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的初中生活不太好。


    十幾歲時,別人家的小孩都坐在學校的教室上學,每次看到同齡人他都無比的羨慕他們,而他隻能早早地輟學出去辛苦打工,維持家裏的日常開銷,盡管他的成績不錯,排在年級前二十。


    他很不了解爸爸為什麽不願意出錢供自己讀書,後來他才知道老爸是個無能的廢物,他的家裏已經沒有多餘的錢供他上學,他不願意這麽說自己的老爸,但是自己的老爸就是那樣的人,並為此而痛恨他。這不是沒有理由的。


    妹妹很早之前就查出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一直得不到有效的治療,爸爸隻要拿出十幾萬塊錢就可以給妹妹治療,給妹妹一個新的人生,永遠都不會有人在嘲笑她,但他卻做不到,十幾萬塊錢都拿不出來,不是廢物是什麽?他覺得那個男人做自己的爸爸實在是太失敗了。


    阿木深深地痛恨老爸,深深地痛恨這個世界。


    並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自己絕不要成為爸爸那樣失敗的人,擁有那樣失敗的人生。他要變得有錢,隻要有錢了,那就有地位了,就再沒有人看不起自己了,那些自己厭惡的眼光就不敢在看過來,那些如刀一般的言語也不敢刺過來,他甚至還可以反手一巴掌打迴去,十幾歲的阿木已經萌生要瘋狂搞錢的想法。


    上小學的時候,阿木就狠狠的痛揍嘲笑自己妹妹的那些人,妹妹因為患病心髒不能調動全身的血液那麽快,導致她走路走得很慢,嘴巴有時候也變得很紫比較嚇人,別人就在她背後說她壞話,還說她沒有母親,放學時他就把拳頭砸在那些小雜種的臉上,付出的代價是自己的臉也被他們打得紫起來,阿木鼻青臉腫了他也不在意,隻要那些小雜碎受到應得的教訓就可以了。從此之後議論的聲音就變小了,或者他們不敢在她的前麵議論,阿木覺得這樣就很值。


    這也使得他明白一個道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隻要你足夠強大,沒有人敢奈何你。


    阿木崇善暴力,他喜歡用拳頭說話,解決事情。


    母親在他幾歲時就離開了家裏,據說是因為家裏太窮了,跑出國去了。阿木當然也痛恨自己的母親,要是母親在,妹妹或許就不用承受病痛的折磨,他有時在想,兩個大人一起工作努力幾年總可以賺到十幾萬塊錢吧?可是自己的母親沒有那麽做,那個女人不知道跑到哪裏風流快活去了。


    直到現在,他還痛恨自己的爸爸和母親。


    在他十八歲那年,遇到那個男人,他的命運開始改變了。


    他記得那天有太陽,是下午,他正在和幾個人拚命地打起來,十八歲的他做的是在酒店幫人看場子,因為他的拳頭一向很硬,而且那個時候時不時會有其他人找茬鬧事,以此來收取保護費,那個時候城市裏很流行這樣的事情。


    那天,又有五個男人過來鬧事,他們一進門阿木就知道即將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隨後發生的事情證明他是對的。五人果然是來鬧事收保護費的,這五個人似乎練過,有些底子,他的兄弟們都被打趴下了,自己還在和他們打得你死我活,阿木知道隻要自己打跑了他們,老板就會給自己不少錢,他非常需要錢,需要錢治療妹妹的病,他不想再看到妹妹每次走路時都有氣無力的樣子,他看到時心裏是那麽的難過,常常流下眼淚,小時候,他就發誓,一定要為妹妹賺錢治病。


    阿木被打得眼睛看不清,腦袋暈乎乎的,站也站不穩,但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倒下,還有兩個沒有被他打倒,那兩個人看到他心底裏閃過一絲寒氣,他們怎麽想也想不到一個人為什麽要為一個酒店那麽拚命,有必要麽?何苦那麽拚命?酒店又不是你家的,隻要老板乖乖給一些錢他們就離開了。


