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駱窈向學校請了一周的假,索性課程不多,又是接近尾聲,輔導員聽到她的理由,很快便同意了。


    ……


    燕城到林安大約一天多的車程,這是駱窈第一次做綠皮火車,原以為和以後的快速旅客列車差不多,但坐了才知道,想象還是太美好。


    好在薛宏明給她們買了硬臥,穿過一節節擁擠到無處下腳的車廂,找到自己的鋪位,駱窈才終於鬆了口氣。


    睡是不可能睡著的,她隻能迷迷糊糊地躺一會,分辨一下到底是左上鋪的唿嚕聲更難聽,還是右下鋪的。


    失眠的夜晚令人胡思亂想,駱窈腦子裏紛亂一片,可仔細捋起來,好像又有跡可循。


    她似乎很久沒見過“夢中情手”同誌了。


    不知道他手上的傷好了沒有,老實說,如果沒好她會更喜歡,但這樣詛咒別人是不是不道德?


    “駱窈?”


    嗯?她居然能在這種環境睡著做夢,看來適應能力果然是可以培養的。


    “駱窈。”


    嘖,怎麽就在心裏小小詛咒一下也能被人跑到夢裏逮著啊。


    “駱窈。”


    不過這個聲音聽著也太真實了。


    駱窈撩起沉重的眼皮,卻見那個夢中人在眼前慢慢形成具象。


    紀亭衍穿著簡單的外套長褲,裏麵的襯衫一絲不苟,隨著他低頭的動作,鼻梁上的窄框眼鏡突然滑落下來,他曲起手指按住鏡框往上一推,骨節處的傷跑了沒影兒,隻有淡淡的青色血管。


    他衝她淺淺一笑。


    她的唿吸突然一滯。


    “窈窈?窈窈?”


    感覺自己身體被輕輕搖晃,駱窈一下從夢中驚醒,眼前哪兒來的紀亭衍,隻有駱淑慧在催促她:“快下車了,你去洗漱一下吧。”


    “……好。”


    駱窈用手拍拍自己的臉頰,直至確認這不是夢中的另一個夢,才懊喪地長歎一口氣。


    她大概知道最近的焦躁是從何而來了。


    是她經由嶽秉一事打開並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後,僅存的良心在和欲望做無限鬥爭。


    她對紀亭衍可能有很膚淺的喜歡,這種喜歡來自見色起意,但具體什麽時候成形又說不太清。


    駱窈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疼。


    難道要對紀亭衍說,我可能想對你短暫地耍一下流氓嗎?


    第19章 以後再也不用見麵了……


    林安是一座古城, 江南水鄉,雨水充沛。


    駱窈她們到達車站的時候天還未亮,四周霧蒙蒙一片, 淩晨的冷風裹挾濕潤的水汽, 令在燕城待久了的人分外陌生。


    兩人沒有帶傘, 駱淑慧望著外頭淅淅瀝瀝的小雨,懊惱道:“都怪媽, 好多年不迴來, 忘了這時候下雨要下好多天的。”


    駱窈伸出手探了探:“不大,可以拿外套出來避一避。”


    駱淑慧歎氣:“也隻能這樣了。”


    “駱窈。”忽然間, 身後有人叫她的名字, 駱窈迴頭,見是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女人,疑惑地抬眉。


    女人似乎沒想到她不認得自己,自嘲地笑了下,才說:“我是蕭曼茜。”


    啊,是女主。


    駱窈禮節性地頷首,一旁的駱淑慧顯然認得人,想到邱兆昌之前對女兒做的事, 眉頭皺了皺, 隨後才輕聲問:“是邱家媳婦兒啊, 有事嗎?”


    蕭曼茜拍了拍懷裏的嬰兒,語氣平和:“嬸子, 我和邱兆昌離婚了,已經不是邱家人了。”


    “離、離婚了?”駱淑慧麵露吃驚,還好很快反應過來不妥,又訕笑幾聲。


    駱窈也有些意外, 劇情這是走崩了啊。


    難道是因為她這枚音符脫了軌道,所以曲子離了譜了?不對,她剛穿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很多地方跟原劇情都有出入了。


    大概真實生活比小說來得鮮活和未知吧,隨時都可能出現變數。


    “嬸子,駱窈,我帶了把傘,可以先借給你們用,但得麻煩你們幫我去渡口找條船,我去下溪村。”


    她抱著孩子還帶著行李,確實不太方便,駱淑慧點頭應道:“行啊,這麽說我們還同路呢,坐一條船就成,我們去上溪村。”


    蕭曼茜似乎鬆了口氣:“那趕巧了。”


    她帶的是一柄長黑傘,正好可以放在行李袋上麵,駱淑慧讓不認路的駱窈等在裏麵,自己撐著傘去渡口。


    等候廳裏不時有行人來往,駱窈將她們的東西都歸置到一邊,和蕭曼茜一人找了個座。


    她懷裏的嬰兒不安地哭了兩聲,蕭曼茜嫻熟地哄了哄,很快又安靜下來。


    “你知道我為什麽離婚麽?”


