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從床上下來的時候,林靜忍不住呲了呲牙,腰酸背痛腿抽筋就是她現在的寫照。


    男人都是大騙子!


    林靜心裏想著,忍著酸痛去浴室洗漱。


    早飯還是紀明鈞從食堂打迴來的,放在保溫飯盒裏。不過這飯盒的保溫效果也就那樣,之前天氣沒那麽冷的時候還好,現在氣溫降下來,基本林靜醒的時候裏麵的包子都已經半熱不熱了,粥倒是熱乎點,反正都是素的,她懶得花時間重新熱,將就著吃完早餐。


    出門時又碰上宋玉萍,不過今天她沒提陳家的事,畢竟好奇心這種東西,是很容易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消散的。


    宋玉萍又不像林靜剛結婚,她有一雙兒女要分散注意力,工作家務兩手抓,到晚上就把陳家的事忘到腦後了。


    她今天跟林靜聊的是孩子,重點在兒子身上,倒不是她偏心,實在是兒子太不省心,用宋玉萍的話來說:“他這個年紀的男孩,真是人憎狗嫌!”


    閨女就強多了,每迴考試都年紀前幾,在家也很自覺,迴來就寫作業,寫完就洗洗睡了。不像兒子,放學從來找不見人,吃飯要人催,作業要人盯,不鬧到九十點鍾不睡覺的。


    宋玉萍歎氣說:“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懂事。”


    雖然林靜現在也帶孩子,但目前她還很難和宋玉萍感同身受。因為在孩子們麵前,她畢竟有老師的光環在,所以不管孩子們在家怎麽調皮,在她麵前都會收斂點,而且四五歲的孩子比七八歲的還是好帶一些。


    林靜隻好說:“說不定過兩年就懂事了。”


    “兩年估計困難,他上初中能懂事我就謝天謝地了。”宋玉萍說著衝林靜眨眨眼,“你最近還沒消息?”


    她話題轉得太快,林靜愣了下才說:“還沒。”


    “沒事,你們才剛結婚,晚點要孩子也好。”說著想起陳茹,她跟王營長結婚都兩年了,到現在都沒消息。就前兩天,陳茹還說王營長家裏人又寫信來催,鬧得她過年都不想迴了。


    可不迴怎麽行呢,都不迴還好說,王營長迴她不迴,來年準得被婆家人的唾沫噴死,說著說著心情就沮喪起來。


    但宋玉萍沒跟林靜提起陳茹,林靜是新婚,問兩句還沒什麽,陳茹結婚卻有兩年了,提起來總有背後說人的意思。別看宋玉萍八卦,但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她還是有分寸的。


    到了供銷社門口,宋玉萍跟林靜揮揮手,腳步一拐進去供銷社,林靜則繞到後麵托兒所,開門搞衛生。


    因為身上不舒服,林靜今天就沒帶著孩子們做遊戲,上午給他們講了兩則小故事,下午則帶著他們讀古詩。


    讀的也不是別的,就是她買迴來遮擋牆壁脫落的兩副古詩中的《憫農》,這首詩屬於小學一年級的必修課,老師基本會讓學生背誦。


    但林靜要求沒那麽高,隻想帶著他們讀順溜,留下點印象。


    隻是孩子們記憶力都很不錯,到下午放學,大孩子們不看牆壁,當然他們看了也不一定能認全字,總之不需要林靜提醒,他們就被背完整首詩了。


    而雲雲和佳佳因為年紀小,話都還沒完全說順溜,就沒能把詩完全背下來,但好歹記住了前兩句,林靜說完第一個字,他們就能馬上接上。


    於是下午家長來接的時候,林靜把每個孩子都誇了一遍。


    孩子受到老師的誇獎,家長們當然很高興,但最讓她們驚喜的還是孩子會背詩了。


    因為現在的托兒所大多是單位設立的,目的是為了減輕單位職工的負擔,所以請的基本是保育員,不負責教學。所以家長們把孩子送到基地托兒所的時候,完全沒想到他們還能學到知識,乍然得知孩子們會背詩了,她們怎麽能不驚喜。


