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尋芳此刻的眼神陰冷,看得陳姨娘身上津津發涼。


    “哥兒這是在恐嚇我?”可她到底也不是被嚇大的,葉尋芳這麽說,她也不會馬上信了,隻是半信半疑是有的。


    先不說心計如何,葉尋芳既有害人的心,還能夠說出這一番話來,已經讓她信了一半了。


    她知道這世上就有這麽些人,天生下來就抱著幾分惡氣。或許葉尋芳便是這類人也未可知呢。


    “我確實在恐嚇你,你若真被我嚇住,從此以後要知道收斂才是。否則,你別瞧著你現在是姨娘了,我有的是辦法叫你從這位置上下來!


    這肚子裏頭的是男是女尚還不知道呢,論理,我姨娘是你的長輩,又比你先來的葉家。出身比你個奴才好了不知多少倍,她有兒有女的,在葉家早已立根。你就為著一個肚子裏的破爛貨色,就敢這樣對付我姨娘,陳姨娘,陳香兒!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這樣放肆!”


    被葉尋芳這麽一頓分析,陳姨娘身上冷汗直接就下來了。她伸手擦了擦汗,心裏暗道大意,確實,她放肆了。


    隻是之前她沒有這樣的想法罷了,況且那段時間,真的叫王姨娘給欺負的狠了。見麵就被罵,她明明懷著孩子呢,王姨娘就這麽輕賤她,所以心裏氣惱,想要給王姨娘一個教訓。


    那日她有意故意假摔,讓老爺見到王姨娘打自己。後來沒想到老爺為了她跟肚子裏的孩子,竟然能夠將王姨娘打成那樣,並且還一直關著她到現在。


    她就飄了,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了,老爺離不開她了!但凡她仔細想一想,就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王姨娘不可能永遠被關著,到時候葉家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她不過是個小老婆而已。


    此刻懷孕,就該懂得韜光養晦。但是她當時就是不知怎麽了,就是覺得她自己很了不得。


    她平時是個蠻有自知之明的人,隻是突然跨了個階級,從奴才到主子了。一來不習慣,二來跨度大。既然一步登到了山頂,她就覺得自己還能登天!


    人總是這樣的,不曾摔跤,就不知道摔下來有多疼,不知道害怕。


    葉尋芳一直留意著陳姨娘臉上的表情,知道她心裏已經有些怕了。


    他原本還不確定自己的嘴炮方式管用不管用,一見陳姨娘如此,就知道這狠話再摻進去些道理,也不怕陳姨娘聽不進去。


    如今她臉上有了動容,葉尋芳繼續說道:“你跟著老爺並不是一天兩天,也知道老爺的脾性兒。今兒他喜歡你,寵著你。明兒就不一定記得你是誰了。你又不是什麽天香國色,比如我姨娘這樣的姿色,如今才三十不到,在老爺眼裏就算得上年老色衰了,都說色衰愛弛,陳姨娘你又有幾分把握保得住老爺一兩年的寵愛?到時候你再被人打,老爺還能照樣替你出氣不能?”


    陳姨娘不是個蠢人,否則當初就不會害得王姨娘被打被關禁閉。葉尋芳說到這裏,她心裏已經清楚了。


    “哥兒說的話,我都明白了。”她垂眸,用帕子擦了擦自己額前的冷汗,將姿勢收斂了,再不如之前那般狂了。


    葉尋芳見她這麽說,心下鬆了一口氣。


    其實他說是說的狠毒,威脅陳姨娘肚子裏孩子的話都說出來了,但是真讓他去傷害一個生命,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如果陳姨娘今日聽不進去他的說法,也隻有等將來老爺不那麽愛護她了,再過來跟她鬥一場。否則現在,葉尋芳隻要不下狠心,是教訓不了陳姨娘的。


    好在陳姨娘還是知道些道理,聽進去了自己的威脅。今日算是一場談判,大家各自手裏都有自己的資本。


    如果要鬥,就是你死我活,如果不鬥,必定要有一方做出妥協。陳姨娘肯妥協的話,那就是皆大歡喜了。


    畢竟,葉尋芳是不能去求王姨娘妥協的。按照她那個性格,是絕對還要給陳姨娘好看的。


    再見一次,王姨娘隻怕還要劈頭蓋臉罵陳姨娘一頓,隻是不知道現在被老爺打怕了沒有,下次肯不肯消停一些。


    葉尋芳是知道,自己防不住王姨娘不做妖,所以今日才來了陳姨娘這裏絕一下後患。讓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以後不敢再冒犯王姨娘。


