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這下是真愣住了,同時心裏有點慌,抿了抿唇說:“她、她怎麽會知道我?那天我提前走了啊?”


    製衣廠總共就百來人,什麽事都傳得飛快,周燕紅當然也聽說過這件事。原本她心裏還半信半疑,琢磨方亞蘭是不是無意的,真的隻是沒注意時間耽誤了,不然方亞蘭圖啥啊?


    但今天方亞蘭處了個營長的消息傳出來後,周燕紅想法就變了。


    要知道,早在□□年主席決定取消軍銜製後,國家就對軍服製式進行了調整。如今的軍裝不分軍銜高低,軍官和普通士兵的衣服隻有口袋的區別。但這次參加聯誼會的大多是軍官,上衣都是四個口袋,方亞蘭怎麽就能在這麽多人中,這麽幸運地跟營長處上對象呢?


    還就這麽巧的,在她和營長認識前,和她同單位的模樣更好的同事,被她弄髒衣服離開了聯誼會?


    周燕紅活到四十七歲,什麽事沒見過,腦筋一轉就知道其中恐怕有貓膩,說不定方亞蘭早就知道有營長參加這次聯誼會,甚至連對方的長相都打聽清楚了!


    這事聽起來好像不容易,但細想起來也不算困難,畢竟部隊駐紮在湖陽已經十來年,好些軍官娶的都是當地人,軍嫂隨軍後要參加工作,部隊也基本是給安排到湖陽這幾個國營單位裏。而湖陽這些單位間年年都要舉辦聯誼會,時間長了,誰家能沒個消息靈通的親戚,哪怕打聽不到聯誼軍官的全部信息,知道個大概還是有可能的。


    因此,駐地家屬院婦聯主任招來之前,周燕紅心裏的想法其實和王曉麗差不多,隻是王曉麗心裏幸災樂禍居多,而她卻是真的為林靜感到可惜。


    直到黃月琴上門,周燕紅才知道自己之前想的有點多,就算方亞蘭費盡心思算計林靜錯過聯誼會,但事實證明,是金子終究會發光!


    看麵前小姑娘一頭霧水,周燕紅提醒說:“傻丫頭,你又不是沒去參加聯誼會,隻是中途離場了而已。”憑林靜這模樣,被相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又問,“你知道黃主任想給你介紹的人是誰不?”


    “不知道。”林靜搖頭說。


    周燕紅紅光滿麵地說:“是紀副團長。”


    林靜聽著卻心涼一截,雖然她沒當過兵,但作為土生土長的湖陽人,她聽說過不少部隊裏的情況,師旅團營連這種基本常識當然清楚。


    副團長,那是級別比他們廠長都高的人物,雖然部隊晉升更快些,但三十歲能升副團就頂有出息了!哪怕周燕紅口中紀副團長就是這個頂有出息的人,他也肯定早就結婚了,林靜雖然沒想過為愛結婚,但也沒想過要嫁個二婚頭。


    周燕紅說話的時候,王愛芳一直盯著林靜看,見她臉色不太好,腦筋一轉就明白了原因,笑著說:“周主任你可別賣關子了,趕緊跟林同誌說說紀副團長的情況啊!”


    經過王愛芳的提醒,周燕紅也反應了過來,說:“這紀副團長啊,可以說是咱湖陽駐軍裏頂有出息的人!”


    周燕紅起調跟林靜想的差不多,但她並不覺得高興,隻等著周燕紅後麵的話。


    誇完紀副團長,周燕紅斂起笑容說:“紀副團長是首都人,父母都是烈士,他打小是跟著姑姑長大的。”


    這是林靜沒想到的,表情也跟著肅穆起來。


    “紀副團長的姑父也是軍人,所以他打小可以說是在軍營裏長大的,所以他從軍校畢業後就當了兵。”說完對方當兵的原因,周燕紅又說,“他文化水平高,人也有本事,立過不少戰功,所以當兵不到十年,他就當上副團長了。”


    王愛芳看了眼林靜問:“紀副團長今年多大年紀?”


