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纓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人,沒想到一貫都笑得爽朗的徐立川竟然會這麽失去活力的躺在那裏。


    明明就那麽幾步路的距離,她卻覺得腳下仿佛綁了巨石,怎麽都走不過去那兩步路。


    倒是躺在病床上的人察覺到什麽,微微歪頭看向門口,瞧到站在那的人笑了起來,“長纓你怎麽來了。”


    他要起身,一動就扯動了身上的燒傷,頓時齜牙咧嘴起來,像是個猢猻。


    “先躺著。”長纓連忙過去,看著臉上髒兮兮的人,“你現在怎麽樣?”


    她感覺自己說什麽都是多餘的,可總是要說些什麽才行啊。


    “我沒事,過幾天就好了你別擔心。”徐立川嘿嘿一笑,“對了,靠山村那邊沒事吧?”


    他昏了過去,也不知道村子裏後來又是什麽個情況。


    “沒事。”可會有事的。


    作為一個幹部,長纓知道自己不該徇私,也不該有這種挾私報複的心理。


    可看到徐立川躺在這裏,原本該活蹦亂跳的人,如今像是從火堆裏搶出來的一尾魚,她怎麽可能沒有半點怒氣。


    “你先好好休息,那邊的事情我來處理,你就別管了。”


    長纓想著去問問醫生立川這到底什麽情況,或許需要植皮?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這手術。


    福寧縣的一把手磨磨唧唧來到病房前,正想著要不要進去時,就看到這段日子經常被自己喊來幫忙的徐立川抓著長纓的手,“長纓,不要生氣。”


    直唿其名。


    這是徐立川的專利。


    這般拉拉扯扯的,難不成這倆人還有啥自己不知道的關係?


    林愛民一想,心裏頭咯噔一聲。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自己這次可不就是犯下了大錯?


    他該怎麽彌補啊。


    病房裏,長纓安撫傷員,“我沒有,你別亂想。”


    “我還不知道你?可長纓現在是他們理虧,你得趁機把這個事情解決了,不要再鬧大了。不然我不就是白被燒了這一次?你總不能要我再被燒一次吧?”


    “別胡說。”


    徐立川咧嘴笑了下,“長纓,我真沒什麽事。”


    他當時怕得要死,火燒皮膚的時候想著要是就這麽死了的話,那長纓會不會內疚?


    她這人他是了解的,肯定會把自己的死因歸咎於她當初帶他出來這件事上。


    好在最糟糕的情況沒出現。


    他沒死,靠山村那邊也沒死人。


    這麽一來,靠山村不好再鬧騰,建祠堂的事情大概就能放置下來。


    隻不過徐立川很快就又有了新的擔心,怕長纓心裏頭窩火,把這件事給鬧大了。


    “放心,我不會跟他們那群人過不去,這事冤有頭債有主。”


    忽然間反水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靠山村這邊被人利誘了,到底是誰?


    長纓心裏頭多少有數,現在市裏頭還跟自己對著來的也沒幾個人。


    吳德康是最值得懷疑的人。


    隻是還沒證據。


    不過不要緊,隻要她耐心點,狠心點,證據很快就會來。


    拍了拍立川的手,長纓看著青年被燒掉了的一塊的頭發,“我會妥善處理的,好好養病,迴頭我問過醫生,看怎麽送你去市醫院住著。”


    縣裏的人民醫院條件太差,而且又不在眼皮子底下,長纓不放心。


    徐立川原本還想說些什麽,奈何受傷的人沒有那麽大的力氣,看著離開的人他盯著天花板。


    還活著。


    真好。


    ……


    靠山村的火災把一個村民的茅草屋給燒了。


    也虧得是夏天,就算是住在外麵也沒事,這要是冬天,可該怎麽過啊。


    村長把人給召集起來,正想著該怎麽處理這事,村裏小孩跑來,“有車,有車來了。”


    這讓村長隱隱不安,他是不是應該先去縣醫院裏看看,聽說市裏來的那個同誌被燒得渾身冒火。


    這年頭能開車來的不是縣裏就是市裏。


    村長覺得不管是哪來的,隻怕都是興師問罪。


    真要是這樣的話,靠山村哪能得罪得起?


