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鄉了,不過他插隊的地方不遠,就在隔壁市,而且,”說話間她們已經走到了候車點,董豔紅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才走到林靜身邊,壓低聲音說,“好像今年上麵態度有鬆動,他們這些下鄉知青有希望通過招工、考試迴城,要是政策下來,他家裏有辦法把他弄迴來。”


    其實知青下鄉從五十年代就開始了,那些年知青是能通過招工招工、考試、病退、頂職等迴城的,隻是大運動開始後上麵縮進了政策,所以六八年下鄉的那批知青,目前還沒有人迴城。


    雖然自己沒有下鄉,但得知政策有變,林靜心裏很高興:“那你們不是好事將近了?”


    董豔紅心裏當然也高興,但她也不敢抱太大希望,說:“現在還說不準,看他這兩年能不能迴來吧。”


    她和林靜是同一年出生的,二月份剛滿二十二,年紀不算小,但也不很大,畢竟是鋼廠這種大單位的正式工,拖到二十七八也是香餑餑。隻是她家裏人不可能讓她拖到二十七八,真到那時候,哪怕她不愁嫁,可以選擇的對象也不多了。


    董豔紅心裏也清楚,所以她給自己留了兩年時間,要是他能迴來,他們就談婚論嫁,要是迴不來,那她可能就會和爹媽選定的人相親結婚。


    林靜也猜出了她的意思,說:“肯定能迴來。”


    “嗯。”董豔紅抿唇笑了笑,突然說,“要是高考能恢複就好了。”他成績好,肯定能考迴來。


    林靜抬頭望向天空,這時節天黑得晚,都六點多了,夕陽仍懸在天邊降落未落。橘紅色的晚霞暈染了半邊天空,炫目而瑰麗。


    林靜想,恢複高考,談何容易啊!


    ……


    這一年的六月底,林靜沒等來恢複高考,卻等來了國家決定廢除考試製度的消息。


    但也不全是壞消息,考試製度雖然被廢除了,但國家也提出了“實行群眾推薦、領導批準、學校複審相結合的辦法”招收工農兵學員,並決定先在清、北兩校進行試點,如果辦法可行,將會在全國大麵積推廣。[1]


    消息下來後,消沉的有,但更多人感到振奮。


    雖然高考被取消了,招收工農兵學員這事還不知道可不可行,但既然有政策下來,就說明國家還是想把專業院校重新辦起來的,大家也因此看到了升學的希望。


    林靜就是後者,連著半個月都樂嗬嗬的,看得宋玉萍都納悶,問張秀梅她家裏是不是有什麽喜事。


    張秀梅愣了下問:“喜事,沒有啊,怎麽了?”她家目前最近的喜事就是閨女生產,但林靜懷孕才六個多月,離生產還有三個月呢。


    宋玉萍問:“沒喜事靜靜這段時間怎麽這麽高興?成天都樂嗬嗬的。”


    “嗐,她那就是傻樂!”說歸說,張秀梅一想還真是。


    林靜性格雖然不算悶,但她也不是那種喜形於色的人,連笑容都是克製的,很少有情緒外放的時候。但這段時間她不但笑容變多了,走路步伐也輕快不少。


    隻是她以為林靜高興,是因為顧問工作幹得好,但現在想想,閨女是六月中開始擔任革委會教育改革小組顧問,她變得這麽喜形於色卻是這個月的事。


    於是晚上吃飯的時候,張秀梅就問了起來:“你這段時間好像很高興?”


    “嗯?我有嗎?”林靜自己沒什麽感覺,便看向紀明鈞。


    紀明鈞點頭:“是有。”


    張秀梅說:“是吧,今天小宋還來問我,咱家是不是有什麽喜事,不然你怎麽成天這麽高興。”


    林靜失笑:“咱們家能有什麽喜事?”


    “那你怎麽突然這麽高興?”張秀梅疑惑問。


    這問題林靜也迴答不上來,主要是她不覺得自己最近和以往有什麽改變,倒是紀明鈞沉吟片刻說:“是為了清北兩所大學招收工農兵學員的事吧。”


    紀明鈞說的張秀梅每個字都認識,但連起來卻沒懂什麽意思:“那是什麽?”


    有了紀明鈞的提醒,林靜仔細想想,也發現自己最近心情不錯,便迴答說:“之前高考不是取消了嗎?”


    這事張秀梅知道,消息下來的時候她閨女的眼睛還腫了好幾天,但她不明白那跟這事有什麽關係,問:“那不都好幾年前的事了嗎?還是說高考要恢複了?”


    “高考沒恢複,但國家決定招收工農兵大學生,上個月剛出的消息,要把清北兩所大學作為試點,如果能成功,就會在全國範圍內推廣開。”


    張秀梅不知道清北指的是哪兩所大學,但這並不影響她理解閨女的話,問:“就是說,以後學生又能上大學了?”