    一聽王芳問起這,周燕紅就精神起來了,說:“人年輕著呢,才剛二十八歲,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前些年忙於事業,一直沒結過婚。”


    林靜麵露驚訝,一是對方年紀出乎意料的年輕,二則是沒想到他沒結過婚。


    看著林靜的表情,周燕紅再度笑開:“而且黃主任說了,紀副團長相貌也是一等一等的好,身高說是有一米八多,跟你站一塊肯定般配。你要是願意,我下午就跑一趟,跟黃主任定個時間,安排你倆見一麵,咋樣?”


    對方年輕英俊,事業有成,還沒有結過婚,林靜都覺得對方要是能看上她,是她走了大運,實在沒什麽可挑撿的。


    但正因為如此,林靜才忍不住內心的忐忑。


    她是個沒什麽出息的人,大運動開始後她已經不指望未來能上大學,隻想著有份穩定工作,有一間自己的房子,就這麽安穩地過下去。


    但這個願望對林靜而言也並不那麽容易實現,雖然都說學徒三年轉正,但實際工作中如果要轉正,還得看廠裏有沒有正式工名額,製衣廠裏幹了四五年學徒工的大有人在。


    至於房子,未婚青年要麽和父母同住,要麽隻能住廠裏的單身宿舍。但就算林靜結婚,除非她能找個在鋼廠那種大單位工作的丈夫,否則幾年內都難分到房。但鋼廠的正式工又哪裏能看到上林靜一個學徒工呢?


    之前也有人給林靜介紹過鋼廠工人,雖然對方很滿意她,但對方家裏卻不太願意,表示如果他們要結婚,林靜必須先轉正。


    那次失敗的相親經曆讓林靜徹底認清了現實,如今的她已經不敢奢望擁有自己的房子,她的底線降到了婚後租房住。


    但這也不是那麽順利的,租房要錢,哪怕這筆錢不多,但她的想法仍然勸退了好幾個人,他們覺得家裏又不是沒地方住,房租能省則省。還有人一筆一筆跟林靜算生活開銷,總結她工資這麽低,要求別太高。


    這也是林靜參加聯誼的主要原因。


    軍官級別不夠,妻子不能隨軍,如果在當地結婚,妻子不是住娘家,就是在駐地附近租房子住,製衣廠有好幾個女工是這樣的情況。據林靜所知,有個女工的丈夫轉業後沒有迴老家,被安排進了國營單位上班,兩人年前還住進了單位新分的房子。


    因此,林靜參加聯誼會的初衷,就是想找個差不多的,轉業後願意留在湖陽的人結婚。


    周燕紅說的人當然滿足她的條件,甚至還大大超過了她的設想,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更加忐忑,忍不住問:“這件事,紀副團長他願意嗎?”


    第9章 說定了   周燕紅一聽林靜這話又忍不住笑……


    周燕紅一聽林靜這話又忍不住笑開了:“當然,隻要你點頭,相看這事就能說定了。”


    事實上,周燕紅很懷疑早在聯誼會上,紀副團長就相中了林靜。不然黃主任又沒參加聯誼會,怎麽會認識林靜?肯定是被人請來的唄!


    “那要是見麵過後,我們不太合適呢?”林靜也知道自己問得有點多,但她覺得有些事還是得提前說清楚比較好。


    周燕紅倒沒覺得林靜問題太多,結婚是人生大事,她再謹慎都沒錯。甚至她還覺得林靜挺難得的,一般小姑娘聽說副團長要跟自己相親早暈了頭了,林靜還能想到這些,便微笑著


    說:“你放心,這次就是安排你們見個麵,後續處不處對象你們自己決定。”


    聽周燕紅這麽說,林靜終於放心了,但也沒立刻答應,而是說:“我能不能迴家跟我爸媽商量商量?”