    王姨娘到底是正經人家出來的,來了葉家之後,除了偶爾受太太那邊兒的氣外,沒有經曆過什麽艱難的事情,所以也不會狠到害死一個人的地步。


    但是她脾氣不好,見人就罵。她不毒害別人,隻怕別人也要毒害她。而現在最容易害她的,便是這個陳姨娘。


    如果去找老爺說情,讓老爺放過王姨娘,隻怕這事兒能陷入一個死循環。既然王姨娘能被人設計一次,保不準能被設計兩次三次。


    所以葉尋芳才沒有去找老爺說情,而是直接來了陳姨娘這裏試試看。隻要對方不傻,應該也知道利弊。


    陳姨娘也確實在葉家根基不穩,葉尋芳就事論事,跟她講清楚形式,勸她知難而退,以後能佛一些就佛一些。


    隻是現代小三上位的事情都有發生,這會兒陳姨娘發狠鬥垮王姨娘也不見得就不行。所以葉尋芳一開始來跟陳姨娘談的時候,嘴裏的話比較狠。但是也沒有十分把握一定就能講服了陳姨娘。


    這會兒陳姨娘能好好聽下去他的話,也算是葉尋芳比較幸運吧。


    “等今天老爺迴來,我就去跟老爺說,讓老爺放了姐姐。”陳姨娘之前到底是葉老爺的丫鬟,老爺的心思陳姨娘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想要勸他放過王姨娘對她來說不難。


    葉尋芳見她識趣,眼裏的寒意漸漸退散。


    他的目的已然達到了,再待下去也沒事兒,於是很快就準備離開陳姨娘的院子。


    陳姨娘聽了葉尋芳剛才的話,心裏有些懼怕葉尋芳,見他要走,也是略帶恭敬地將人送走,還要賠上幾句好話。


    比起方才葉尋芳進屋那會兒,陳姨娘送葉尋芳離開的態度,那簡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第33章


    王姨娘那兒果然很快就被放了出來, 因著之前被老爺打,又是頭一次遭關禁閉,被放出來之後的王姨娘倒是收斂了些。


    隻是再見到陳姨娘的時候, 依舊嘴上很不饒人,不過她也稍微聰明了些,知道指桑罵槐了。


    這前不久中秋剛過,從那日起, 葉尋芳便注意到, 葉尋芝的心情變得比之前還要不好了。


    他是早年喪母的人, 一個小孩兒跟原主差不多大, 這麽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 繼母娶過來又是一個刻薄的人。家裏沒有人能夠站在他這邊兒,平時又沒有朋友, 還真不知道他心裏該多難受呢。


    葉尋芳在現代時聽過一些話, 什麽悲慘的童年需要用一生去治愈之類的。這樣一想, 更加覺得葉尋芝可憐了。


    不過他好歹還有自己這樣一個朋友。相處久了,葉尋芳也差不多了解了葉尋芝這個人。


    他是個對別人要求嚴格, 對自己要求更嚴格的人。說好聽些,那叫性格嚴謹,不好聽一些, 就是個老頑固。


    他繼母又是長輩,按照葉尋芝的性格,絕不是個願意說他繼母壞話的人。什麽事兒都憋在心裏,那就可見多難受了。


    今日正好休息, 葉尋芳打算下午再出門,上午本來是跟葉尋芝學習的,但是埋頭苦讀了一個時辰, 整個人都乏了。


    “誒,我們去花園子裏逛逛怎麽樣?”他忽然興起,對葉尋芝說道。


    葉尋芝此時看書看得眼睛累,葉尋芳找他說話,他也會迴答。


    “有什麽好逛的?”


    葉尋芳笑道:“這會兒看書看得乏了,不如勞逸結合,出去走一走。賞賞花,看看蝶。”


    接著,沒等葉尋芝說話,他繼續說道:“我瞧著你這兩日精神不大好。有什麽對旁人無法說的話,若不嫌棄,也可與我說說。”


    他這話一出,葉尋芝便愣了,一張清秀俊逸的臉上表情呆呆的。看著葉尋芳,心裏泛上些酸楚。


    原來,還是有人關心他的麽。


    葉尋芝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好。”


    到了花園裏,葉尋芝也還是不願意說他繼母的壞話。隻是心情明顯好了許多。八月中旬,荷花還未謝盡,柳葉垂在水麵上,這院子裏的水上散著許多細碎的柳葉。


    “中秋那日,過的並不愉快。明明是團圓之日,想到已去的母親,心裏就很不痛快,仿佛全家人都忘卻母親了一般。”二人走了一段路,葉尋芝這才垂眸,對葉尋芳說道。


    葉尋芳心裏暗歎,他這位堂兄弟,還是會想母親的。尤其這樣的佳節,更要倍思親了。


    “嬸嬸去得早,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葉尋芳此刻也有些想自己的母親了,雖然是男兒,到底也有感性的一麵。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時間,二人邊逛著花園子,邊聊了聊葉尋芝的母親。


