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鈞淡淡一笑,繼續往下說:“弄髒我媳婦衣服的人就是方亞蘭。”


    徐遠洲臉上笑容僵住,扭頭看一眼麵色沉靜的趙弘毅,打圓場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紀明鈞搖頭:“誤不誤會除了她本人,別人也不清楚,反正那天晚上她答應幫靜靜借衣服,結果你也看到了,要不是遇上我,靜靜還不知道得在外麵等多久。”


    紀明鈞雖然是副團長,級別比趙弘毅高,但兩人不是一個團的,平時工作交集不多,更算不上上下級,所以趙弘毅也不怕紀明鈞,聽到這裏刹住自行車,直直朝他看去問:“紀副團長,你什麽意思?”


    紀明鈞的想法很簡單。


    他和趙弘毅雖然不熟,但基本情況還是清楚的,趙弘毅前頭媳婦沒了,一個人帶著三個娃,之前去聯誼會,就是為了給孩子找個後媽。


    而方亞蘭這人,他雖然沒正式打過照麵,但通過自己眼睛看到的,和耳朵聽說的,大致可以判斷這人心思不正。


    趙弘毅和這樣的人結婚,自己過得如何不論,三個孩子以後的處境怕是難了。


    當然,紀明鈞也沒非要阻止他們結婚的意思,就是恰好碰到趙弘毅,看在孩子,也看在他們認識的份上,提醒他兩句。


    他聽得進去最好,聽不進去就算了,反正日子是他在過,跟自己沒關係。


    但看著趙弘毅的表情,紀明鈞覺得自己沒必要再說下去,留下一句“沒什麽意思”,就踩著自行車走了。


    紀明鈞走得幹脆,徐遠洲卻在心裏叫苦,看著趙弘毅沉靜的表情,幹笑著說:“他這人就這樣,你別介意。”


    但要讓徐遠洲自己說,如果一個關係不算熟悉的人,突然跑到麵前說自己對象的壞話……雖然說壞話的不是愛搬弄是非的人,但他心裏肯定會不痛快,不把人罵一頓已經算很有風度了。


    因此,徐遠洲自己都覺得他打圓場的話怎麽聽怎麽蒼白。


    但要讓他說出更有力的解釋,他辦不到,隻能借口有事,踩著自行車火速跑路。


    緊趕慢趕,終於在家屬院門口看到紀明鈞,好吧,是他把車停在路邊沒進去。徐遠洲騎著車過去,剛停下就說:“你當著趙弘毅的麵說那些話幹什麽?”


    “我能幹什麽?看到他想起來就說了。”紀明鈞語氣淡淡。


    “你說完是痛快了,把我給尷尬的,剛才跑路的時候都沒敢看他表情,就怕他揍我。”徐遠洲說著掏出煙盒,抽出一根給紀明鈞,見他擺手詫異問,“真戒了啊?”


    “真戒了,煙酒都戒了。”紀明鈞強調說。


    徐遠洲嘿了聲:“你這人可真是,結了婚成神仙了。”


    紀明鈞斜徐遠洲,沒說話。


    徐遠洲吸了口煙,笑話他問:“你知道你剛才的行為叫什麽嗎?”


    紀明鈞沉默,沒搭理他。


    徐遠洲也不要他搭理,自問自答說:“用我們老家話來說就是護崽,兒子被別人兒子欺負了,就去找人爸爸告狀。”


    “那是我媳婦。”紀明鈞不滿地說。


    “是是,媳婦,但意思差不多嘛。”徐遠洲彈了彈煙灰說。


    “不是為了這,”紀明鈞看到徐遠洲不信的表情,改口說,“不完全是為了靜靜。”


    “那你還為了什麽?”


    多年兄弟,沒什麽好隱瞞的,紀明鈞就把自己的想法給說了。


    徐遠洲聽後嘖嘖兩聲:“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熱心腸。”說著對上紀明鈞的目光,訕訕道,“行吧,你這人一直熱心腸,但你想想,就算趙弘毅聽了你的話,認清了那方亞蘭的真麵目,他心裏就能感激你嗎?”


    “我不需要他的感激。”紀明鈞從沒想過讓趙弘毅感激他。


    明白紀明鈞的態度,徐遠洲滿肚子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其實他知道,紀明鈞這人看著冷,實際上他才是有赤子之心的那個,他參軍是懷抱著一腔抱負,願意為了國家安定拋頭顱灑熱血。


    但他就不行了,他最開始當兵就是為了能吃飽飯,進特種部隊是為了早點提幹,因為他聽說軍官轉業分配的工作比義務兵複原安排的好,再後來則是為了多攢點錢,早點娶上媳婦。


    因此,當徐遠洲提了幹,攢夠了錢,娶上了媳婦,出任務再次命懸一線的時候,他怕了。


    徐遠洲想,如果是他身處紀明鈞的位置,他應該不會到趙弘毅麵前說這些話,反正都吃力不討好,何必呢?


