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都是第一次到京城,到了大街上也沒攔車,直接肩並著肩一路走一路看,走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是看到了程江說過的那條禦街,果然十分寬闊,用巨大的石板鋪就而成,行人隻允許走兩邊的道路,中間的道路並不許走人,瞧著氣勢非凡。


    夫妻兩人看了幾眼,就對這禦街失去了興趣,直接走了過去。


    到了禦街的另外一邊,就能遠遠的看見之前那路人說的當鋪了。


    兩人正要抬腳往那邊走,一輛馬車便停在了二人身邊,那車簾子被人掀了起來,一道溫婉的聲音傳至二人耳中:“驚春,果然是你,你迴京了?”


    第89章


    這個迴字就很靈性, 說明車上出聲喊沈驚春的是個京城本地人。


    而沈驚春現在雖然叫沈驚春,但是以前還是宣平侯府大小姐的時候,她的大名叫徐長淑, 驚春隻是徐晏給她取的小名而已, 而能叫這個小名的無一不是原主身邊的至親好友。


    沈驚春拉著陳淮往後退了兩步,車夫跳下馬車,便將車轅上的腳踏拿了下來, 車簾子一掀, 兩個梳著雙環髻的婢女先下了車, 隨後又扶著另一個帶著帷帽的人走了下來。


    沈驚春看著她們沒說話。


    “怎麽,這才一年沒見就聽不出我的聲音了?”


    帶著帷帽的少女掀起了帽子上垂下來的薄紗,露出一張清麗的臉來。


    沈驚春一看到這張臉, 腦子裏就自動浮出了一個名字來:“薑瑩瑩是你呀。”


    薑瑩瑩嬌嗔一聲道:“你以為是誰?”


    她手一鬆, 帽子上的薄紗就又垂了下來,她有些不耐的扯了一下, 兩邊的婢女還沒來得及出聲, 她已經一把取下了帽子, 舒了口氣, 才看向沈驚春身邊的陳淮問道:“這位是?”


    沈驚春見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但眼神很清明,就介紹道:“這是我夫君, 姓陳。”


    不等沈驚春向陳淮介紹薑瑩瑩, 就聽少女驚唿一聲道:“你成親了?”


    她說著, 雙手就纏了過來, 緊緊抱住了沈驚春的胳膊。


    原主雖然跟薑瑩瑩還算熟識, 但那畢竟是原主,沈驚春本人跟她算的上是第一次見麵, 她並不能跟原主共情,也有點不習慣於陌生人的接近,強忍著不適才沒一把推開她,而是一點點把胳膊抽了出來。


    “我這個年紀成親不是很正常嗎?有什麽奇怪的?倒是你,我記得你的婚期定在今年正月的吧?”


    薑瑩瑩撇了撇嘴,麵上閃過一絲不屑,看了看周圍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吧,一年不見了,我可想你了。”


    沈驚春本來是想拒絕的,可話到嘴邊,想到下次再碰到原主的熟人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就又把話給咽了下去,一邊點頭答應,一邊將手裏的盒子遞給陳淮道:“那淮哥你自己去吧,我這邊事情說完自己迴家,你不用來找我了。”


    陳淮本來有點不放心她一個人,可想到這京城到底也是沈驚春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而且憑她的身手隻有她打別人的份,就點了點頭,抱著兩個小匣子不便行禮,隻得朝薑瑩瑩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唿,轉身走了。


    等他一走,薑瑩瑩就迫不及待的拉著沈驚春上了車,吩咐車夫往最近的一家叫做狀元樓的酒樓趕。


    沈驚春忙出聲道:“不用去狀元樓,就往前麵走,在蔡河邊停下,我們沿著蔡河走走吧。”


    狀元樓在京城可是有名的酒樓,遇到以前認識的人的概率很大,她可不想崔氏這麽快就知道她迴到了京城。


    薑瑩瑩想到京城裏的各種不好聽的傳聞,一拍腦袋懊惱道:“行,那就去蔡河走走。”


    蔡河離西大街很近,馬車才開始走了沒多久就又停了下來。


    幾人下了車,薑瑩瑩也不要倆婢女跟的太緊,隻要她們遠遠的跟在後麵,自己摟著沈驚春的胳膊在前麵走。


    古代的自然環境顯然要比現代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蔡河的水很清澈,河麵上也沒有漂浮著各式各樣的垃圾,沿河兩岸都種著垂柳,如今已經初冬,柳葉早已變黃掉落,枝條上光禿禿的卻並不算難看,很有幾分意趣。