    “不隻是學生,這次招收工農兵大學生,其實學習的是前兩年上海機床廠七二一工人大學的成功經驗,根據主席的指示,後續是要從有實踐經驗的工人農民種選拔學生,讓他們到學校裏學習幾年,又迴到實踐中去。”紀明鈞插話說,“換言之,不管是工人還是農民,隻要工作幹得好,都有可能被推薦上大學。”


    張秀梅張大嘴巴:“那這可真是好事啊!”


    林靜笑著說:“是啊,是好事,是所有人的好事。”


    人生最可怕的不是遇到困難,而是身處困境卻看不到希望。招收工農兵大學生這件事,會讓無數經過數十年寒窗苦讀,卻大學夢碎的青年看到希望。


    並且,林靜相信這隻是開始,未來一定會更好。


    第111章 插個隊   吃完飯張秀梅去洗碗,紀明鈞則……


    吃完飯張秀梅去洗碗, 紀明鈞則進了浴室給林靜兌洗澡水。


    進入七月後,林靜的肚子就跟吹氣似的大了起來,雖然不至於行動不便, 但很多事做起來的確有些困難。


    所以現在家裏什麽活都輪不著林靜, 就是晚上她口渴了想喝水, 基本也是她一動紀明鈞就醒了, 然後她躺床上等著他把水喂到嘴邊就行。


    當然林靜也沒懶到這程度,紀明鈞也就給她喂過一迴水, 那次是倒出來的水有點燙, 他說冷一冷,但那天她實在太困, 沒等水冷下來就昏昏欲睡了。平時沒那麽困的時候, 她還是願意自己動手的。


    也是那次後, 晚上吃過飯紀明鈞會特意倒一壺熱水晾著, 反正現在天氣熱了,夜裏起來喝涼水更舒服。


    等紀明鈞兌好水,林靜就收拾衣服洗澡去了。


    林靜夏天洗澡很快,一是因為每天洗身上不髒, 二則是因為夏天浴室裏門窗都關著容易悶, 再加上洗澡熱氣騰騰,在裏麵待久了容易出汗。洗完澡再一出汗, 這澡也等於白洗了, 還不如早點出來吹電風扇。


    電風扇是這個月熱起來後,紀明鈞去供銷社買迴來的, 為此他還重新弄了下家裏的電,在客廳和兩間臥室都裝上了插座。


    不過張秀梅怕冷,晚上都是用蒲扇, 電風扇主要還是林靜和紀明鈞在用。


    電風扇是海鷗牌的,是可以放在凳子上的款式,看著並不很大,但因為是鐵的,所以實際上很沉,有十來斤重。


    電風扇有大小兩檔風,小檔風力就挺大,能從牆邊一直吹到飯桌旁。不過林靜洗完澡覺得熱,所以洗完澡後直接拉了張凳子坐到電風扇前。


    按下檔位,扇葉唿唿轉起來,裹挾著些許熱意的風迎麵吹來,吹得林靜睡裙鼓起來。


    紀明鈞去浴室洗澡了,張秀梅在房間裏收拾東西,聽見外麵扇葉轉動的聲音走出來一看就念叨起來:“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聽話?一沒人盯著就懟著電風扇吹。”


    “我開的是小檔風。”林靜連忙說。


    “小檔風也大!”張秀梅見林靜坐著不動,臉色一沉說,“你還不趕緊往後坐點,待會吹感冒了看你怎麽辦!”


    林靜隻好起身把凳子往後挪,一直挪到張秀梅覺得可以的位置才停。


    但張秀梅還不滿意:“之前就跟明鈞說過,不要買電風扇,買迴來你肯定瞎吹,現在看果然,他就是太慣著你。”


    林靜覺得很冤:“電風扇是他要買的,可不是我提議。 ”


    “你要是不答應,他能買?”張秀梅反問,指著林靜現在的位置說,“你就坐這,別再往前挪了啊。”


    林靜無奈:“知道了。”


    ……


    在外麵吹電風扇總被念叨,所以看到紀明鈞從浴室裏出來,林靜趕緊讓他把電風扇搬屋裏去。


    次臥裏張秀梅聽到動靜,走出來說:“明鈞你晚上看著,別讓靜靜對著電風扇吹啊。”


    紀明鈞痛快答應下來,然後把電風扇放到了他睡的這邊床尾,不過他還得洗衣服,所以放下電風扇就出去了。


    雖然主屋裏隻剩下林靜一個人,但她這會已經沒有那麽熱,沒再懟著電風扇吹,而是拿了本書靠在自己睡覺的那側慢慢翻看著。


    隻是懷孕到後期,她越來越容易犯困,上班的時候得集中精神還好,這會放鬆下來,沒一會就困了。林靜把書放迴梳妝唐,躺下去開始打哈欠。


    等紀明鈞洗完衣服迴來,就看到林靜捂著嘴巴眼睛水潤,脫掉長褲搭在床尾架子上,掀開被子躺到她身邊問:“困了?”


