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風聲卷吹起晨曦邊緣一線微茫的光,在蘇栗漆黑一片的眼前激起無數繁亂紛雜的白點,迫使她抖了抖沉重的睫毛,睡眼惺忪地抱著被子向右翻了個身。


    ‘砰’一聲巨響,她連人帶著一大塊床單從床沿滾了下去,摔到硬邦邦的地板上。


    不情不願地從喉嚨深處咕噥一聲,她撐起眼皮扯著床墊的硬邊努力坐直身體,旋即便意識到了不對勁——


    此時她正置身於一間完全陌生的、灰塵撲簌的臥室,整個房間空蕩蕩的一片,隻在中央擺放了一張普通規格的雙人床。牆角淩亂地堆砌著行李箱和成捆的雜物,昂貴的羊毛地毯和手工針織品被人隨意地打包成鋪卷豎在一邊。


    看得出,這間臥室的主人正急於搬家。


    蘇栗淡定地伸手捋了捋頭發,慢吞吞地拽住床單和被褥,掀起一條腿爬迴床上。


    瞧這樣子,不是她在睡夢中被人綁架到了什麽地方,就是她又穿了。


    顯然第二種猜測更加靠譜一點兒。


    不慌不忙地卷著柔軟蓬鬆的羽絨被小憩了一會兒,直到困意完全消散,她才揉揉因吸入過多粉塵顆粒而微微發癢的鼻尖,小小地打了個噴嚏盤膝坐起。


    兩眼上挑盯著平整天花板上冒出的零星灰綠色黴斑,在上個世界——托尼·斯塔克和賈維斯麵前,她最終的死亡還曆曆在目,一陣急促刺耳的電話鈴聲倏地打斷了她的思緒。


    蘇栗一手攏著散開的頭發,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赤著腳蹬蹬蹬跑過去,在最後一波響鈴中斷的前一秒成功從一個女式手包裏挖出了嗡嗡作響的手機,用拇指按下接通鍵。


    “我們將於十五分鍾後到達你家,瑪塔醫生。我希望屆時能看到你平靜下來的樣子。”


    話筒裏傳來冷冰冰、絲毫不近人情的女聲,公式化仿佛命令般地說完這一句,就啪地斷了線。


    ……搞什麽?


    直愣愣地維持著半舉手臂的尷尬狀態,蘇栗站在原地半分鍾,仍沒能想明白打來電話的人跟這間屋子的主人是什麽關係。


    ……朋友?……親戚?……同事?……上司?


    似乎哪一種猜測都不能完完全全地解釋電話裏這個女人高高在上的無禮態度。


    聳了聳肩,蘇栗把手機隨手丟到一邊,等待著見識見識這個聽上去來頭不小的女人。


    她打開衣櫃,抱臂打量了幾眼裏麵孤零零地放著的幾件簡單便裝——大概是其他衣服都被收歸裝箱的緣故——於是她取過了緊腿的鉛筆褲和寬鬆套頭襯衫套在身上,踩著白色柔棉短襪下了樓梯,在門廳趿拉上圓頭帆布鞋,又扭臉一頭鑽進一樓的盥洗室。


    藏汙納垢的鏡子裏倒映出的女人不過二十六七歲的年紀,一頭金棕色長卷發發絲黏膩成一團成綹垂搭兩肩,卻顯得幹枯脆弱、黯淡無光。她清秀的五官寫滿了疲憊,膚色也呈現出不正常的病態蒼白。像是被什麽恐怖至極的夢魘纏裹,睫毛長卷的兩眼更是浮腫不堪,濃重的黑眼圈一左一右牢牢地鋪貼在發紅的眼眶周圍。


    蘇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鏡中形容憔悴的女人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究竟是經曆了怎樣悚人可怖的遭遇,才能讓一張正值妙齡的臉上出現如此倦容?


    ……窗外適時地傳來汽車輪胎刮蹭地麵的刹車響,蘇栗隻得壓下心底湧出的重重疑慮,把頭發在腦後束起清爽的馬尾,走到門口率先打開了大門。


    通體漆黑的轎車停靠在林蔭大道邊,副駕駛席位走下了一個身著黑西裝的男人,他不期然見到倚在門框上的蘇栗,眼底閃過短暫的驚訝後麵色緩然不變,微微地向她點頭以示致意,然後三兩步走到後座,為座上的人拉開了車門。


    一隻酒紅色漆皮高跟鞋踏上青色的柏油路麵,旋即是被肉色透明絲襪包裹的小腿,再往上是規整嚴肅的西式套裙。從車上走下來的女人神情高傲而冷漠,伸手拎了拎潔白的衣領,領頭往大開的門口走來。


    蘇栗折身將兩人讓進門內,為首的女人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對她說了句“你好”,隨後輕車熟路地走進了用於會客的餐廳,自顧自找了主位坐下。


    她並沒有作任何自我介紹。


    “經受了那樣的事故,我很高興看到你的精神狀態不錯,瑪塔醫生。”


    女人操著一口地道的美式口音,語氣和神態拿捏得十分官方,讓蘇栗一瞬間想明白了她的身份——聯邦政府雇員。


    想必是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在某場惡劣而影響深遠的嚴重事故中存活了下來,或許這起事故已經遭到輿論主流的媒體曝光,致使聯邦政.府不得不派人時刻跟蹤她的心理狀況。


    “你有持槍證嗎,瑪塔醫生?”