    沈驚春看了幾眼就收迴了目光。


    薑瑩瑩看著是個端莊的世家千金,可實際話癆的很,不等沈驚春問她,自己就叭叭叭的將事□□無巨細的先給交代了。


    原先按照她家裏的打算,的確是今年正月就要成婚的,可偏偏在年後,她那未出嫁的堂妹薑蓉蓉有了身孕,孩子正是薑瑩瑩那前途無量的未婚夫的。


    “我都不知道說什麽了,本來我就不喜歡張弘宇那個小白臉,整天仗著他爹是張承恩,不把這個放在眼裏不把那個放在眼裏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姓張的是這東京城裏第一貴公子呢,我呸,要不是他爹是張承恩,誰知道他張弘宇是誰。”


    這不就是典型的女頻重生文的套路嗎?女主的未婚夫被親妹、堂妹、表妹、義妹搶了,然後一輩子下場淒涼最後死後重生的故事?


    沈驚春忍不住道:“你堂妹嫁到張家了?”


    薑瑩瑩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臉上有幾分幸災樂禍的道:“你知道我三叔的,本來就是個庶子,如今也隻不過是個六品主事,張承恩怎麽可能看得上她,說要進張家的門可以,但隻能以貴妾的身份進門。”


    “你不知道薑蓉蓉當時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繽紛,我祖父和三叔本來還想要鬧,可張承恩咬死了不鬆口,薑蓉蓉怕鬧到最後一拍兩散,男人鬧出這種事沒什麽,但她的名聲可就壞了,因此三叔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爹也不可能再叫我嫁給張弘宇了,為了麵上好看一點,我祖母就讓我在家裝了幾個月的重病,說是不能耽誤張弘宇,可薑蓉蓉成了貴妾,滿東京誰猜不到啊。”


    薑瑩瑩說完,又忍不住看向沈驚春:“一路上都是我在說,你以前話可是很多的,你這一年過的怎麽樣?宣平侯府說你想念親生父母,執意要迴親生父母麵前盡孝,當時滿京城的勳貴還傳你孝心可嘉呢,可沒多久,就有流言說你是幹了不光彩的事被侯府趕出家門了,我不相信你是這樣的人,為此還跟徐長寧吵過幾次。”


    沈驚春聽了不由冷笑一聲道:“我的確是被侯府趕出來的,你也知道侯爺和侯府幾位公子從小跟我感情就好,徐長寧迴到侯府後,他們對我的態度也並沒有變,隻是徐長寧覺得是我搶了她的爹和哥哥,就處處跟我作對。”


    “我那時候也是被我是個冒牌貨的消息給驚呆了,就變著法的想著討好他們希望能夠繼續留在侯府,結果被崔氏和徐長寧撞見過幾次,然後就變成了徐長寧說我身份被拆穿了,就想著勾引世子,崔氏將世子看的跟眼珠子一樣,怎麽可能讓我得逞,就把我趕出去了。”


    薑瑩瑩直接呆住,她跟原來的徐長淑也算是從小到大的手帕交,自然不相信她會幹出勾引大哥這種事來,這一切顯然都是徐長寧搞的鬼,她反應了過來,握著拳頭狠狠一揮,恨不得這一拳直接打在徐長寧的臉上,惡狠狠的道:“可惡,這個徐長寧居然這麽惡毒,下次看到她,沒她好果子吃。”


    沈驚春本來還覺得薑瑩瑩是個陌生人,這一路說著話走來,再加上薑瑩瑩聽了她的事情這麽義憤填膺,倒是對她生了幾分親近:“算了,沒必要,我跟侯爺到底父女一場,徐長寧是侯爺的親生女兒,你針對她侯爺麵子上也不好看。”


    薑瑩瑩歎了口氣:“你還是這麽善良……對了,你跟你夫君怎麽認識的?雖然才第一次見麵,但我覺得他人蠻好的哎。”


    陳淮長的好看氣質絕佳,雙目清亮有神,雖然是清冷的長相,但極易讓人產生好感。


    沈驚春穿越過來一年多,一直都忙著掙錢養家,豆芽雖然被方氏認做義女,但她與沈驚春相處起來,始終覺得自己是個丫鬟,二人關係親近,但卻不是閨蜜間的那種親近。


    薑瑩瑩是第一個跟她走的這麽近的妹子,兩人現在的狀態很像在現代的時候,她跟閨蜜逛街時候的樣子,況且跟陳淮的相遇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因此也叭叭叭的把相遇的過程給說了一遍。


    薑瑩瑩腦洞清奇,聽完沈驚春的敘述,第一反應不是陳淮好可憐,而是:“你夫君的命也太好了吧,上輩子肯定做了不少善事,這輩子才這麽幸運的能被你救到,我真羨慕他。”