    事實上,孩子們今晚迴到家後,就開始在父母、鄰居麵前開始了人生中的第一場表演┓( ??` )┏


    但趙向北不在表演節目的孩子行列,因為隨著改革開放,經濟發展起來,人們也日漸開始重視起孩子的教育問題,如何讓孩子贏在起跑線上,是很多家長日夜煩惱的問題。


    像趙向北這麽大的孩子課表早排滿了,熟背古詩的大有人在,林靜才教了一首就特意點出來邀功的行為,方亞蘭真看不上,壓根沒跟趙弘毅提這件事。


    方亞蘭不提,趙向北就更不會說了,他還不懂呢。


    方亞蘭覺得孩子們學會背誦古詩沒什麽了不起的,林靜卻大受鼓舞,她的學生都太聰明了,她也得努力才行啊!


    於是洗漱過後,她跑次臥寫教案去了,她準備背誦之餘,再給孩子們講講古詩背後的寓意。


    因為以前沒寫過教案,所以林靜下筆前先去找了陳茹,別看陳茹還年輕,實際上她已經是有五年教齡了。


    陳茹也很支持林靜的工作,她不像方亞蘭,覺得林靜隻是個保育員,就應該隻幹保育員的工作,教孩子們學這學那純屬臭顯擺。在陳茹看來,雖然林靜現在隻是個保育員,但沒誰規定她這輩子隻能幹這個,她願意下功夫,以後轉行當老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好歹她也是個高中學曆。


    因此,陳茹不但拿出了自己以前的教案,還簡單跟林靜說了下自己平時寫教案的思路,完了又跟林靜說,有不懂的盡管找她。要不是擔心紀明鈞吃醋,她都想留林靜在自家住一晚,兩人秉燭夜談來著。


    林靜不知道陳茹心裏的想法,因為兩人是在客廳裏說的,而陳茹身上還穿著睡衣,怕她凍感冒,所以聽完思路再次道謝後,林靜就拿著教案迴去了。


    不得不說陳茹不愧是有經驗的老師,林靜以前沒寫過教案,順著她的思路,再看看她以前寫過的教案,也能模仿著寫出個大概來。


    不過考慮到孩子們比陳茹的學生年齡小很多,理解能力可能不夠,林靜寫教案的時候特意用了更通俗易懂的話,所以速度並不快,到十點才堪堪寫了一半。


    而紀明鈞因為昨晚理虧,今天特意找人打聽清楚了陳副營長家裏的情況,希望能借此哄好媳婦。


    結果從王家迴來後林靜就一頭紮進了次臥,紀明鈞跟進去後她也沒翻昨晚的舊賬,隻是軟著聲音說她在忙,撒嬌讓他早點睡。


    紀明鈞當時還想媳婦膽子小,說不準忙著忙著想到昨晚的事就怕了。


    結果他從外麵人來人往,等到四周俱靜,都沒看到媳婦迴來,再薅鬧鍾看一眼,時針已經指過十點,毫不猶豫下床逮人去!


    第49章 沒孩子   最後林靜當然沒能寫完教案,不……


    最後林靜當然沒能寫完教案, 不過這事也不著急,反正她身上沒有教學任務,目前最重要的工作還是看孩子, 可以慢慢寫。


    但林靜也有煩惱, 本來注意力被轉移, 林靜都快忘了隔壁的事, 結果紀明鈞最新打聽到的消息又讓她開始後背發涼了。


    根據紀明鈞最新打聽到的消息,陳副營長夫妻結婚五年隻生了一個孩子, 而這個孩子在幾個月前落水身亡。而陳副營長媳婦來隨軍的時候, 夫妻倆是沒有帶孩子的,而且當時是夏天, 衣服單薄, 從身形來看, 陳副營長媳婦當時沒有顯懷, 自然不可能在短短四五個月內生下孩子。


    而且這期間陳副營長媳婦一直呆在家屬院,沒出去過,如果發動要生孩子,周圍鄰居不可能不知道。


    根據以上消息, 可以得出結論, 陳副營長媳婦抱著的繈褓裏根本就沒有孩子!