    隻是他這人雖然不夠純粹,但他卻能理解紀明鈞,歎了口氣說:“行吧。”


    說著眼角餘光掃到由遠及近的身影,捂住臉說:“他來了。”


    “看你這點出息。”紀明鈞沒好氣地說,很見不得徐遠洲這樣。


    徐遠洲則說:“我這不叫沒出息,叫臉皮薄,你說他跟他對象要是真散了,咱們這算不算棒打鴛鴦。”


    “是我,沒咱。”紀明鈞抬頭,眯起眼睛看著頭也不迴拐進家屬院的人,“而且,他們未必會散。”


    徐遠洲心想沒散也不是什麽好事,誰知道趙弘毅會不會因為剛才那些話記恨上紀明鈞。


    但徐遠洲知道,紀明鈞不是怕事的人,而且先不說趙弘毅跟他們不是一個團的,使不了絆子,就算他們工作有交集,趙弘毅要真是這麽個不識好人心的糊塗蛋,那他也不足為懼。


    徐遠洲說:“行吧,我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你迴去不?還是在這等你媳婦?”


    “你先走吧。”紀明鈞說。


    徐遠洲沒忍住又嘖了兩聲,揮手說:“走了。”


    ……


    其實趙弘毅看到了站在路邊兩人,但一來他們關係沒那麽熟,二來紀明鈞還說了那些話。


    就像徐遠洲想的,雖然趙弘毅知道紀明鈞不是愛搬弄是非的人,但聽到那些話,他心裏的確不太高興。


    誰能高興呢,他跟人處得好好的,突然有個人蹦出來說“你對象人品不行”,是個人心裏都不會太痛快。如果趙弘毅再年輕十歲,說不定還要跟紀明鈞打一架。


    但他已經不是十八、九的愣頭青,他二十九了,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他結婚,也不僅是為了找個相知相愛的人,更是為了給孩子們找個好後媽。


    他不得不認真思考紀明鈞說的那些話。


    正思考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嘴裏喊著“衝啊”,從旁邊棟的院子裏衝出來,直直撞向自行車。好在趙弘毅反應快,及時穩住車,同時伸手把即將倒地的孩子撈起來,沉聲喊道:“趙向東!”


    趙向東站穩身體,衝趙弘毅嘿笑:“爹,你今天咋迴來這麽早啊?”


    趙弘毅抬頭看向兩邊舉著竹竿,係著紅布當紅旗的孩子,冷聲說:“我再不迴來你就要翻天了!趕緊給我迴去!”


    趙向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爸,趕忙衝朋友們揮揮手,表示自己得迴家了,然後一路小跑跟上親爹,跳到他自行車後座。


    也沒坐多久,就幾十米的距離,趙弘毅從自行車上下來,推著往院裏走,隨口問:“你弟弟妹妹都吃了沒?”


    “中午吃了,我去給他們打的飯。”趙向東拍拍胸口邀功說。


    但趙弘毅並沒有表揚他的意思,直接問:“晚上呢?”


    “晚上……晚上我不也才迴來嘛。”趙向東撓著腦袋,越說越心虛。


    走在前麵的趙弘毅已經到了自家門口,通過敞開的大門,他能將裏麵的狼藉盡收眼底,心裏騰地燒起一股火:“趙向東!”


    趙向東也已經看到了屋裏的景象,連忙舉手說:“不是我!”


    趙弘毅沒理兒子,大步走進屋裏,一路走一路撿,當他拎起內膽破碎,水流了一地的暖水瓶時,眼睛裏染上疲憊,轉頭看著趙向東說:“你都八歲了,什麽時候能懂事一點?”


    一句話,讓趙向東紅了眼眶,但他不敢哭,眼眶酸熱也緊咬著牙。


    趙弘毅沒繼續說兒子,推開兩個房間看了看,二女兒和小兒子都不在,問:“你弟弟妹妹呢?”


    趙向東悶頭轉身就往外跑:“我去找!”


    兒子出去後,趙弘毅拎著暖水瓶坐到飯桌旁,用手擰開底部,將裏麵的內膽倒出來,外殼是好的,到時候換個內膽能繼續用。


    但內膽不能留家裏,玻璃碎容易紮人,幹脆拿著掃把把地也給掃了,其他的板凳該修的修,該扔的扔。他幹活麻利,不多時客廳就幹淨整潔起來。


    看著勞動成果,趙弘毅心情稍微好了點,隻是這份好心情沒持續太久,當他看到閨女牽著衣服破了好幾個洞,臉上髒兮兮,哇哇哭著的小兒子進門,放鬆的神情再次沉凝:“怎麽迴事?”