    沈驚春滿臉黑線,要不是知道這妹子性取向正常,她都要懷疑是不是故鄉的百合花要開了:“你夠了,你小時候也被我救過。”


    古代這種地方,大家雖然都在京城,但文臣武將各有各的交際圈子,宣平侯府是武將世家,文宣侯府薑家卻是世代從文,薑瑩瑩能跟原主玩到一起去,完全就是因為小時候一次賞花會,薑瑩瑩掉到水裏,是原主救了她。


    “哈哈哈,這倒也是。”薑瑩瑩笑了幾聲道:“那你們這次來京城是因為你夫君要參加明年的春闈?你們現在住在哪?宣平侯知道你迴來了嗎?”


    “住在高橋附近,應該不知道吧,我們今天才到,目前為止也就看見了你一個認識的人呢。”


    薑瑩瑩想了想:“高橋?遠是遠了一點,但離國子監近,附近住的讀書人多,倒是還算清靜,剛才我看你們要去西大街,是去辦事嗎?”


    在原主的記憶中,薑瑩瑩是個很講義氣的人,對原主的態度可以說的上是兩肋插刀了,要是知道她是去當鋪當東西,肯定是要自己掏腰包支持好姐妹在京城落戶的,又是一樁麻煩事,這麽想著沈驚春便道:“是有點事要去辦,不過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對了,你給我說說宣平侯府的事吧。”


    沈驚春話題一轉,薑瑩瑩果然被帶偏了思路,本來還想問的事一下就被丟到了腦後,立刻就興致勃勃說起了宣平侯府。


    “你不在的這一年,徐家可發生了不少事,徐長清的夫人嫁到徐家四年,終於懷上了身孕,你離開京城那會說是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結果正月的時候不知道怎麽迴事摔了一跤,把孩子給摔掉了,是個男孩呢。”


    “宣平侯府雖然對外說是因為天冷路滑,是世子夫人身邊的丫鬟沒照顧好,但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又傳出消息說是徐長寧跟世子夫人起了衝突,推了她一把才摔跤的,然後徐長寧就被接到宮裏住了一個月,本來大家以為這事就這麽完了,結果沒想到世子夫人出了小月子,悄無聲息的就和離迴了娘家。”


    “啊這……崔氏是腦子進水了嗎?以前我犯了錯懲罰我的時候,可沒見她手軟過,親生的到底是親生的,徐長寧犯了這麽大的錯,不想著好好安慰苦主,居然還想著法子替徐長寧遮掩。”


    徐晏雖然是個女兒奴,但總的來說還是個非常理性的人,肯定不會幹出這種事來的。


    這要是才懷上兩三個月,掉了那還好說一點,但八個月的孩子都已經手腳齊全成型了,是個正常人都要受不了吧,更何況世子夫人魏氏嫁到徐家四年,才盼來這個孩子。


    哪怕徐家做做樣子把徐長寧關個禁閉跪跪祠堂,魏氏估計都不會這麽傷心。


    “連我娘都說想不通,像宣平侯夫人這麽精明的人,怎麽會做出這麽不精明的事情來。”


    外人不知道,原主可是知道的,魏氏嫁過來兩年都沒開懷,崔氏就已經要往徐長清院子裏塞人了,被他拒絕了幾次之後,更是跟老夫人一起給魏氏施壓。


    魏氏兩年都沒懷上,本來就坐立不安,扛不住壓力主動給徐長清納了妾,也並未給妾室灌避子湯什麽的,隻不過也是那些妾室自己不爭氣,三個妾室倒是都懷上了,結果生下來三個都是女孩,結果好不容易輪到她自己懷孕了,卻是這麽個結果。


    沈驚春道:“搞成這樣,徐長寧都沒受罰?”


    薑瑩瑩嗤笑一聲:“兩家結親又不是結仇,魏氏即便和離迴家,也是徐家站不住腳,宣平侯倒是想罰,可誰叫人家徐大小姐有個好姨母呢,宣平侯再厲害,手也伸不進皇城去,徐長寧躲在宮裏不出來,誰能奈何得了她,不過她倒是因此覓得佳婿。”


    沈驚春簡直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了,崔氏腦子不靈光,她那個給皇帝當妃子的妹妹腦子也不靈光了不成?


    宣平侯府作為京城老牌勳貴,能將女兒嫁到他們家做宗婦的人家,又豈是什麽普通人,魏家雖然沒有爵位,但也是詩書傳家的清貴世家,崔氏兩姐妹這麽護著徐長寧,真的不是故意在搞徐晏,在搞徐家?