    林靜側過身子鑽進紀明鈞懷裏,帶著濃濃困意說:“有點。”


    隨著肚子漸漸大起來,林靜也慢慢習慣了側著睡覺,這樣的確要舒服很多,就是有時候早上起來容易腰酸背痛。


    所以紀明鈞習慣了有事沒事給林靜捏捏肩膀揉揉腰,這會被她壓在身下的手就動作了起來。他的力道並不大,林靜沒一會就舒服得睡著了。


    ……


    第二天早上又是被鬧鍾聲吵醒。


    懷孕後除了周日,林靜就沒怎麽嚐過自然醒的滋味了,基本都靠鬧鍾叫醒,有時候鬧鍾都沒用,得靠她媽進來喊。


    林靜眯著眼睛坐在床上,很想倒迴去再睡一覺,但想到還要上班,最終還是掙紮著爬起來了。


    吃完早飯出門,正碰上沈文麗,她雖然起得比林靜早,但早飯通常是自己做,忙活下來還是跟林靜差不多時間出門。


    一起的還有宋玉萍,雖然她家早飯都是去食堂吃,但她有倆孩子,看著他們洗臉刷牙吃完早飯,把姐弟倆送出門再收拾收拾家裏,時間也差不多要到七點半。


    因此,每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宋玉萍言辭裏都能聽出對林靜的羨慕。


    林靜笑:“我現在是孕婦嘛。”


    宋玉萍搖頭:“這跟懷不懷孕可沒關係,我懷孕那會就沒這待遇。”


    其實宋玉萍懷孕那會待遇也不差,畢竟是有正式工作的人,每月光生活費就要交二十塊,為了家庭和睦,平時下班了她也願意幫著幹點家務活,但懷孕她就不太樂意動了。


    她婆婆心裏也清楚,見她不願意動,也不怎麽使喚她。至於她那幾個妯娌,意見當然有,但沒人敢說出來。


    怎麽說啊,他們家裏的壯勞力,全天都是滿工分,一年到頭也就落下四五十塊錢。而宋玉萍每月光生活費就交二十,她男人每月還要另外給爹媽孝敬,加起來也是二十。夫妻倆這一個月給家裏的錢,都快趕上他們一年的分紅了。


    要是宋玉萍是個軟性子,說也就說了,可她脾氣大得很,真把她惹急了,以她的脾氣還不得攛掇著男人分家?


    分家了宋玉萍夫妻倆日子當然好過,但他們這幾房就難熬了。


    因此,別說讓宋玉萍幹活,就算她一天一碗雞蛋羹吃著,妯娌幾個也不敢眼紅。


    但家務活可以不用幹,但自己睡覺的屋子還得她自己收拾,還有衣服,也得她自己搓。夏□□服還好,反正單薄,手洗十來分鍾就好了,到冬天就不成了,棉襖厚重,她當時又大著肚子,真是邊洗邊流眼淚。


    不過宋玉萍懷孕期間沒洗過幾次冬□□服,因為沒多久趕上過年,黃指導迴家探親知道這事說她:“你傻啊,自己洗不動你不會叫別人?”


    宋玉萍當時本來就委屈,聽見這話眼睛立刻就紅了:“我能叫誰?你去問問你媽?看她願不願意給我洗衣服?”


    黃指導聞言沉默半響,然後給她出了個主意:“下迴再洗衣服,你就問問嫂子和弟妹,問她們誰願意洗……”


    宋玉萍當時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想我連婆婆都指望不上,還能指望妯娌?


    但宋玉萍還沒嘲諷出聲,黃指導又說了:“不讓她們白洗,咱們出錢,洗一次五毛,不夠那就一塊,肯定有人願意幫你洗。”


    冬天洗澡沒那麽勤,就算按一次一塊算,一個月下來也就七八塊錢,黃指導覺得這個錢他還是出得起的。


    宋玉萍也覺得他們出得起,雖然那會黃指導級別沒現在高,但那會他們剛結婚,負擔沒那麽重,再加上手裏有存款,她就大方了一迴。


    但她沒像黃指導那樣上趕著當冤大頭,洗一次衣服就兩毛錢,愛洗不洗。而且她還留了個心眼,不止跟一個妯娌提了這事,因為競爭上崗的人多,互相還壓了波價,最後定下每月一塊二毛錢,包洗八次衣服,外加打洗澡水。


    到懷老二的時候,宋玉萍就更輕鬆了,她經期一推遲,幾個妯娌就找她競價來了,相較她第一次懷孕,包月價格有所下降,但服務項目卻增加了。


    要不是怕被人嘀咕小資做派,影響不好,這錢宋玉萍真想一直花下去。


    但妯娌能幫她做的也就是洗洗衣服掃掃地了,像早上她還是得跟其他人差不多時間起床,因為家裏糧食都由她婆婆管著,早飯就做一次,起晚了就得餓著肚子出門,就算她是孕婦也不例外。


    再加上她上班的是大隊供銷社,同事都是周邊幾個大隊的社員,離得近,所以供銷社裏不管飯,一旦餓著肚子出門,那她基本到中午才能吃上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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