    葉尋芝情緒逐漸好轉了起來,眼底原本的愁雲也消散不少。葉尋芳覺得,從今日起,二人的關係,大概能算得上是好朋友了吧。


    上午跟葉尋芝聊完,尋芳下午有事情預定。便是要去他舅舅那裏,見一見表哥結識的那位俞鵬。


    他是下午到的舅家,在這之前是王亨跟葉尋芳約過時間的,今日並不是來做客,而是來赴約。


    葉尋芳按時到了,他舅舅也已經給他們準備好一間小房間,走過樓去,然後拐角是一個相比其它地方都要安靜的去處。


    葉尋芳被他舅媽帶著上樓,開了門,隻見他表哥跟另一個看著二三十來歲,渾身古銅色,膀大腰圓的一個漢子坐在一起。


    見他來了,二人紛紛起身相迎。


    “我來遲了。”他當然知道自己沒有來遲,隻是還是要這麽說一聲。因為相比起桌上二位,他並沒有來得早。


    “這會兒時間正好,沒有來遲。”王亨慣會做人,見葉尋芳這麽說,趕緊替他解釋著。


    葉尋芳笑著走到房裏,趙氏退下,將門關上。


    等葉尋芳走近,王亨才介紹道:“這位便是俞鵬俞大哥了,之前我爹跟你講起過的,俞大哥武藝高強,真是江湖上的一條好漢。”


    王亨邊說著,邊哈哈笑了兩聲。


    俞鵬見王亨這樣介紹自己,連連擺手說著:“不敢當不敢當。”


    “俞大哥太過客氣。”王亨是見過俞鵬耍過槍棍的人,知道他武功了得,所以十分佩服。


    “這位,便是我那表弟了。”王亨介紹完了俞鵬,又開始介紹起了葉尋芳。


    葉尋芳見表哥介紹自己,便拱手對俞鵬說道:“之前聽舅舅跟表哥說起過俞先生的武藝,今日總算幸得一見了。”


    “哪裏哪裏,那都是他們謬讚的。俞某一介武夫,當不得王老板王公子這番誇獎。”俞鵬家裏原是做小生意的,他二十多歲接觸的家裏生意,如今也才三十,中途多難。雖是商賈出身,卻並不圓滑。


    他身形健壯,但是氣質倒是有幾分文人相,說話十分謙虛。


    三人就坐,俞鵬原讓葉尋芳坐尊位,葉尋芳推辭著道:“這一席原是請先生的,我怎麽好坐主位,況且在座,又是您最年長,合該您做主位才是。”


    葉尋芳之所以讓他,是因為他不止是為請俞鵬做一個看門的,而是想要讓他順便教自己功夫。將來俞鵬也就算他師傅了,這會兒怎麽好叫師傅坐他下首?


    俞鵬原本推辭,後來王亨也上來勸,幾人就座位的事情推搡了一會兒,才總算坐下。


    俞鵬最終還是沒能推脫1掉,便坐在了主位上,剩下兩個位置,便是葉尋芳跟他表哥,一左一右的坐下了。


    兩杯酒下肚,閑話兩句,便進入了正題。


    “我這兒新買了個院子,原是打算找個人幫忙看著,但一來,這是我瞞著家裏買的院子,若是不放心的人,我也不敢交給他。二來,叫奴才看那地方,隻怕是個腦袋粗笨的,況且若有個什麽小偷小摸的偷盜者爬進來,也沒那個身手打退。


    雖與先生交談時間不長,卻也大概了解了先生的秉性,您是個再磊落不過的人了。若是先生能過去幫襯,那我便放心了。”


    說什麽了解俞先生的秉性,這都是騙人的,既然人家沒有工作,葉尋芳自然會給他一份好薪水。到時候他連吃飯都是靠著替葉尋芳看院子,也不可能背叛得了葉尋芳。


    隻是葉尋芳這是在請人家,說話得客氣再客氣。再來,他也不隻是請一個看門人,之所以對他多有尊重,處處好說話,都是為了將來學武著想。


    聽了葉尋芳的話後,俞鵬先是沉默了一會兒,他將手放在褲腿上擦了擦,隨後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瞞兩位說,如今俞某真的需要一份差事。我家道中落,來到丹城後本想投奔親戚,結果兄弟沒有見到,卻見到了他的遺孀,如今自身不保,身為男人,又無法看著兄弟的兒子跟妻子受苦。葉公子慷慨,能給我一份差事,已經是我的榮幸。我在這兒,也就不推辭了,多謝葉公子慷慨,也多謝王公子替我謀劃。”


    他邊說著,邊朝葉尋芳跟王亨拱了拱手。


    葉尋芳跟他表哥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俞鵬也很會做人,所以二人都很滿意。


    於是二人也同跟俞鵬拱手,又是幾杯酒下肚,葉尋芳將自己內心想法公布給了俞鵬聽。


    “其實,我也有一事想要求先生。”


    俞鵬皺眉,不清楚葉尋芳要說什麽。


    “哦?”他一貧如洗,又有什麽能夠幫得上葉尋芳的?


    見葉尋芳開口,王亨已經知道葉尋芳要說什麽,沉默著準備看看他們二人的反應,若是到時候俞鵬猶豫,他好幫著葉尋芳說話。


    隻見葉尋芳說道:“聽說先生練武二十餘載,想必功夫必定不錯。我請了先生來家,其實也並不隻為替我看家,如此,倒大材小用了。其實,還希望先生能教我幾套拳法。並不是說一定要練成先生一樣的身手,隻是我從小體弱,希望練幾套拳法強身健體。隻是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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