    “打架了唄。”趙向麗說。


    “跟誰打架?為什麽打架?”趙弘毅追問。


    趙向麗打小就愛幹淨,進屋後就放開了弟弟的手,走到浴室裏擼起袖子打肥皂,邊搓邊說:“還能有誰,十五棟那兩個啊,原因你自己問他吧。”


    閨女不願意說,趙弘毅隻好去問小兒子,但小兒子隻知道哭。


    趙弘毅雖然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但他忙於事業,真沒怎麽帶過孩子。媳婦在的時候是媳婦管,媳婦去世後,他家雖然指望不上,但嶽母願意給他帶,就送嶽母家了。


    老太太對外孫當然好,把孩子交給她養趙弘毅也能放心,問題是過年那會他迴老家,老太太竟然起了把妻子堂妹說給他的心思!


    這太荒唐了!


    現在都新社會了,哪怕是堂妹,但續娶妻妹這種事傳出去,別人會怎麽說他?哪怕不為自己的名聲前途考慮,隻為了三個孩子不被嘲笑,他也堅決不能答應這種事!


    偏偏老太太別的地方都很通情達理,在這件事上卻堅持己見,堅稱其他人都會苛待三個孩子,唯有妻子堂妹是真心對他們好。而妻子堂妹不知道是被逼的,還是真的願意,竟然也願意嫁給他。


    而更糟糕的是,在過去半年裏,老太太沒少給三個孩子灌輸堂姨會成為他們後媽的概念。又因為妻子堂妹在父母去世後一直寄住在嶽母家,經過半年多的相處,雖然大兒子二女兒抵觸她當後媽,但小兒子卻很依賴她。


    而這,正是趙弘毅將三個孩子從嶽母家接迴來的主要原因。


    隻是把孩子接迴來的時候,趙弘毅想得很簡單,長子已經八歲,差不多該懂事了。二女兒年紀小點,今年六歲,但她打小就老成,也能幫上哥哥的忙。小兒子今年四歲,已經會自己穿衣服吃飯,頂多就是要哥哥姐姐看著點。而他除了值班,平時晚上都能迴來,雖然家裏沒有女主人,但日子總能過得下去。


    但孩子真接到身邊,趙弘毅才知道自己天真了。


    長子和二女兒到年紀了要上學,雖然他們上下學不用人管,但他們不在家小兒子就沒人帶,他隻能花錢請鄰居幫忙看著。


    但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長子貪玩不懂事,迴來不知道幫忙就算了,時不時帶小夥伴到家裏,把家裏弄得一團糟。二女兒雖然老成,但性格孤僻。小兒子更不用說,迴迴出去玩都要哭著迴來。


    他每天工作一堆煩心事,迴來了也總是陷入焦頭爛額中。


    而這,也是他決定聽從建議,參加聯誼會的主要原因。


    這個家,需要一個女主人了。


    說實話,趙弘毅心裏是滿意方亞蘭的。


    他都三十了,又是再婚,也不敢考慮什麽喜歡不喜歡,隻想找個性格溫柔,願意對他的孩子好的女人。


    剛開始因為方亞蘭年紀小,他心裏不太確定她是不是真心喜歡孩子,但在幾次相處中,他能感覺到方亞蘭是真心喜歡孩子。他也帶孩子見過方亞蘭,過程中她很細心,會注意到向東衣袖破了,也會溫柔地給老幺擦嘴吧。


    唯有二女兒不喜歡她,甚至不願意跟她接觸,趙弘毅問過原因,但她也說不出來,隻是央求他不要和方亞蘭結婚。


    而這,正是趙弘毅這段時間猶豫的原因。


    但現在,看著啼哭不止的小兒子,趙弘毅想他該做出決定了。


    ……


    “革委會站到了,有下車的趕緊啊!”


    聽到售票員大姐的喊聲,林靜抬頭往前看去,就看到幾個穿工裝的人魚貫而入,而陳茹則綴在最後麵。


    陳茹也看到了林靜,衝她揮了揮手,穿過過道上站著的人擠到她身邊問:“你今天怎麽沒騎自行車?”


    車上人多,林靜站在後門邊,右手往上緊緊抓住欄杆說:“早上老紀送我去的單位,你呢?今天怎麽這麽晚?”


    陳茹說:“老家來信,我去郵電局打了個電話。”這時候打電話光轉接就要好幾分鍾,而且去郵電局打電話的人多,她光排隊就花了進一個小時,最後電話接通,沒說兩句就掛了。也不敢多說,一分鍾一塊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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