    但陳副營長為什麽明明沒有孩子,卻每天抱著繈褓哄, 紀明鈞就不太清楚了, 如果想搞清楚,估計隻能問當事人才能知道。


    其實紀明鈞是想直接問陳副營長的, 隻是他們不在一個團,晚上陳副營長又沒迴來,沒找到機會問。而林靜在得知他的打算後連忙製止了他, 背後八卦就算了,直接問到正主麵前還是有點過了。


    隻是紀明鈞打聽到的消息不但沒能消除林靜內心的恐懼,甚至她本來都快放下這件事,被這麽一說,反倒弄得她又想起來了,接下來幾天心裏都毛毛的。


    再加上林靜過了寫教案的雞血期,現在她都不敢一個人在次臥寫教案了,想著主屋梳妝台也能當成書桌用,便把寫教案的地點改到了主屋。


    接下來幾天裏,除了洗澡上廁所,呃,後者不談,前者是因為吃過虧,紀明鈞在林靜這裏已經沒有信譽可言了,所以現在不管是自己洗澡,還是紀明鈞洗澡,她都堅決要跟他隔著門板呆著。


    紀明鈞:“……”


    不過其他時候林靜還是很黏著他的,他起床倒水她都要跟著,晚上睡覺抱他也格外緊,也算是陰差陽錯了。


    麵對媳婦的依賴,紀明鈞當然很享受,本來他想著抽空還是找陳副營長問清楚怎麽迴事,被媳婦拉進溫柔鄉後也忘了,直到隔壁再次傳出爭吵聲。


    這次是晚飯時間,林靜和紀明鈞正在吃飯,突然聽到瓷盤碎裂的聲音,雙雙頓住。


    紀明鈞眉頭皺起,對林靜說:“我去看看。”說完起身往外走。


    他都出去了,林靜哪還吃得下,也放下碗筷跟出去。宋玉萍可能是離得遠沒聽見,她家裏沒人出來,但陳茹和王營長都出來了,看到林靜夫妻倆問:“他們又吵架了?”


    他們當然說的是陳副營長夫妻,隻是他們家大門緊閉著,看不到裏麵的情況,林靜心裏也不太確定,搖頭說:“不知道。”


    話音剛落,裏麵就傳出後女人的喊聲,隻是他們可能在客廳靠後的位置,又隔著門板聽不大清,林靜隻隱約聽到什麽“能忘”“我不”,連不成句子。


    陳茹往前走兩步,正想過去敲門,裏麵的叫喊聲突然停下來。她動作跟著頓住,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等了幾分鍾,陳茹收迴手,林靜兩人也準備迴屋,他們飯還沒吃飯。


    隻是剛轉身,隔著門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女人的“你走”,陳家大門被從裏麵打開,陳副營長被推出來。


    陳副營長個頭高大,身材看著也健壯,而他媳婦則身材嬌小,人看著也瘦,按理說他不至於被生推出來。但他張著兩隻手,不敢動媳婦,隻邊倒退邊說:“文麗,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好嗎?”


    從紀明鈞口中,林靜已經知道陳副營長的媳婦叫沈文麗,此時她邊呢喃著“你走”,邊用身體將丈夫拱出來。


    關門的時候,林靜注意到她緩緩閉上了眼睛,蒼白的臉上滿是眼淚。


    而陳副營長在被推出來後也頹喪地低下了頭,和上次一樣,他低聲交代妻子好好吃飯,明天他要輪值,不迴來,會讓戰友幫忙送飯。


    交代完陳副營長又在門口待了一會,沒聽見裏麵有動靜,轉身衝大家微微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陳副營長走後,宋玉萍也從家裏出來了,正好看到他的背影,愣了愣問:“怎麽了這是?又吵架了?”