    駱窈轉頭看她。


    蕭曼茜對上她的眼睛,表情似乎沒有悲喜:“他出軌了,和那個模特。”


    駱窈並不意外。


    這迴反倒是蕭曼茜挑眉:“看來你不是因為錢少才拒絕了他的邀請。”


    駱窈輕笑一聲,垂下眼打量裹在繈褓之中的嬰兒,小女孩隻露出一張睡得紅撲撲的臉,帶著滿滿的嬰兒肥,嘴唇還不自覺地嘟著。


    駱窈心裏一軟:“很可愛啊,恭喜你。”


    看著女兒,蕭曼茜表情也柔和了許多,由衷道謝。這段時間她聽了太多的規勸和咒罵,還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說恭喜。


    很快,駱淑慧就領著一個穿著蓑衣的船夫進來了,手裏還多拿了一把傘,船夫輕鬆地將她們的行李提上,駱淑慧將傘還給蕭曼茜,這才和女兒共撐一柄,幾人一齊去渡口乘船。


    許是因為都是做母親的緣故,駱淑慧很快和蕭曼茜聊到了一起。


    “你離婚了,那麽大個服裝店咋辦咧?都便宜姓邱的了?”


    “該我的我都拿迴來了,剩下個空殼子給他,還得供我女兒的撫養費呢。”


    “那你去下溪村是……”


    “我奶奶在那裏,正好帶著孩子過去看看老人家。”


    “要的要的……”


    駱窈在車上沒有睡好,靠著船艙閉目養神。


    她記得女主上輩子就是因為丈夫出軌小三登堂入室,落得人財兩空的下場,所以這輩子才會嫁給對她始終一往情深的邱兆昌,沒想到重蹈覆轍。


    不過也不算太壞,至少她這迴把錢拿在手裏了不是?


    ……


    自從駱窈實習結束,科學頻道周六版塊的播音員又成了梁博新。許是珠玉在前,紀亭衍聽著自己習慣了很久的聲音,竟然生出一些不適應。


    他本想再次拜托師弟嶽秉翻錄一部分的節目磁帶,但這迴對方卻拒絕了。


    “師兄,你別太過分啊。想要窈窈的磁帶你自己問她要啊。”


    雖然紀亭衍不明白他對自己的態度為什麽突然轉變,但總是麻煩他人確實不妥。至於親自向駱窈說……他覺得自己應該按照合理的規劃來。


    離上次見麵已有月餘,他終於確定那些激素的作用滲入了本能——即便不再去聽她的聲音,也有許多東西能下意識觸發對她的想念。


    比如街邊路過的公交、他隨手寫下的紙條、又或者是迴燕大的時候總是想著,她會不會從哪裏再跳出來。


    第一步反複驗證,結果有效,那麽第二步,就是確認駱窈的態度。


    紀亭衍不想直接詢問,那樣太過唐突。他應該先試探,如果是正向反饋再循序漸進,如果搖擺不定就要努力爭取,但如果是負麵的……


    那他尊重對方的選擇,結束這個課題。


    ……


    和蕭曼茜道別,母女倆在上溪村渡口下船。


    此時雨已經停了,駱淑慧憑著記憶往裏走,腳下從水泥地麵,一路變成泥濘的土路。


    駱窈越過一處不明物體,餘光注意到不遠處有個小男孩怯生生地偷看自己,她一抬頭,那男孩便衝她抿出一抹羞澀的笑,然後轉身跑了。”


    “剛才那孩子和你二舅長得還挺像的。”駱淑慧眯起眼想再看清一些,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後立馬改口,“不是你二舅,是駱二柱。”


    駱窈聽出她語氣中的負麵情緒,收緊挽著她的胳膊,安撫性地拍了拍。


    雙親過世是大喪,按村裏的習俗需停靈七天,但家裏窮的沒有這個條件和講究,第二天就下葬了。


    駱窈她們到的時候,屋裏隻剩女人在幹家務,男人外出捕魚幹活,小孩兒要麽在泥地裏打滾,要麽看著別人在泥地裏打滾。


    “呦!稀客啊這不是!燕城的大人物居然迴來了!”一道尖利的聲音像是劃破了隔音牆,四下立刻吵吵嚷嚷。


    “我還以為爹娘死了你也不迴來呢,沒想到還有點良心。”


    “大毛二毛快進來!你們三姑迴來了,看看她給你們帶啥好東西了!”


    “這丫頭誰啊,我都認不出了。是你女兒吧三妹?大城市的條件就是不一樣,養得皮嬌肉嫩的,真是精細。”


    她們邊說,邊上手扒拉駱窈,還想搶過她手裏的包裹。駱窈反手製住,指頭按向穴道,這些人就跟開了的水壺似的不停叫喚。


    “三妹?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孩子啊?沒大沒小!”


    駱淑慧改過名,三妹是她原來的名字。


    聽見嫂子弟妹的斥責,她深吸一口氣,冷淡道:“我帶窈窈來上炷香就走。”


    煩人的地方似乎連空氣都格外難聞,駱窈也不耐煩和她們周旋,順勢抓住一隻伸向自己的手,身子一扭再用力,直接將人摔在地上。


    事實證明,武力鎮壓還是有用的。


    等她們上完香嗑了響頭,駱淑慧話都沒多說一句,拉著駱窈就離開,見到聞訊迴家的兄弟理也不理。


    身後很快傳來爭吵——


    “你咋不留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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