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坐在12號診療桌前的兩名主治醫師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不是幾根針下去就治好了阿爾茨海默症,否則他們可真是要懷疑人生了……?!


    啊!呸!他們現在已經在懷疑人生了好不好?!就算隻是大腦深處的記憶反射,可這也不講道理啊!


    “既然我這個治療方案對孫奶奶看來治療效果還算不錯,我等會給你們先開半個月住院吧……”針灸針還得留上一段時間才能拔出,蘇糖和周老太太幾人商量道。


    “好的好的,那就麻煩您了……”這會子周家兩名孫輩,與蘇糖說話時都帶上了尊稱。


    然而蘇糖與周家眾人都沒發現,二樓薛主任和院長等人正站在樓上看見了剛剛蘇糖給老年癡呆症患者施針的場景,且施針後患者居然立馬認出了親人!這要不是親眼所見,他們是萬萬不敢相信的!


    “這蘇醫生看著還是有兩把刷子啊……”院長挑挑眉,胖乎乎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難怪之前,好些人都特地來咱們醫院找蘇醫生治療……就這手段效果,不給個專家名稱,都對不起這手針灸啊。”


    薛主任樂嗬嗬,拿起筆在記錄本上又給蘇糖名字後方加了3分,“院長,你這就算想給人專家稱號……可至少也得等人考上副主任醫師吧?否則就算咱們醫院的人沒意見,可迴頭蘇醫生被其他人說嘴,壞了名聲,就不好了……”


    在醫院裏,醫生差不多被分為理論派和實戰派兩種情況,前者更容易職稱晉升,後者則更受患者歡迎。在薛主任看來,蘇糖顯然是個實戰派醫生,而想要成為六院這種大型三甲醫院的專家,理論和實戰都不能缺少,否則迴頭給人門診上個專家號,這不是擺明了給人挑事的機會嗎?


    “誒!我說你這人怎麽就這麽一本正經呢?我現在肯定隻能說說,可迴頭小蘇醫生考上副主任醫師就不一樣了啊……”院長嗬嗬笑了兩聲:“衛生局每年都有幾個特殊人才晉升名額,等小蘇迴頭論文跟上,咱們醫院這邊就可以試著申請幫忙報名嘛,到時候等通過,再給掛個專家號……”完美!


    深市這麽大一座城市,醫院衛生局的特殊人才晉升名額每年都能有兩三個,隻不過這些名額,並不是每年有——就會發,就會用!


    而是需要醫務人員本身素質過硬,論文與技術雙雙達標,甚至遠遠超出普通水平,通過考核才能拿到。


    畢竟這種特殊人才名額連參加考試,也需要各大醫院10名以上主任醫師,聯合推薦才有機會報名。


    這要不是真的能夠通過,且機會特別大,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多主任醫師聯合推薦?說出去那不是丟自己臉嗎?


    因此深市二三十年下來,真正能夠拿到特殊人才晉升名額的,5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


    “行了!老薛啊,咱們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按照天氣預報顯示,這台風估摸著白天就會離開,到時候肯定還有一段忙碌時間,你要組織好人員替換和現場工作……”院長收迴放在蘇糖等人身上的目光,嚴肅的視線放在薛主任身上。


    薛主任嚴肅點點頭,“院長,你放心……雖然今年‘芭蕉’比以往幾年的台風大得多,被送來的受傷人數也比往年多些,但有其他科室醫生幫忙,急診科這邊肯定沒問題!”


    ………………


    於是,這天晚上,除去給孫老太太治療期間出了些波瀾,稍稍多花費了些功夫。


    其他患者的治療都還算簡單……


    每當遇到外傷嚴重的患者,急診科這邊都會第一時間送去手術室。


    等到後半夜急診科這邊的患者減少,蘇糖等人還稍稍抓緊時間眯了一小會,直到天光微亮,屋外的暴風雨依舊還下個不停時,醫院這邊才派出了替班醫生代替一些快要堅持不下來的人。


    沒辦法……


    這次台風天帶來的影響非常大,受傷的患者數量特別多。


    蘇糖視線隨意在急診科大廳微微一掃,便能看見數百名患者或坐或站或躺下,而這些患者入院時不僅需要醫生檢查治療,還需要護士從旁輔助觀察,檢驗科等人員進行從旁輔助,再加上住院部也需要醫務人員時時刻刻看守著。


