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的腳步茫然停下。


    “警……長?”


    沒有迴應。


    這是理所當然的,屍體是不會說話的。


    是幻覺嗎?好像,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警長了。


    視野中忽然出現了重影,死去的米黃色小貓的模樣分開又聚攏,背景裏的樹根莫名變成了冰封龜裂的大地又變迴了樹根。


    死……了?


    死去的,我的……警……長……


    小女孩的身體晃了晃,倒在地上。


    她昏了過去。


    ***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


    米粒大的油燈發出澄黃色的光暈,讓整個房間裏的擺設都跟著蒙上了一層橘色的光暈,帶上了幾分暖意。


    拿剪子撥了撥過長的燈芯,讓那點燭光變得更亮點後,白發少年放下手裏的剪子,走到床邊坐下。


    薑臨溪在床榻上安然昏睡,但是阿克夏卻無法放下心來。


    兩天前,他在城外的樹林裏發現了昏過去的女孩,把她帶到城內客棧之後,這孩子就一直沉睡不醒。


    沒有夢囈,沒有做噩夢,沒有哭喊也沒有仇恨的表情,她隻是靜靜地睡著,手腳放鬆,雙手放在身側,很平常、很安靜的睡容。


    安靜到仿若死去。


    阿克夏的目光落在那隻手上,袍袖擋住了她的手腕,連同大部分手掌都一並攏入袖中,隻有纖細的手指露在外麵,指節微蜷,似乎是想握住什麽卻又放開了。


    他的目光上移。


    如果不是因為親眼看到,他也會以為眼前的女孩僅僅隻是在沉睡,隻要睡醒了就沒事了。


    燭火發出輕微的爆裂聲,黃豆大的燭光搖曳不定,散落在床榻上的長發也隨之蒙上了一層橙色光影。


    “我以前一直以為那是誇張……”寂靜的房間裏,少年忽然出聲道,他單手撩起床榻上的一縷秀發,神色莫名,“從科學的角度來看,伍子胥一夜白頭隻能是誇張的說法。”


    “不過……”阿克夏忽然嗤笑了一聲,握緊了手中的長發,“既然都有魔法和仙術這些不科學的東西了,那一夜白頭……也是曾經發生過的真實故事吧。”


    借著微薄的燭光看去,床榻上的女孩雖然同樣被蒙上了一層橙色光影,但是依然可以清晰辨明,她有著一頭白如初雪的長發。


    ——短短兩天裏,那女孩漆黑如墨的長發盡數化為雪白。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阿克夏也不敢相信:明明這孩子隻是處於昏迷之中,安靜得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樣,卻有那麽驚人的變化發生在她身上,難道說……


    不等他細想,忽然變化的唿吸節奏讓他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床榻上的人身上。


    細密的睫毛一顫,然後雙目緩緩睜開。


    阿克夏心頭忽然一悸,那孩子眼裏似乎有什麽讓他極為忌憚的東西,但是在他察覺到之前就已經消失不見。


    錯覺……?


    白發少年不太肯定,仔細看去,似乎是還沒弄清楚身在何處,她的眼神有些茫然。


    “臨溪?醒了嗎?”他伸手在她麵前揮了揮,女孩渙散的眼神緩緩聚攏,落在他身上。


    “……是阿克夏啊。”似乎是認出了他,薑臨溪閉上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再睜開時,神色安然。


    她從床榻上下來,伸了伸腰,舒展雙臂:“這一覺,睡得可真夠長的……唿!”


    “對了,我睡了多久了?”


    阿克夏愣了愣,直覺的,他覺得這孩子好像哪裏不對,但是硬要說,卻又說不出來:“……兩天,我比你慢些,跟著到的時候,看到你倒在那裏……”猶豫了一下,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旁邊,是你的靈貓警長的屍體。我把你帶到了城裏的客棧,住了兩天。這兩天你一直昏睡著……”


    壓指的動作沒有停,背對他的小女孩哦了一聲,仿佛根本沒意識到他剛剛說了什麽一樣:“屍體呢?我覺得阿克夏不像是會隨便讓它在外頭被風吹日曬雨淋還會被野狗刨著吃掉。”


    “我找了個木盒子,把它裝起來了……你要嗎?”阿克夏終於發現哪裏不對了,這孩子提起自己的靈貓警長時,語氣和說起任何一樣東西都沒區別!


    怎麽迴事?打擊過大,還是……


    “是嗎?那阿克夏先幫我保管吧。係統給我們的除掉山匪任務距離最後期限還有20個時辰,從這裏趕到晉沃山大概需要兩個時辰吧,我們一個時辰之後出發吧。”似乎是終於舒展了身體,薑臨溪迴過身來,嘴角帶笑,眸光清澈如水,“一個時辰的自由活動時間,一個時辰之後,在這裏匯合。”


    “你……”阿克夏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很不對勁,這孩子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對勁!


    “你……真的沒事嗎,臨溪?”


    “當然沒事,我覺得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啊,如果你是指頭發變色的話,迴去染黑就好了。”拈起一縷白發看了看,薑臨溪毫不在意地鬆開手,道。


    “……”這就是最大的有事啊!