    女人的食指有些神經質地敲擊著餐桌的玻璃麵,以一種淡而無味的語調詢問道。


    “大概……有。”蘇栗迴想了一下剛剛在這個‘瑪塔醫生’的手包裏看到的東西,一邊點著頭一邊用腳尖勾過一把椅子坐下來,偏頭挑眉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受命保證你的人身安全。”女人停住了半秒,旋即麵無表情地說道,“那麽,現在請把你的槍取出來,交給你身後的那位先生。”


    聽到對方毫不客氣的平直要求,蘇栗原本挑起的眉梢揚得更高了,“我擁有合法的持槍證明,女士,我並不認為你有權收繳我用來保命的唯一武器。”


    “我們的權力是聯邦賦予的。”女人半邊的嘴角一翹,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奇怪笑意,“我說過,我受命保證你的人身安全。我們的心理評估專家認為你有潛在的自殺傾向,所以上級派我來收取你身邊所有威脅到你生命的東西。”


    “我最後重複一次,”女人神色冷淡,一字一句地說著,眼中射出不容抗拒的嚴厲的光,“現在,請把你的槍取出來,交給你身後的那位先生。”


    蘇栗並沒有立刻迴應她,托著下巴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遵循不給身體原主人惹麻煩的原則,起身拿來了手包裏被人小心翼翼收藏好的左輪手槍,遞到了黑西裝男的手上。


    然而就在手槍落入他手中的下一秒,原本態度還算客氣禮貌的女人遽然間變了臉色,閃電般飛快地出手攫起她的左臂往後一鉗,而持著左輪手槍的男人撲上來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右手!


    他強迫她握住了自己的手槍,用她不由自主戰栗發顫的食指扣在了扳機上,再將槍口一寸一寸移動,對準了她的太陽穴。


    看似他們意圖營造一個完美的自殺現場。


    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早已磨煉得處變不驚的蘇栗深唿吸讓緊繃的身體鬆弛下來,待到生理性的恐懼顫抖被緩解,整個過程不過持續了短短三秒。


    雖然她不知道這兩名政.府雇員究竟為了什麽見鬼的理由要置她於死地,雖然她不怕痛,雖然她也不怕死,但是被左輪手槍近距離擊中腦殼的滋味一定不怎麽好受。


    況且……她不能夠自殺,就算是以這種被逼脅迫的方式也不行。因為後果難以想象。


    她努力繃直手指,抗拒著對方施加而來妄圖使她自己扣動扳機的重力,稍微側過了半張臉注視著拗住她手臂的女人,誠懇地說,“嘿我說,不然打個商量……我走遠些你們再射,瞄準心髒射得準一點兒,怎麽樣?”


    如果是遠距離經由他人之手的一擊致命,她想這應該不會有什麽痛苦,也恰到好處地避免了自殺導致無法預料的事件發生。


    蘇栗的心緒不過一刹那間的輕微遊離,對方強硬施加的力量便悄然占據了上風,眼看著扳機下壓就要拉動擊錘、繼而發射子彈,一道黑影伴隨著玻璃破裂的脆響疾速從窗口衝了進來!


    這位‘瑪塔醫生’的視力似乎並不怎麽好,饒是蘇栗早就習慣了追眺動態的景物,也隻來得及捕捉到來人一雙一閃而過的灰藍色瞳孔。


    擁有漂亮的灰藍色眼睛的男人以不可思議的力道撞開了握著手槍的黑西裝,又反手給了他一記正中麵門的直拳,使對方左右一晃便狼狽地扶著額頭栽倒在地。


    重獲解放的蘇栗抬眼看了看側後方伸手進腰間試圖摸槍的女人,歪著身子反手扣起椅背一抬腿,帆布鞋的腳麵直接蠻橫地狠踢上對方的側頸。


    顯然沒料到她還有這一手,女人的眼睛瞪大了一圈,頂著臉上的鞋印仰麵向後倒退幾步,又被身後灰藍色眼睛的闖入者扼住了脖子,翻腕擒住她的後頸將她額頭往桌角一撞,幹脆利索地使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蘇栗站在重歸平靜的屋裏轉了轉被扭得生疼的手臂,還沒來得及為對麵男人施以的援手道一聲謝,就被他一把捏住手腕從後門拉出了房子。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新卷大家先別激動,鋼鐵俠卷結局明天中午更新在第27章,這章是第28章,我已經留空了第27章存稿箱……


    仍然歡迎猜死法2333


    ps這卷女主會穿兩次。第一次是瑪塔醫生_(:3」∠)_


    女主不能自殺的原因在這卷末尾會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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