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要麻煩您啊。”


    母子倆關係顯然很好,看起來比親生的還親,司機將剩下的點心盒放到後備箱裏,車子很快駛離中山路。


    ……


    上午交流會正式結束,同事們去往火車站,駱窈則自己坐車去找關穎玉。


    正好劇組休息半天,關穎玉帶著她吃了頓飯,邊拿出劇本講戲。


    駱窈飾演的這個角色沒有名字,是存在於男二心中的人物,少年初遇,驚鴻一瞥,成了腳踩泥濘時,天邊皎潔的月光。


    “會彈鋼琴嗎?”關穎玉問她。


    八十年代國內興起了鋼琴熱,但鋼琴本身昂貴,能開授課程的老師也不多,所以會彈鋼琴能學鋼琴的孩子很少。


    駱窈納悶:“之前不是說隻要坐著就行了麽?”


    關穎玉翻開劇本的夾頁給她看:“導演和我稍微改了下劇情,不會也沒關係,到時候鏡頭取巧一些。”


    曲子不難,但駱窈沒法說自己練過多年的鋼琴,隻能表示在大學時候學過一些皮毛,要先練一練。


    關穎玉驚喜:“沒問題,你等會兒跟我去片場,還可以先了解一下怎麽拍戲。”


    駱窈原以為片場是在類似影視基地的地方,但沒想到關穎玉領她來到了住宅區。


    “這是我們借的場地,今天下午的戲份就在這兒拍攝,我問過主人家了,二樓就有間琴房,你可以在那兒練習。”關穎玉快速介紹了一遍,那頭有人叫她,她答應了一聲,拉著駱窈往裏走。


    獨棟的老洋房,周邊自帶上百平的花園,等駱窈見到房間裏的裝修和擺設,才忍不住咋舌。


    大戶人家啊。


    “導演,人到了。”


    導演是位身材高瘦的女人,穿著白底紅點的的確良襯衫,蹙著眉上下打量了會兒,然後點頭:“準備的服裝先讓她試一試。”


    邊上的工作人員立刻對駱窈說:“跟我來。”


    旋轉樓梯下有間小房間,臨時用來讓演員們休息和換裝,工作人員走到衣架旁挑了件素淨的旗袍,放在駱窈身上比了比。


    “欸欸欸,那是我們的戲服。”不遠處有人高聲喊道,霎時間屋內所有人都朝這方向看來。


    駱窈今天隻穿了簡單的圓領衫,素麵朝天,怎麽舒坦怎麽來,可見到她樣貌的人卻紛紛眼前一亮,隨後神態各異,還有人在竊竊私語著什麽。


    那位工作人員笑著解釋:“導演叫我領人來試衣服,她之前應該跟您說過了。”


    剛才大聲說話的中年男人道:“哦,就是要彈琴的那個演員啊?”


    連名字都沒有,卻瞬間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身邊穿著暗色旗袍的女人本來正在休息,聽到這話慢慢睜開眼,以近乎審視的目光看著駱窈,隨後笑起來,聲音如黃鶯出穀:“果然是關編劇看中的人,真是個美人胚子。”


    駱窈笑了笑,立刻察覺到了她話裏眼裏表情裏的敵意,思緒一轉便有了計較。


    這位估計是女主角。


    她並不打算節外生枝,隻想速戰速決然後迴家,於是態度平常地道了聲謝就轉身換衣服去了。


    女主角默默咬了咬牙。


    雖然這個角色沒有台詞沒有名字連臉都不用露,但在設定上,她是白月光是朱砂痣,是一切美好的化身,從某種程度上說,風頭甚至蓋過了她這個女主。


    即使心知肚明沒必要計較,但還是會有些不舒服,尤其在見到演員本人之後。


    這般相貌,一旦進入圈子裏,定是個難纏的競爭對手。


    想到這裏,她抿直唇線,對自己的經紀人說:“走吧,去跟別的演員對戲。”


    旗袍並不合身,駱窈將自己的衣服收好,打開門,正對上一張錯愕的臉。


    “是你啊。”男人穿著粗布褂子,灰頭土臉的妝效笑起來十分晃眼,一口大白牙跟拍牙膏廣告似的。


    駱窈狐疑:“我們見過嗎?”


    男人反應過來,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莫名其妙。駱窈腹誹了一句,到前頭去找導演。


    下一場戲還在做準備,幾個演員在鏡頭前走戲,駱窈沒出聲打擾,卻攔不住周圍人驚豔的目光和低唿。


    導演聽到動靜迴頭一看,先是愣住,然後皺起眉,抬手動了動手指:“腰太鬆了,拿個卡子收起來一點。”


    一旁的女主角臉色變了變,沒接住對手演員的台詞。


    衣服是按照自己的尺寸做的,駱窈穿著腰太鬆,不就擺明了說自己腰更粗嗎?


    “可以了,你先把琴練一下。”導演抬頭開始找人,“那個誰,沈元恆呢?”


    “這裏這裏!”身穿粗布褂子的男人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導演你找我?”


    導演說:“這位扮演的就是藏於你心中的姑娘,現在要借用一下你家的鋼琴,正好也讓你找找感覺。”


    “好沒問題。”沈元恆笑道。


    駱窈懷疑他的牙齒打了蠟。


    ……


    順著樓梯往上,沈元恆並不多話,駱窈也就偶爾應和兩句,心裏默默琢磨。


    原來這位就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啊。


    突然間,她福至心靈,偏頭看了眼。


    莫非他就是昨天來電視台麵試的那位大少爺?


    琴房在走廊盡頭,比駱窈的房間還大,卻隻擺了台黑色鋼琴,陽光從側邊透進來,仿佛舞台上放出的追光。


    沈元恆將窗簾拉開了些,屋內頓時亮堂起來,駱窈隨意看了看,忽然間視線一頓,停在右側的牆麵上。


    她不自覺地走近兩步,沈元恆問:“怎麽了?”