    陳茹點頭,說:“又去軍營了。”


    宋玉萍嘖了聲:“這兩人也真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輕輕歎了口氣。


    自這天以後,陳副營長被趕出家門成了十八棟的日常,剛開始宋玉萍看了還歎息幾句,到後麵就麻木了,一聽隔壁鬧就說:“又來了。”


    這天正好是宋玉萍夫妻請客,林靜紀明鈞,陳茹王營長都在她家,吃過午飯男人們去幹活,三個女人湊到一塊聊天。


    聽到外麵的動靜,宋玉萍都懶得動彈,跟林靜和陳茹嘀咕:“你說隔壁倆人怎麽這麽能鬧啊,三天兩頭來這麽一迴,問他們什麽原因吧又不說。”


    當然問的主要是陳副營長,他迴迴聽了都是苦笑,然後沉默。他媳婦更不必說,以前偶爾還能看到她抱著繈褓哄,自從兩人開始頻繁爭吵,這段時間她使門都不出了。


    林靜想了想說:“應該是為了孩子吧?”


    其實這段時間聽下來,陳茹隱約也猜到了幾分,此時也說:“好像是陳副營長媳婦接受不了孩子沒了,但他希望她能朝前看,兩人每次談到這個問題都會吵架。”


    “也是可憐。”宋玉萍歎了句,又說,“其實陳副營長說的也沒錯,孩子沒都沒了,老沉浸在過去裏也不是個辦法。”


    陳茹冷哼一聲說:“陳副營長一年到頭都在部隊,說不定孩子長這麽大都沒見過幾次,他走出來當然容易。可他媳婦呢?孩子她生她養她看著沒的,怎麽可能輕易忘掉?”


    宋玉萍雖然也覺得陳副營長媳婦可憐,但還是覺得陳茹這話太偏激,說:“陳副營長畢竟是當兵的,跟孩子見得少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是當兵的沒錯,可他早兩年就夠隨軍級別了,他要真有心,當初就該把媳婦孩子接來。”陳茹說著嘀咕了句,“要是早接來,說不準孩子也不會死。”


    宋玉萍說:“也沒人說當初是陳副營長不讓媳婦來隨軍吧?”


    “那總不能是他媳婦不願意吧?咱們這又不是什麽山溝溝,隨軍吃的也是商品糧,多少人盼都盼不來,她為什麽不樂意?難道她不想跟陳副營長好好過日子?”


    雖然陳副營長媳婦現在看的確不像是想好好過日子的,但這是因為孩子沒了。而且換個角度想,孩子沒了後夫妻鬧成這樣兩人都沒離婚,孩子出事前她當然更願意好好過日子。


    既然如此,她沒有不樂意隨軍的理由啊!


    但是宋玉萍這陣子見多了陳副營長低聲下氣的模樣,真難想象他會是個渣男。


    宋玉萍有點懷疑人生:“那照你這麽說,走出來太薄情,沉浸在過去也不行,他們怎麽辦?就這麽僵著?”


    陳茹語氣淡淡:“鬧唄,到鬧不動了,總會有個定論。”


    一次兩次她們還會為兩人操心,琢磨該怎麽幫幫他們,次數多了她們也累了,而且這事明擺著也不需要外人摻和,她們再操心也沒用。


    在這件事上紀明鈞的想法跟陳茹差不多,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自家的事都管不過來,哪有那麽多閑心管別人的事。


    他還跟林靜說:“下迴我不在家的時候隔壁要是吵起來,你別去摻和,最好是站遠點,別傷了自己。”


    林靜沒打算上去摻和,就是有點好笑:“也沒那麽誇張吧?”這段時間隔壁鬧歸鬧,但從沒真動過手。


    紀明鈞想他們現在沒動手,是因為矛盾還沒累積到臨界點,他們現在還處在一個想勸,另一個不想聽的階段。


    陳副營長為什麽總被趕出去,無非是因為兩人還猶豫著,不想真走到那一步,所以每到情緒快要控製不住,他媳婦就會把他趕出去。


    萬一哪天他們控製不住大打出手了呢?林靜細胳膊細腿湊上去不純粹送人頭的?他可不想媳婦受傷。


    雖然林靜覺得紀明鈞想得有點多,但還是聽了他的話,後麵他不在的晚上再聽見隔壁發生爭吵,林靜連門都不開。


    在隔壁三天兩頭的爭吵中,時間倏忽而過,轉眼就到了元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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