    急診科這邊自然沒有那麽多替班醫生,能將昨天到今早都在工作的醫生通通替換一遍。


    有後勤人員趁著剛剛天光微亮,還沒什麽患者的時候,給蘇糖等人送來了早餐。


    門診一大群人餓了大半夜也沒怎麽講究,飛快吃著後勤人員送來的包子,蘇糖甚至見沒人找她看病,還站起來往外走了走,想要隔著玻璃看看醫院外的台風。


    要知道,急診科大廳對應的門外就是城市街道,而不是醫院內部。


    蘇糖對此有點好奇,這種台風天還能直麵街道的情況,她以前還沒遇到過呢。


    往日裏每到台風天,他們一家人都是窩在家裏,或是抓準時間給樓下診所認真打掃打掃。


    與三甲醫院不同,這種台風天,像他們家那樣的小診所可不敢開門。


    小診所的卷簾門隻要一拉,診所裏麵非得被暴雨糊滿,甚至還能將靠近門窗邊的各種物品給卷走。


    蘇糖一邊啃著包子,一邊望著門診玻璃窗外幾乎快要遮蓋住眾人視線的暴雨,灰蒙蒙的天空像是台風帶給眾人的心情顏色。


    默默吃完最後一口,蘇糖動了動微微僵硬的脖子,正準備迴到13號診療桌前。


    一個高挑卻略微有些瘦弱單薄的身影,直直衝著蘇糖走了過來。


    吳曼臉色略微有些蒼白憔悴,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格外明亮,她望向蘇糖一字一句鄭重道:“蘇醫生,我丈夫4年前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我想請您抽空走一趟飛診可以嗎?隻要您能讓我丈夫醒來,我願意出500萬飛診費!”


    “咳咳咳……!”剛剛提溜著包子,還沒吃完,也想走動走動的潘宇豪,差點被500萬飛診費這兩個詞給噎死!


    靠!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他昨天才損失了一輛50萬的汽車,心痛到難以唿吸,就算保險公司賠付90%以上,那他還是得賠進去好幾個月工資。


    這邊同事蘇糖,坐個急診科門診大廳,居然還能迎來‘第二春’???!


    想到還在住院部是飛診大客戶‘魏土豪’……


    潘宇豪委屈的捏住包子,抱住壯壯的自己,他真是太難了,為什麽要在他身邊種下這麽多檸檬樹?


    酸酸的檸檬又澀又苦,每一個都不是他想要的果。


    潘宇豪:qaq!


    第130章 特殊治療合約


    “植物人?”


    蘇糖眉頭微蹙,下意識思索起患者病情。


    植物人指大腦受傷後,喪失活動意識,隻保留部分基礎生命體征,和部分本能神經反射的一種特殊狀態。他們沒辦法正常行走,與人交流,沒有意識,不會思考。


    但對一些外界刺激,卻還是會本能產生條件反射。


    比方說:打嗝,咳嗽,打哈欠,揮舞四肢等等。


    “吳女士你身上有患者病曆嗎?”蘇糖並沒有一聽見500萬,便立馬接下吳蔓的飛診訂單,而是思索片刻看向吳蔓道:“我需要看過患者具體情況,才能下定論……”


    且不說吳蔓丈夫四年前成為植物人,早已錯過了植物人最早治療期前6個月,想要治療起來很難。最重要的是,這治病也講究因人而異,就算是同樣的病,每個人的身體情況不同,往往治療方案也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尤其像植物人這麽嚴重的病症,治療難度很大,那就更需要謹慎對待。


    “有,有的!我這裏有每一次的檢查報告記錄!”吳蔓聞言,快點頭,立馬掏出手機遞給蘇糖,將丈夫這些年的檢查報告病曆記錄等,通通翻閱出來。


    作為患者家屬,吳蔓幾乎本能每次將這些病曆檢驗單等拍攝收集,為的就是防止自己有一天遇到合適的名醫,能夠將這些病例報告拿出來給對方查看。


    蘇糖拿起手機,認真翻閱。


    吳蔓丈夫叫宋掣,今年36,四年前車禍昏迷入院,當時因外傷造成顱骨多處骨折,經過後期治療依舊長期昏迷,處於植物人狀態……


    蘇糖認真翻閱手機裏的各項文件資料,即便是沒有看到宋掣本人,蘇糖也能從這些檢查報告單裏看出,吳蔓這些年對丈夫照料的細心認真。


    四年時間裏,除卻早期受重傷時宋掣身體情況較差之外,之後幾年,對方不僅僅沒有其他植物人常見的肺部感染,皮膚感染褥瘡等並發症,就連患者身體肌肉,也比普通長期癱瘓患者萎縮的要少些。


    “吳女士,你丈夫看上去除了腦部神經損傷之外,其他身體情況還算不錯……”


    蘇糖看了看宋掣最近一期的體檢報告點點頭,然而沒等吳蔓鬆一口氣,蘇糖卻又話題一轉道:“但是,你丈夫想要治好恐怕還是有點難度……”


    蘇糖蹙眉,白嫩嫩的小臉嚴肅的像個小老太太。


    這番表情動作立即讓吳蔓的心髒,提到了嗓子眼裏。


    吳蔓略帶絕望,深吸口氣努力壓下心底的悲傷,望向蘇糖一字一句道:“蘇醫生,難道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您昨夜不是連阿爾茨海默症都能治療嗎?我丈夫比那位孫阿姨年輕,就算病情比對方嚴重,可是這兩者不都是神經內科的病症嗎?”


