想不開就把她和孩子帶迴了家,給她吃喝還安慰她。背著冬梅,夫妻倆也商量半天,這才試探著問冬梅願不願意把孩子給他們撫養。


    他們是文化人,夫妻恩愛家裏條件也很好,還鄭重保證不管巧丫治成什麽樣都不會嫌棄她,一定會把她當成親閨女養大。


    冬梅經過痛苦的掙紮,最後同意將巧丫給夫妻倆。


    她哭著迴西山村的時候,那對夫妻正帶巧丫去濱江市,他們要去濱江市的好醫院給巧丫治傷。


    “他們跟我說想孩子了隨時都可以去看,反正我也知道他們住哪兒,可我不敢去,我怕...”說到這裏,冬梅再忍不住,蹲在地上捂著臉嗚嗚的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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