    而且這邊才把自己大哥大嫂拆散,轉頭就給自己找了個結婚對象,這徐長寧也是牛啊。


    沈驚春問道:“誰啊?”


    薑瑩瑩道:“豫王的伴讀周渭川。”


    當今聖上當年上位艱難,兄弟鬩牆,最後活下來的隻剩下幾個公主和跟他同父同母的兩個弟弟,因此等皇位坐穩之後,為了避免往事重現,早早的就立了太子,其餘的皇子也封了王,並且規定諸皇子在及冠之前是不許參政的,因此二十以下的皇子們如今還在讀書。


    “周渭川?”


    沈驚春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才不確定的問道:“兵部侍郎周桐的兒子?”


    原主性格雖然張揚,但並不是那種招蜂引蝶的人,平日裏喜歡舞刀弄槍,對京城那些才名在外的世家公子說不上多熟悉。


    可如果這個周渭川真的是周桐的兒子,那豈不就是陳淮同父異母的弟弟?


    薑瑩瑩點點頭:“就是他,十六歲的舉人即便在京城也是不多見的,如今他可是明年春闈三甲的熱門人選,不過說起來,剛才看到你夫君,我就覺得他有些麵善,現在說起來周渭川才發現,原來他們兩個長的倒是有些相像。”


    親兄弟長得像那不是很正常嗎?


    不過想到這周渭川是三甲熱門人選,沈驚春就忍不住冷哼一聲:“有什麽了不起,陳淮還是陸祁山的關門弟子,連中四元呢,也沒見他張狂啊,十六歲的舉人在我們祁縣一抓也是一把。”


    “咦……”薑瑩瑩捂著嘴發出一聲驚唿,一副吃驚的樣子:“他就是陳淮啊?那他也是明年春闈三甲的大熱門啊,賠率可比周渭川低多了,你不早來,哪怕早一天迴京,我就把銀子押你夫君了。”


    沈驚春被她的話勾的心癢,很想問問這個在哪可以押注,可想到自己現在因為房子的原因一貧如洗,到底還是將話給咽了迴去。


    轉頭又想到,京城這麽早就設了明年春闈的賭局,那是不是也能說明周桐已經知道了陳淮中舉並且進京的事情了?


    那他會怎麽對待這個十幾年沒見的兒子?是把他認迴周家,還是出手幹預陳淮的科舉之路,讓他沒有出頭之日?


    沈驚春想到這,也沒了心情繼續跟薑瑩瑩繼續閑聊下去了。


    第90章


    陳淮到家時, 沈驚春也剛從外麵迴來不久。


    不論是原主的記憶裏還是沈驚春自己對薑瑩瑩的感覺,這姑娘都是個可以相交的人,本來從蔡河過來, 離高橋這邊也不算遠, 到了家門口於情於理都得請人進來坐一坐喝杯茶才是,但她們一家人畢竟今天才到京,家裏正收拾行李有點亂, 沈驚春便同薑瑩瑩約了過幾日再見。


    到家之後家裏也沒個能商量事情的人, 沈驚春便有些焦躁的在院子裏走來走去, 等陳淮推門進來,第一時間就迎了上去:“我覺得周侍郎可能已經知道你到京城了。”


    陳淮往常對他這個渣男老爸都是直唿其名,但沈驚春卻不能這麽稱唿, 但又不能稱他為爹或者公爹什麽的, 隻能用職位相稱。


    陳淮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這周侍郎說的就是他爹周桐, 他一伸手搭上沈驚春的肩膀, 半摟著她往裏走:“沒關係的。”


    怎麽可能沒關係。


    兵部就相當於現代的國防部, 兵部侍郎也就相當於國防部副部長, 想動手搞一個無權無勢的普通學子還不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但肩膀上的手仿佛給予她無窮的力量, 從門口到堂屋這短短一段路,她那種心浮氣躁的情緒就慢慢平靜了下來。


    等到二人到了堂屋坐下, 她就徹底平靜了, 也覺得自己反應有點大, 於是將薑瑩瑩的話轉述了一遍。


    “薑小姐如果所言非虛, 那更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兵部禮部分屬不同派係,且不說現在周桐的手伸不了那麽長, 隻說如今滿京城都在賭明年三甲是誰的話,那說明這事聖上也是知道的,國朝建立至今,科舉向來都是重中之重,周桐除非失心瘋了,?不然不敢在這上麵做文章,當然他會不會有其他的手段,那就是兩說了。”


    比如製造個意外,摔斷手摔斷腿,或者直接摔的一命嗚唿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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