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待下去會怎樣?


    她沒說,春陽也能想到。


    李廣柱和李廣誌哥倆兒都重男輕女,家中的姑娘對他們來說唯一的用處就是給他們的兒子鋪路。


    兒子讀書需要錢,可以拿姑娘換;兒子娶媳婦需要錢,可以拿姑娘換;兒子買啥東西需要錢,還可以拿姑娘換...


    兒子是他們的寶,姑娘什麽都不是。


    “你先別著急往外跑,讀完初中再說”,春陽慎重的勸道:“出去可沒有嘴上說說這麽容易,你都得打算好,身上多少也得有倆錢兒。”


    “你不勸我好好擱家待著?”李玲玲納罕問道。


    春陽笑道:“這有什麽好勸的,隻要你覺得好就行。”


    “我大姐要是跟你一樣想就好了,我想拉著她一起出去,她不願意,我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李玲玲愁的直歎氣。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很多事情不經曆一遭,不痛一痛,永遠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春陽跟李玲玲聊挺長時間,天色漸漸黑沉下來,李玲玲怕她迴家不安全這才結束對話,讓她迴家。


    “那你怎麽辦?”春陽還挺不放心她的。


    李玲玲豁然的笑笑:“我去小姑家找王潔她們玩。你還不知道吧,自打小姑躲外頭後我跟王潔她們就和解了,她們不欺負我我也不對付她們。”


    同齡小姑娘,還是親戚,能玩到一起去確實挺好。


    跟李玲玲分開後,春陽頂著寒風快步走迴家。


    離老遠家還沒看見先聽到狗叫,叫的特別大聲,特別的讓人煩躁。


    莫名的,春陽的心揪了起來,同時產生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


    她加快腳步往迴走,剛進院子就聽到曹佩瑜驚惶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


    曹佩瑜對知恩道:“快,快去把你大姐叫迴來,她臨走的時候說知禮有事一定要叫她迴來。”


    知禮有事...


    春陽腳下發虛,踉蹌著走進屋,就看到知禮麵色青灰唇色發紫的躺在炕上,還有意識,但情況非常不好。


    “知禮怎麽了?”春陽撲到炕邊,看著知禮問道。


    沒有人迴答她,知恩正在穿衣服收拾東西,曹佩瑜叮囑他路上注意安全,早點兒把曹蘊帶迴來。


    曹蘊在山裏搞副業,坐車都要大半天才能到,知恩靠兩條腿要走更久。再說山裏有猛獸,他大晚上進山實在不安全。


    “我跟你一塊兒去”,春陽說道。


    知恩挎上布包,戴好帽子手套,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後才搖頭對春陽鄭重道:“我自己去,家裏就靠你了。”


    這是一份十分沉重的托付,知恩將這個世界上他最敬愛的母親和兄弟托付給她來照顧,她沒有理由拒絕。


    知恩走後,春陽才從李燕和李冬梅嘴裏得知具體發生了什麽。


    入冬後知禮的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常常走幾步路就難受的不行。他不會表達這種難受就會哭鬧,如此一來反而更加難受。


    這半年曹佩瑜幾乎寸步不離的看著她,收秋那麽忙那麽急的時候她都沒下地幹活兒,就一直在家守著知禮。


    家裏人隻一個心願,希望知禮能平平安安的熬過這個冬天。然而天不遂人員,今天下午知禮去後院撒尿,一隻山雞突然從院子後麵的林地裏竄進來嚇到他,他當即便難受的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得虧曹佩瑜就在不遠處,要是沒有及時發現的話,此刻春陽看到的就是一具冰涼的屍體了。


    曹佩瑜雖然難過但腦子十分清楚,她知道知禮撐不住了,所以才那麽急迫的讓知恩去叫曹蘊,她希望知禮走的時候所有他喜歡的人都能陪在他身邊。


    春陽心裏很慌,她強迫自己盡快鎮定下來,開始有條不紊的安排事情做。


    晚飯沒做,大家夥兒都還沒吃飯,春陽就和冬梅一塊兒去做飯,讓李燕幫忙看著曹佩瑜和知禮,一旦有事一定要大聲的喊她們。


    飯做好都已經晚上八點多鍾,沒有電,幾個人就借著昏黃跳躍的燭光吃飯。


    誰都沒胃口,燜的那點兒飯卻一點兒都沒剩。她們不能倒下,誰都不能,就算不願意吃也要強迫自己吃下去。


    李燕熬不住最先睡下,李冬梅出去換豆腐累了一天春陽也讓她先睡,隻自己和曹佩瑜不錯眼的盯著知禮。


    這一夜特別漫長,長到春陽好似都能聽到每一秒從眼前劃過留下的滴答聲。


    熬過漫長的黑夜,春陽並沒有鬆一口氣,因為知禮的情況更加糟糕。


    春陽問曹佩瑜要不要送知禮去醫院看看,萬一,萬一...


    她知道沒有萬一,曹佩瑜也知道。


    所以曹佩瑜告訴她,不用再折騰了,就讓知禮安安穩穩的在自家走吧。


    臨到中午,知禮的情況突然有所好轉,他拉著曹佩瑜的手一直叫“媽”,叫完就笑,傻嗬嗬木呆呆又十分天真的笑。


    他越笑,曹佩瑜哭的就越兇,春陽實在看不得這樣的畫麵躲到外屋地去,李冬梅也跟著出來。


    “春陽,我瞅著知禮也就今明兩天的事兒了,有些事得準備起來,要不就來不及了”,冬梅壓低聲音,歎息著說道:“我迴村一趟,這邊的情況跟村長說一說,到時候要找人幫忙也不費勁。”


    冬梅說的沒錯,必須得準備起來。


    好在棺材、衣服啥的早都備好,倒也不必太過慌亂。


    當天下午兩點多鍾,知恩和曹蘊風塵仆仆的迴來,知禮見到他們很高興,還嚷著自己要穿新衣服了,還要知恩帶他出去玩。


    傍晚五點多鍾,知禮已經沒有嚷的力氣,懨懨的躺在炕上,別人跟他說話他要好半晌才有細微的反應。


    七點多,知禮沉沉睡著,氣息漸微,再沒能醒來。


    曹佩瑜細心的給他擦身子換衣服,還把他平常喜歡玩的小玩意包好,說是要一並讓他帶走。


    天一亮知恩便迴村去叫村長等人來幫忙,大家夥兒一起把知禮葬在姥姥和郭厚澤的墳旁邊。


    兩舊一新三座墳,裏麵埋葬著曹佩瑜最深的牽掛和最痛又最甜的迴憶。別人都在哭,隻有她一滴眼淚都沒掉,好像所有的眼淚都已經在過往的歲月裏流幹了。


    幫忙的人離開後,整個郭家都陷入到一種可怕的沉默當中,連平常最愛叫的狗都趴在窩裏不吭聲。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曹蘊,她對曹佩瑜道:“媽,我一天多沒吃東西了,怪餓的,你給我整點飯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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