    駱窈頓住,抬手指了指牆上的照片,有些欣喜地說:“那是布朗嗎?”


    著名鋼琴家布朗,每個學鋼琴的人一定練過他的曲子。


    沈元恆了然地笑道:“是啊,這是我以前拜訪他的時候照的照片。”


    駱窈又指向旁邊:“你和你的家人嗎?”


    “嗯。”沈元恆主動介紹說,“這是我爸,這是我……後媽。”


    “對了,說來還巧呢,我後媽和你一樣,也姓駱。”


    駱窈眼睫顫了顫,扯開嘴角笑:“是嗎……那真的挺巧的。”


    她本應該感到震驚,但此時卻像是早有了心理準備般,莫名平靜。


    原主的外貌和她本身並不一樣,她繼承了駱女士的長相,屬於過分的嬌媚,而原主的五官明豔大方。她把這歸因於小說本身,畢竟書裏的人物都是虛構的,同名同姓隻是湊巧而已,自然不可能長得一樣。


    可照片上的那個女人,雖然穿著深藍色的工裝,但無論是容貌氣質還是笑容弧度,都和駱女士如出一轍。


    簡直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第60章 不可能的


    駱窈看書時隻撿關於男女主的劇情, 其餘細節一概跳過,但書中如果有提過駱秋萍這個名字,她多少應該有些印象, 就像她特別注意了原主這個背景板一樣。


    當下能想到的解釋就是自己當時看得太快略過了相關情節, 而駱女士憑借三天兩頭陪著丈夫出席宴會上新聞的高調做派, 被原書作者拿來當作富太太的原型。


    駱窈深知如今所處的世界不再是文字構造出來的紙片,而是真實的生活, 那些筆墨甚少的小角色同樣擁有鮮活的人生。


    沈家在滬城算得上富庶, 沈老板前妻早逝,幾年後認識了下鄉知青駱秋萍, 兩人情投意合很快結婚, 駱秋萍待繼子如親兒,且沒有再生,一家人和睦相親,簡直是模範家庭。


    劇組借用了沈家的宅院,工作人員私底下聊天,都對沈太太讚不絕口,說她不光是賢內助,在生意上也出了不少力, 沈老板對她疼愛又敬重。


    駱窈聽了幾嘴, 雖然明白這位駱秋萍和她沒有半點關係, 但心裏多少有些不適應。


    其實那天在美容院,她聽到熟悉的名字和聲音, 某個瞬間竟然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駱女士該不會也穿書了吧?


    很快她就自我否認,不可能的,那人怎麽會去看小說,更遑論和她看了同一本。


    思及此, 駱窈清空所有思緒,深吸一口氣。


    算了,糾結這些做什麽。


    指尖下落,琴音隨之而來,如溪流似泉水,緩緩淌過,又泠泠作響。


    一襲素淨旗袍的駱窈坐在琴凳上,裙擺隨著抹臀的動作貼合曲線收攏,她姿勢優雅,隻坐琴凳的三分之一,脊背挺直,背影分外窈窕。


    造型師將她的頭發全部盤了起來,立領下的脖頸修長,腰肢纖細,臀部飽滿,仿佛立於博古架上的花瓶,叫人賞心悅目。


    “暫停一下。”導演不太滿意地抬起手說,“把那邊的盆栽搬走。”


    工作人員立刻上前調整,鏡頭慢慢推近,雖然看不見駱窈的臉,但她十指靈巧,肌膚如玉,手臂線條流暢優美,似畫卷裏精心勾勒出來的美景。


    沈元恆看呆了,既是劇情需要,也是真情流露。周圍人更是屏息凝視,直到導演喊停,才聽見有人喃喃道:“我要是男二號,我也中不了那美人計。”


    心裏存了這樣的月光,怪不得女主的任務會失敗。


    一旁的女主角聽得鼻子差點氣歪。


    不用貢獻自己拙劣的演技,駱窈心態放鬆,曲子彈了一遍又一遍,導演終於滿意地點點頭:“辛苦了,準備下一個場景。”


    駱窈不著痕跡地動了動發酸的手腕,起身準備去換迴自己的衣服。


    關穎玉喜笑顏開,上前給她遞了瓶水:“要不是你急著迴燕城,我真想給你多加幾場戲。”


    “別。”知道對方是開玩笑,駱窈仍然一臉受寵若驚,“我也就能擺個樣子,再來幾次肯定露怯。”


    關穎玉還得忙,囑咐了幾句迴去的路上小心,沒成想話音剛落,就有人走過來道:“剛才那場戲演得真好,關編劇從哪兒找來這麽有靈氣的姑娘啊?”


    隻是個背影而已,哪裏談得上什麽演得好不好,駱窈莞爾,沒搭女主角的話茬,對關穎玉道:“幸好沒有不自量力答應您出演女主角,否則在這些專業演員麵前可不就是班門弄斧了?”


    關穎玉瞥了眼一旁臉色微僵的女主角,笑道:“是有靈氣,可惜沒想端這碗飯。也好,省得我跑好幾趟電台打申請了。”


    兩人這話一來一往,倒讓女主角滿腹夾槍帶棒哽在喉嚨,不上不下憋得臉色變幻。


    她以駱窈為競爭對手,結果人家和她不是同一條賽道的,且並非沒能力,而是沒這個打算,聽那意思關編劇原本中意的女主是駱窈,要不是被拒絕了,怕還輪不上自己。


    簡直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還撲了自己滿臉棉絮,悶得慌。


    “那我先去換衣服了。”駱窈眉眼彎彎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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