    “小林同誌,不是我不願意讓你跟爸媽商量,實在是這事比較急,黃主任那邊還等著我迴複呢。”周燕紅語重心長地說,“就像我剛才說的,其實這次就是安排你們見一麵,成不成的還看你們自己,你看要不這樣,晚上你迴去先跟你爸媽提一嘴,等你們見了麵,考慮處不處對象的時候,你再跟你父母商量成不?”


    見林靜還是不說話,王愛芳忍不住說:“周主任說的沒錯,這次隻是讓你們見個麵,又不是說直接定終身了,你還有什麽可猶豫的?至於你爹媽那兒,我說句實在話你別不高興,能跟他相親是你走大運了,難道你爹媽還會不願意?”


    說到這王愛芳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我也不怕你笑話,要不是我早就結婚了,紀副團長這條件我聽著都心動。”


    “得了,你心動有啥用,人紀副團長又看不上你。”周燕紅打趣說。


    王愛芳下巴一翹說:“那可未必,怎麽說我年輕那會也是製衣廠一枝花。”


    周燕紅笑得不行,直嗔她不害臊,完了又看向林靜,一臉正色說:“小林同誌,你還有什麽顧慮可以直接說出來,能解決的我們一定會幫你解決,你看怎麽樣?”


    顧慮當然是有的,比如對方到底長得怎麽樣,又比如對方性格如何,還有他條件這麽好,為什麽會答應和自己相親……但林靜也知道,周燕紅也隻是個中間人,並不認識對方,她迴答不了自己。


    她想知道答案,不如等相看後自己去問。


    至於父母那裏,她覺得他們可能會有顧慮,但應該不會反對,就像周燕紅所說,這次隻是相親,又不是要定親了。


    想到這裏林靜不再猶豫,搖頭說:“我沒什麽顧慮了。”


    “那見麵這事?”周燕紅問。


    “我聽您安排。”林靜說。


    見林靜點頭,周燕紅長出一口氣,笑著說:“那成,下午我去找黃主任商量一下,定好時間地點後我去找你。”


    ……


    雖然周燕紅說下午就去找黃主任,但她本來以為對方得到答複後,還會跟紀副團長再商量一下,等商量好見麵時間怎麽都得要明後天呢。


    結果剛過五點,周燕紅就來找林靜了。


    考慮到隻是相親,周燕紅沒當著大家的麵說這件事,而是把林靜叫出去單獨談。等聽說見麵時間定在明天中午,林靜都驚呆了:“這麽快?”


    “那可不,”周燕紅說,“這件事可是閆師長親自安排下來的。”


    林靜聞言一愣,忍不住嘀咕:“師長還管手下的人結不結婚?”


    周燕紅起初也有些納悶,但她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像他們製衣廠為了解決未婚青年的婚姻問題,不也每年兩次舉辦聯誼會嗎?其中那些年齡比較大的,迴迴都是重點照顧對象。


    在事業上,紀團長可以說是年輕有為,但在婚姻上,他這的確算是大齡男青年了,部隊領導重點關照也正常。


    解釋完原因,周燕紅繼續說明天的安排:“明天你就別穿工服了,換身漂亮點的衣服,下班我過來找你,咱們一起去國營飯店。”


    林靜對這個安排沒什麽意見,製衣廠中午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而且見麵的國營飯店離得不遠,走路十來分鍾就能到,不會耽誤上工時間。這樣林靜也不用擔心見麵後不合適會太尷尬,要是談得不順利,到時候她說要上班提前走好了,都不用另外想理由。


    但林靜沒直接答應下來,而是問:“明天幾點要到飯店?我們上班都要穿工服,要是不著急的話,明天中午下班我迴去換身衣服。”


    “唔,”周燕紅怕耽誤時間,沉吟片刻說,“待會我跟你們組長說一下吧,或者你明天帶身衣服到我辦公室換也行。”


    林靜想了想說:“那我到您辦公室換吧。”


    ……


    工會和婦聯的人接連來找,等林靜和周燕紅商量好相看事宜,一迴到工位同事們就七嘴八舌問了起來,都在好奇她們聊了什麽。


    如今八字還沒一撇,林靜就沒說出實際情況,隻含糊道:“就聊了些工作上的事。”