    看著正在院子裏哭的二大爺,村長想了個主意,或許這還能有一線生機。


    靠山村顧名思義,靠著山。


    不過這處山丘不算高,而且土質非常肥厚,特別適合種茶。


    按照魏東來的規劃,這裏將來可以萬畝茶園,到了采茶的時候,簡直美不勝收。


    當然,現在距離萬畝茶園還有挺大一段距離。


    如今的靠山村,才隻有不到三百畝的茶園。


    雖說有的茶樹正值巔峰期,可大部分都是去年新種的小茶樹,想要采摘還得再等等。


    可饒是如此,村子裏的族老們也開始折騰。


    林愛民介紹著這邊的情況,“這邊的茶樹一般,去年村裏日子稍微好過點,主要是靠種甘蔗。”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雖然都是平川地區,但福寧縣這邊的甘蔗質量還真不如鬱南那裏的。


    好在鬱南縣那邊新做的糖果對甘蔗要求不如唐記古方紅糖高,靠山村的甘蔗也都被拉了過去,好歹讓村裏頭有了個還算可以的年景,起碼過年能吃上肉了。


    今年這邊擴大了茶園的建設,另外甘蔗種的也越來越多。


    林愛民介紹的時候小心覷了這位領導一眼,瞧著她神色平和,全然沒了早些時候的怒氣,他倒是有些拿不準了。


    “鬱南縣那邊什麽時候來收甘蔗?”


    “還沒來呢,咱們這邊甘蔗種兩茬,一二月份種的那一撥差不多到六月中就能收了。”


    長纓點頭,她沉默的看向車窗外。


    還有一茬甘蔗是八月份種植,等到年末的時候收,這東西格外放的住,春節的時候經常會看到,也當個過年的零食吃。


    但這話,林愛民在心裏頭轉了個圈兒,並沒有跟長纓說。


    小轎車停了下來。


    長纓看著遠處的蔥翠,目光落在了那拔腿往村子裏跑的小孩身上。


    林愛民也察覺到,連忙喊了一聲,“那小孩,你別跑。”


    誰知道那小孩跑得越快,林愛民想要吩咐司機去追,被長纓攔住了,“沒必要。”


    領導發話了,林愛民也不好說什麽,他向來不算多有主意的人,要不然也不會經常麻煩徐立川來給自己拿主意了。


    看著長纓站在那裏不說話,林愛民也當啞巴。


    村口等了差不多十分鍾,靠山村的村長姍姍來遲。


    林愛民連忙介紹,“這是咱們市裏的領導長纓主任,傅主任這是靠山村的村長黑伢子。”


    黑伢子一臉的苦笑,“傅主任好您來的真及時啊,我實在處理不了了。”


    林愛民覺得有些不太好,“又怎麽了?”


    黑伢子連忙解釋,“這不是上午的時候林主任您過來,跟咱們這邊有些衝突,把我那老光棍二叔的房子給燒了嗎?他現在要死要活的,我就怕他一個想不開,那可咋辦啊。”


    這話任誰聽到都不樂意,“什麽叫縣裏頭跟你們有衝突?你這意思,縣裏頭來找茬是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黑伢子連忙請人往村裏去,“怪我不會說話,就是這麽迴事嘛。您說這可咋辦,我總不能把人給捆住吧?他萬一再鬧絕食,那我豈不是罪過大咯?”


    長纓看著在那裏訴說委屈的人,她並沒有開口說話,隻是看著這處坐落在山腳下的山村。


    多是茅屋,倒是跟她剛下鄉那會兒在大灣村看到的差不多。


    “隻燒了你二叔一家嗎?”


    黑伢子這才注意到,這位市裏來的領導不止看著年輕,這聲音也格外的年輕。


    “他住的偏僻,前後沒什麽人,倒是沒連累到其他家。”黑伢子感慨一句,“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林愛民覺得這人說話夾槍帶棒的讓人不舒服,可他又不知道該從哪裏說才是,好像多說一句就是刁難人。


    “老人家一個人住在那裏合適嗎?萬一不小心摔著了,連個扶他起來的人都沒有。”


    長纓聲音溫和,林愛民覺得這話似乎說到了點子上,這會兒心疼的跟親兒子似的,怎麽就放心讓老人家單獨住在那裏?


    黑伢子尷尬的解釋,“我二叔獨來獨往慣了的,不太喜歡與人來往。”


    這話不對!


    林愛民當即聽出不對勁來,“那怎麽你們村要弄祠堂的事情,反倒是在你二叔家商量?”


    這前後壓根說不到一塊去,有貓膩啊。


    黑伢子哪知道這些領導竟然這麽敏銳,就這麽三兩句話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咋迴事呀。”


    他小心地打量著這倆領導,又迴頭瞄了眼,好像就來了這一輛車。


    隻是走在前麵的領導後腦勺上似乎長著眼睛,“別看了,公安局的車馬上就來。”


    公安局。


    黑伢子心肝一顫,說了什麽自己都有些記不清楚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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