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生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狀若泥塑木雕,顫抖著雙唇,好像要說什麽,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仿佛上天也震怒於這般人倫慘劇,夜空中驚雷炸響,一道蜿蜒刺目的閃電如利劍淩空劈落,照亮了漆黑的天幕,唿嘯著湮沒了貌似毫無準備的孫倩倩……


    見狀,一眾黑衣蒙麵人大喜過望……


    “老天開眼!老天開眼了!”


    “劈死這個怪物!”


    “哈哈哈……上天都看不下去了嗎!”


    “果然我們才是正道!”


    ……


    “嘩啦……”


    霎時間,大雨匯成瀑布傾盆而下,將地麵的血跡衝淡了些,瓢潑的雨水頃刻打濕了眾人衣衫,帶來一股刺骨寒意,但這並非是源自於冰冷的雨水,而是……


    “就憑你也想殺我?!”


    雷光漸漸消散,毫發無損的孫倩倩揚起腦袋怒目瞪天,漫天大雨竟絲毫沾不到她的身子,紛紛繞過她的身體澆落在地,仿佛有股無形力場將她包覆。


    此時的景象,令眾人肝膽俱寒,有的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連天降雷霆也劈不死她?!”


    “要不然……咱們走吧……”


    “我們這些人……能殺死她嗎?”


    “邪不勝正!殺!”


    ……


    正仰望夜空的孫倩倩,麵上忽然浮現一股可怕的狠厲之色,仿佛與上天有著難分難解的血海深仇。


    “散!”


    隨著一聲略帶童稚的的嬌喝,她的雙眼再次湧出縷縷紅芒,猶如黑夜中的魔鬼窺伺,令人心生懼意。


    仿佛言出法隨,原本轟鳴不止,即將再次落雷的夜空,瞬間迴歸平靜,場中隻餘大雨傾盆潑散地麵的嘈雜聲響,為這一幕天神降世般的景象,譜寫出了一曲悲涼壯闊的樂章。


    “嗖!”


    就在此時,一道疾劍仿佛無聲無息般破空襲來,這冷不防的一劍,其速度之快,快到乃至途經之處一長串雨珠都被切割分裂,並立刻被飛速摩擦空氣所產生的高溫蒸發殆盡,眨眼間便竄到距孫倩倩眉心不足一寸之處。


    這突如其來的一劍,任誰也沒有料到,時間,仿佛靜止在了這一刻。


    “爹爹……”


    孫倩倩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盯著自己的父親,當然,她仍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這隻是在意識中表現。


    實際看上去,她隻是微微低下高仰的頭顱,目無表情地看向了那不知何時,突然來到近前的孫曉生,隨後眼珠一轉,又看向了他持劍的右手,目中浮現出一股譏諷之色。


    “滾出我女兒的身體!”


    渾身早已濕透的孫曉生,還保持著握劍前刺的姿勢,往日那風度翩翩的淡然姿態蕩然無存,目中好似燃燒著熊熊烈焰,雨水順著澆濕的頭發劃過他蒼白的麵龐,卻無法澆息他眼中的怒火。


    在遠處看上去,孫倩倩嬌小的身影隻及對方胸膛,不知為何,卻給人一種頂天立地的感覺,仿佛孫曉生隻是一隻渺小的螻蟻,她隻需心念一動,便可將之輕易碾死。


    “不要……不要……”


    孫倩倩驚得六神無主,她仿佛可以預料到接下去將會發生什麽,拚命掙紮大喊,可惜無濟於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做出可怕的舉動。


    接下去的事,是仿佛隻有在十八層地獄才會見到的種種慘象,令人不忍再憶起……


    總之,孫曉生死了,一眾黑衣人死了,孫家所有人都死了。


    雨停了,天亮了,孫倩倩終於可以再次控製自己的身體,可此時,年幼的她,除了無聲哭泣,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不能做……


    ……


    “夠了!”


    再次迴想起童年慘劇的孫倩倩一聲厲喝,試圖將腦海中的畫麵驅逐出去,現在她隻想殺死葉傾城,其餘的,什麽都不想管,也完全不在乎!


    不知不覺間,她已被殺意控製了頭腦,隻是她自己,還沒有發覺……


    ……


    ……


    雲霧繚繞的山崖之上,林躍與紅塵客仍處在壓抑至極的僵持當中。


    一方渾身纏繞著狀若螺旋升騰的龍形氣勁,全副武裝護住全身上下,不動聲色地靜待另一方率先出手。


    “果然還在此處……”


    林躍感到虛空中好像有隻毒蛇環視著自己,雖然不明白對方是用何種方法讓人無法發現。


    但這不重要,說到底,自己的任務隻是拖住他,使他不能追擊葉傾城罷了,目前這樣的情況,被動是被動,可效果也算達到了。


    隱於虛空中的紅塵客曾幾次想要出手,最後都強行忍住,隻因實在是沒有必勝的把握。


    “這小子修為應是初入通神,為何會給我一種如此難纏的感覺?”


    這並非他狂妄,而是一種基本的自信,紅塵劍訣同境界無敵,這是他經過一生無數次戰鬥所驗證出的事實。


    同時,這也是他還在先天大圓滿之時,便敢孤身去找葉傾城麻煩的原因。因為他有信心,即便不敵通神,也能保住自身性命。


    “不能再拖了,必須速戰速決!”


    他的目標是葉傾城,不是林躍,耗費時間在這兒僵持,可以說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正中對方下懷。


    “看樣子僅憑蒼茫無形不足以取勝,那麽隻有試試紅塵劍訣第三式……”


    紅塵劍訣共分三式。


    第一式——蕭殺凝空,引殺意入劍,劍氣分隔虛實空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可憑心念自由變換,威能鬼神莫測。


    第二式——蒼茫無形,引無情入劍,劍氣自成一界,劍主於此界中等同於虛無,若非自行現身,否則無人能夠察覺,神妙非常。


    第三式——紅塵眷戀,引多情入劍,劍氣飽含萬千情思,卻隻有一劍,劍出則近乎無人可敵,若不成功,便成仁。


    這是一個返璞歸真的過程,從淩冽蕭殺之意的殺劍,轉而化作無為無形的無情劍,最後迴歸本質,以紅塵萬千情緒寄於劍道,臻至有情劍之境。


    經曆過人生百態的紅塵客,可以說是亙古以來對劍道領悟最深之人,他的劍,已超脫了俗套,達到了一種劍隨心動,天人合一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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