    “兩種病殊塗同歸,蘇醫生您就不能再試試嗎?萬一我丈夫針灸刺激之下就能醒來呢?!”吳蔓哽咽,說著說著,眼淚就像決了堤的洪水,不停往下掉落。


    司機周海站在一旁見到吳蔓這副模樣,無奈歎了口氣。


    夫人這些年著實過得太過辛苦,不僅僅夾在宋吳兩家中間,得不到兩方家族任何幫助,且每年還需要為了宋先生大筆的醫療費勞心勞力,光每年邀請名醫的飛診費就是一大筆,更別提如今宋先生24小時住在醫院高端病房,那開銷就更大了,一年下去隨隨便便就得大幾百萬。


    因為被判定為植物人,且再也沒有醒來的可能,宋先生除卻少量個人房產以及私人物品沒被迴收,宋先生基本上算是淨身出戶,直接被宋家趕出了家門,這些年吃的喝的全靠夫人……


    家族長輩不支持,不理解,醫藥費生活費,金錢開銷壓力大。


    周海感覺吳蔓,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衰老。


    如今眼前這位蘇醫生,再這麽打擊,不是讓夫人更傷心嗎?


    周海兩步上前想要出言安慰吳蔓:這個醫生不行咱們再找其他醫生時……


    卻見對麵那名穿著白大褂,胸口掛著工作證的蘇醫生皺了皺眉頭,麵露無奈,少年老成道:“吳女士,你別這麽著急。至少得讓我將話說完……”


    蘇糖眨眨眼:“吳女士,以我現在的水平……宋先生想要醒來沒問題。”


    “但是醒來與醒來之間還是有區別的!”


    蘇糖語氣嚴肅,認真道:“一種是人清醒,部分意識恢複,但後遺症很嚴重,比方說語言錯亂,大腦沒辦法指揮身體。一種是人清醒,能自動睜開眼睛,與人正常交流,還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與其他人指令調動身體,最後達到生活自理,和正常人一樣上班工作。”


    吳蔓:“……?!!”


    吳蔓下意識雙眼一亮,本能將視線放在蘇糖身上,她一邊努力收迴自己哽咽到沙啞的聲音,一邊下意識眼巴巴道:“當,當然,我當然是希望宋掣能夠恢複到生活自理,和正常人一樣工作上班……”


    蘇糖看了吳蔓一眼,點點頭:“我知道吳女士的想法,這也是每個醫務人員與患者家屬都最想要的結果。”


    “隻是……”蘇糖沉吟片刻,想了想,這才緩緩將手機劃到一張檢驗報考,“吳女士,你仔細看看這幾張檢驗報告上的圖片,宋先生當初受傷後出現了梗阻性腦積水,且大腦這一塊發生了嚴重的撞擊,這塊陰影區域明顯和其他地方不同……”


    蘇糖望向吳蔓,一字一句道:“想要治好宋先生,無外乎兩種辦法!”


    “第一種保守治療,我能讓宋先生醒來,但卻不能保證後期恢複情況。可宋先生昏迷四年,百分之八十以上後遺症比較嚴重,百分之二十後遺症較輕,最多百分之十能勉強恢複到生活自理。”


    “第二種激進治療,這種方法比較危險,需要用針灸深度刺激患者死穴,我沒辦法保證宋先生能夠醒來,甚至宋先生有可能在治療中出現死亡,但這種辦法患者一旦清醒,至少有九成以上能夠達到生活自理,七成以上能夠和正常人一樣上下班。”


    ‘死亡’兩個字令吳蔓本能喉頭一緊,瞳孔不由自主微微擴大。


    然而生活自理和正常人一樣這幾個字對吳蔓吸引力太大。


    吳蔓喉頭幹澀,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開口道:“蘇醫生,第2種方法……死亡率和成功率,大概分別是多少……?”


    “四六開,宋先生有四成可能性會在治療過程中,因受不住刺激而死亡。”蘇糖也沒打算隱瞞,黑白分明的眼裏滿是嚴肅認真道:“如果吳女士要選擇第2種治療方案,那麽我們在治療前,必須另外多簽兩份特殊治療合約。這份合約需要由律師專門擬定,而不是普通的醫院手術告知書……”


    三年前上麵,為了保護醫生,也為了避免患者死亡後醫生與患者家屬之間引發重大衝突,雙方在治療前可以要求律師簽訂這種特殊治療合約。


    隻不過除非特別危險的手術,且患者極為年輕,一般情況下很少有醫生與患者家屬願意冒這麽大的風險,製定這種危險的治療方案。


    “四六開,也就是宋掣有五成能夠恢複到生活自理,四成能恢複到正常人一樣……”吳蔓喃喃,整個人卻脊背緊繃,已然陷入到了自己的情緒世界。


    蘇糖歎了口氣:“……”


    她站在一邊沒說話,嚴肅的目光卻透過窗外滂沱的大雨,放在了地麵渾濁微黃的積水上。


    雖然蘇糖覺得第2種方案對患者本人來說會更好,但這種事情,無論如何也隻有患者家屬才能決定……


    這樣的選擇很難,難道吳蔓隻要一想到丈夫可能會死,會變成一捧骨灰放進瓷盒,便心如刀絞。


    可是理智卻告訴吳蔓,第2種方案才是對宋掣更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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