    他們當然不知道阿木不是為酒店拚命,而是為了幾百塊錢拚命,為了自己妹妹的性命在拚命。


    就在自己撐不住要倒下時,他看到一個男人過來,讓人很意料的是,男人兩拳把兩個男人打倒,他的力氣大得驚人,他揮拳的速度更是快得離譜,拳頭猶如閃電一般迅速的擊打在他們的臉上,阿木打心裏羨慕那個男人擁有那樣的力氣,如果自己也有那樣的力氣,從此以後他就可以打跑那些來鬧事的流氓了,自己也會獲得老板的器重,繼而獲得更多的工資。


    男人看到他忽然哭了,他以為男人是為自己的事情感動時,男人卻煞風景地說,“剛才吃火鍋辣椒真他媽辣啊。”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阿木把感謝的話憋迴去,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說些“大俠”的話麽?他有看過中國的武俠小說。誰知道男人卻說“火鍋辣椒真他媽辣啊”。


    這是什麽切入?搞得他有點懵。


    “你願意來我們這裏工作麽?”男人笑著問。


    “什麽?”阿木驚了,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說的是……我們?


    後來他才知道確實是“我們”,他們做的是幫派的事情,如同電視電影飾演的那樣,他們有時候做的不是人做的事情,他們殘酷、他們兇狠,他們暴力。


    但是阿木知道自己想要出人頭地,必須牢牢的抓住這次的機會。


    男人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不吃別人,別人就吃你,沒有絕對的公平可言。阿木從男人的嘴裏聽到的是殘酷的生存法則。之後他知道男人叫生哥,幫派裏的兄弟都這麽叫他。


    後來,後來就沒有什麽可說的了,阿木獲得的錢足夠妹妹開刀動手術縫補心髒了。


    最近前幾天,妹妹已經做了手術,醫生告訴他,手術非常成功,阿木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麽比這更好的消息了。他去看她時,妹妹的臉上終於露出如同太陽那樣燦爛的笑容,妹妹本來就長得不錯,笑起來當然會更好看。自己其實長得也不錯,但是自己未來有沒有美好的人生這不是阿木去思考的事情,他必須弄髒自己的雙手換得妹妹的美好人生。


    妹妹說了,以後要去開一家蛋糕店,要賺錢養哥哥,阿木這個時候根本不敢看她的臉,他沒有告訴妹妹自己做的事情,他不敢。


    但他願意這樣做,隻要把自己的雙手弄髒就可以換得妹妹的美好人生,他當然願意。


    但是隨之而來的是與日俱增的感知危險性,像他們做這行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死亡,他總是感覺到他的頭頂懸著一把達摩克裏斯劍,隨時可以取他的性命。阿木總覺得是明天,可一天又一天過去,他還是沒死。


    此刻,碼頭裏,他的小弟們拿來宵夜給他吃。海裏還有幾個船隨著海水一蕩一蕩。


    此時是黑夜,天空是黑的,周圍也是黑的。隻有他們這裏有燈照著。


    一個說著越南話的人說道,“木哥,你的宵夜來了。剛才看到幾個妹子真是漂亮啊,哇,看得我都想拉她們去房間了。真的是前凸後翹啊,看著還非常年輕,搞不到她們我現在心裏癢癢的。”


    阿木穿著黑色衣服,他是個比較壯實的人,他也是越南人,接過腸粉,笑道,“搞那麽多,小心染病啊。謝謝你的宵夜啊,下次我請你。”


    “你這人怎麽說話呢?是不是看不起我?跟我客氣就是看不起我。”他的小弟有些生氣。


    “行,下次還是你請客。”阿木半開玩笑著說道。


    小弟也笑了,“這才像話。”


    吃完了東西,過了一會兒,竟然有輪船從黑夜中駛來,阿木疑惑半夜了怎麽還會有輪船開來啊?輪船上裝著的是黃金吧?那麽晚還來,真是他媽的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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