    碰觸到白發少年明顯的不解和擔憂甚至暗藏戒備的目光時,她忽然微微一笑。


    莫名的,明明是十來歲有著稚嫩模樣的女孩,這一笑,卻生生帶出了一份豔若桃李般的嫵媚。


    “我們的時間很緊呢,所以我要抓緊時間了,”她單手扶在空無一物的腰際——那動作就像是撫上了掛在腰間的劍一樣——嘴角含笑,星眸微垂,瞳色冷如冰雪,但是掛在嘴角的笑容卻是越發豔麗,“我去和人打個招唿,一個時辰之後迴來。”


    話落,阿克夏隻覺得忽然一陣風起,再睜眼時,整個臥房裏隻剩下了他一人。


    ***


    淩晨,星夜無光,初陽未升的時刻,最為黑暗的時刻。


    時間尚早,大街上幾乎沒什麽人,薑臨溪安靜地走過空曠無人的街道,身側唯有颯颯冷風。


    她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


    這是一戶頗有地位的人家,門口站著兩隻大石獅子,朱紅色大門緊閉。


    “啊呀,地主階級啊……還真會找投胎對象呢……啊,不對,那應該不算投胎吧?”自言自語了幾句,薑臨溪微笑著走上前,敲了敲門。


    門房帶著明顯睡意的聲音在門後響起:“誰呀,這麽早……人還沒起呢,等太陽出來了天亮了再來!”


    她聞聲轉頭看了看漆黑無光的天空。


    等天亮啊……


    小女孩的眸光一暗,她的世界,已經不會再有太陽升起。


    沒聽到迴應,門房打著嗬欠迴去睡覺,卻忽然聽到一道極響的爆炸,腦子裏忽然就嗡嗡直響,再也聽不到什麽聲音了。


    門房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就昏了過去,這聲巨響就像是一個鬧鍾,寧靜的宅子裏忽然人聲乍起,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呐,你看,這不是起來了嗎?”小女孩對著被爆炸聲直接震暈過去的門房微笑道,她麵前的朱漆大門已經破碎成指節大小的木片,哪怕是再高明的木匠,也不可能把它們恢複成原先威武闊氣的兩扇大門。


    “你、你是誰?闖我楊府有何貴幹!”


    似乎是個能主事的人,不過,不夠資格。瞥了眼站在人群前方大聲喝問的中年男人,薑臨溪在心底下了結論,便不再看他一眼,徑直朝後院走去。


    如同摩西分海,她前進路上的人群紛紛自動退開,就像是有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在推動他們分開一樣。


    “啊,謝謝啦!”小女孩露出燦若陽光的微笑,“不過……”


    她手指一彈,站在人群中一位衣著較旁人出眾的青年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你就不必讓了吧?”


    一頭長發白如初雪的小女孩漫步走到他麵前,臉上笑意不減:“我是來找你的呦!大概兩天不見了吧,還沒謝謝你當初給我熬藥呢……雖然我沒喝到就是了。”


    “你、姑娘有何要事,來……咳咳、來我楊府……”這青年似乎身體不好,說一聲喘好幾口氣,卻依然勉力維持著禮節。


    小女孩歪頭想了想:“其實也沒什麽大事,隻不過是,”一聲刀刃入肉刺骨聲,然後才是那女孩慢條斯理的聲音,“……一命償一命而已。”


    青年張大了嘴巴,喉嚨裏發出啊啊的聲音,卻怎麽也沒法再說出完整的句子——一柄華美如同裝飾品、造型迥異於同類的長劍刺入了他胸膛。


    人群中傳出一聲人體倒地的悶響,大概是哪個膽小的丫頭婆子給嚇昏了過去。


    “嗯?”薑臨溪眨眨眼睛,因為這個動作,和本身外形不符的嬌媚模樣頓時消失,露出一副茫然疑惑的表情來。


    她轉頭看向四周,被她的視線一掃,原本被嚇得幾乎不會發聲的人群裏頓時爆出慘叫:“啊啊啊!!!”


    這叫聲驚醒了呆住的人群,剛剛還寂靜的院落裏慘叫聲此起彼伏,雜亂的腳步聲傳向四麵八方,幾乎所有人都忙著朝外逃去,最差也要遠離那個還帶著一身楊府少爺鮮血的小孩子。


    人群這麽一分散,頓時視野就清楚了。


    除了被嚇暈倒在地上的丫鬟外,其他有手有腳的男人女人都忙著逃命。


    薑臨溪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已經斷氣的青年,伸手拔出修羅刀——她一直都是隨身攜帶這柄刀,平日裏用自帶隱形效果的咒布捆起來,除非是擁有相關的看破幻術的瞳術,否則都不會發現她有帶著這把修羅刀。


    “真是奇怪啊……”小女孩自言自語道,一邊走了過去,留下一路血跡,“不過,原來是這樣啊!難怪那時候警長那麽奇怪,也難怪我之前一直覺得警長不太對勁……不是我的錯覺呢!”


    她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走了過來,手裏還淌著鮮血的修羅刀抵在了昏死過去的丫頭眉心。


    “呐,我說,要不要來玩個遊戲?”看著沒有絲毫反應的丫鬟,小女孩露出一個純善如初生嬰兒的笑容,但看在他人眼裏,卻帶出了莫名的血腥之起,“這裏以你我為圓心,半徑五十米內,一共有三百五十一人,我們來試試看……”


    “是你渡魂的速度快,還是我斬殺的速度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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