    “工會跟婦聯的人找你聊工作上的事?忽悠誰呢?”王曉麗冷哼,因為中午的爭執,她現在一聽林靜說話就忍不住出言嘲諷。


    “那你覺得她們為什麽找我?”林靜不答反問。


    王曉麗噎了下,工會和婦聯的人找的是林靜,她哪知道原因,隻嘴硬說:“反正不可能是工作上的事。”


    林靜語氣淡淡地說:“您說的都對。”


    雖然林靜在附和自己,但王曉麗卻從中聽出了幾分譏諷,臉色一拉說:“你什麽意思?”


    “你什麽意思?沒完沒了了是不?”陳秀蘭沒好氣地問,對王曉麗沒事找事的態度十分不滿。


    其他看不過眼的人也說:“小王你差不多就得了,小林說不對你不高興,說對你還是不高興,你到底要她怎麽做才滿意?”


    “沒錯,老逮著個小姑娘欺負,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王曉麗被大家的議論氣得臉色通紅,她真懷疑大家都眼瞎嗎?就林靜還小姑娘!哪個小姑娘嘴皮子有她利索!還有陳秀蘭,心真是偏得沒邊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


    但顯然這就是王曉麗一個人的想法,其他人的日子都過得有滋有味,隨著“當當當”的下班鍾聲響起,大家紛紛放下手裏的工作離開工位,邊往外走邊興高采烈地跟人討論晚上吃什麽。


    林靜跟著人流走出工廠大門,橫穿馬路迴到家屬院。正值上下班高峰期,家屬院裏到處都是人,雖然因為急著上下班沒時間寒暄,但碰到總會互相點頭致意。


    林靜一路點頭迴到家裏,張秀梅正在洗碗,顯然林國文父子倆已經吃完上班去了。看到閨女迴來,張秀梅臉上露出一絲笑說:“迴來了?你先去洗澡,好了等你嫂子迴來就開飯。”


    陳芳也是下午六點鍾下班,但她單位離得遠點,走迴來得十來分鍾。


    林靜應了聲,把今早張旭梅幫忙洗幹淨的衣服收迴屋,又拿了個桶出去接熱水。


    這個點樓棟裏家家都在忙活晚飯,灶膛裏燒著騰騰火焰,空氣裏到處混雜著各種食物香氣。聞著香味,林靜突然想到明天中午的那頓飯。


    雖然是為了相親,但她和紀副團長本質上是陌生人,如果談得來就算了,要是談崩了,肯定不好讓對方請吃飯,所以她明天肯定還得帶點錢和票去。


    錢林靜有,雖然她每個月都會上交工資,但她媽會另外給她零用錢。這些錢除了買生活必需品,大多都攢了下來,所以她手頭有幾塊錢。糧票也有兩張,是她媽給她備用的,因為這兩年她媽身體不太好,偶爾家裏不開火,她就會去廠裏食堂吃。


    問題是去飯店不能光吃素菜,總得來點葷的,或者雞蛋豆製品。肉票家裏是沒有的,倒是可以問她媽有沒有雞蛋票,或者帶點豆製品票去,到時候點菜前跟對方說清楚就好。


    桶裏的水漸漸滿了,林靜提著桶迴到房間,順便帶上屋門。


    夏天洗澡勤,林靜沒再屋裏待多久,很快就洗完出來了。出來時林靜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已經六點二十了,陳芳還沒迴來。


    張秀梅顯然也有點奇怪,走到外麵路上張望了半天,迴來說:“奇了怪了,平時她六點十五就迴來了,今天怎麽還不見人?算了,不等她我們先吃吧。”


    林靜嗯了聲,出去幫著盛飯。


    結果她們盛好飯菜剛坐下,陳芳就風風火火地進了家門,氣唿唿地問:“媽,你知道我迴來聽說啥了不?”


    “啥?”張秀梅淡淡問了句,起身出去給她盛了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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