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他就是裝聾作啞,裝作好像一切與他無關,根本沒有這件事一樣。


    孫屠戶說的那些話,她並不是全信,但既然孫屠戶能說的出來這些話,恐怕並非空穴來風。


    沈驚春特意叫沈誌清去縣城打聽過了,陳正行的確是提了縣丞的,這段時間可謂是春風得意,成了整個祁縣富紳都捧著的人物,連那新上任的縣令的風頭都被他壓過了幾分,而趙主簿現在則是夾緊了尾巴做人。


    種種跡象都表明,孫屠戶說的話是真的。


    “他能提縣丞,我們開荒的這幾十畝地可以說的上是居功至偉了,可偏偏辣椒地這件事跟他還沒有直接的關係找不到他頭上去,想想都覺得憋屈。”


    沈驚春舒了口氣:“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從慶陽迴來之後,就在準備進京的事情,所以才有現在你人還沒迴來,我就先把流水席給辦掉的事情,今天等事情結束,明天就找人去修墳吧,其他的事情我也安排的差不多了,隻等我爹和婆母的墳墓修好,就能出發去京城了。”


    這些事情向來都是沈驚春安排,陳淮一向都沒有其他的意見。


    兩人在裏麵說了這麽會話,外麵也早都吃了起來了。


    沒一會,桌上的男人們幾杯酒下肚,就有人仗著酒勁鬧了起來。


    陳裏正如今是想通了,覺得與其天天這樣眼紅別人,倒不如將關係打好,陳淮再如何不喜歡陳氏一族,但沈家的根可是在平山村的,未來陳淮當了官,總能照拂村裏幾分。


    可陳家有的是想不開的。


    陳淮的舅舅們原先在衙役前來報喜的時候還算能穩得住,可後麵上門恭喜的人一波接一波,縣裏富紳官吏都派人送了禮物來了之後,心裏就有了不平衡了,再加上迴家之後自家婆娘一直在念叨著陳淮日後肯定要當官,就算光宗耀祖也是光的沈家的祖,他幾個舅舅就有些坐不住了。


    原本陳裏正交代了所有陳氏子弟都不能鬧事,他們倒也聽進去了,可今日在席上,他們作為陳淮的親舅舅,卻不能坐在主桌,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沈家那些外五道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受著村裏人的追捧不說,他們自己桌上還有人用話刺他們。


    話裏話外都是幸災樂禍。


    一口氣幾杯酒下肚,幹脆借著酒勁鬧了起來。


    陳大舅更是一拳頭打在了那嘲諷他的男人臉上。


    那男人也是個幹活的好手,會被打中原本就是因為沒注意,現在被打了自然不想善罷甘休,一口唾沫吐在陳大舅臉上,拳頭就揮了過去。


    兩人你一拳我一拳,直打的對方鼻血直冒。


    周圍人倒是想來勸架,可還沒近身,就被揮舞的拳頭給打到了。


    常年在地裏忙活的漢子,那手勁可不是鬧著玩的,再有陳二舅看大哥跟人動起手來,忙上去拉偏架,沒兩下就把對方按在地上,隻有挨揍的份了。


    被打的人又不是孤家寡人,他也是有兄弟兒子的,一時間場麵無比混亂。


    第85章


    沈驚春和陳淮聽到動靜出了門, 打架的那一圈已經沒一個好碗碟了,湯湯水水撒了一地,倒是桌椅還算堅強, 沒有被打散。


    陳裏正再想勸, 現在也沒辦法勸了,一個兩個他能勸,可現在都已經變成打群架了, 這怎麽勸?


    看見沈驚春出來, 簡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兩步就衝了過來:“驚春啊,現在可隻有你能讓他們別打了。”


    十幾個人幹架,憑沈驚春那把子力氣, 還不是隨隨便便一拉, 就給勸住了。


    可沈驚春根本不想勸啊。


    她四下看了看,找了條幹淨的凳子, 坐在了稍遠一些的地方, 還不忘招唿周圍的人:“大家別幹看著, 都坐啊, 幾位叔伯費心費力給咱們演上這麽一出好戲, 咱可不能浪費人家的良苦用心。”


    周圍人聽的麵麵相覷,一臉懵逼的看著沈驚春。


    “要是在場有哪位叔伯也想表演一個打群架, 盡管上, 隻要不把人打死, 就算是打殘了, 我沈家也能養的起, 大家放心。”


    她聲音很大,足夠在場的人聽清。


    本來他們夫妻兩個聽到動靜出來, 打架的人就注意著這邊。


    陳家人希望陳淮能開口斥責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沈家人,沈家人則希望陳淮能擺正自己的位置,看清楚這群不要臉的陳家人的真麵目。


    可誰也沒想到沈驚春出來了不僅不拉架,還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坐在了一邊。


    而且,什麽叫隻要不打死,沈家都能養得起?


    雙方遲疑的比劃了幾下,有些打不下去了。


    沈驚春笑眯眯的掃視了一圈:“打啊,怎麽不打了,這就停了?”


    陳大舅一臉惱怒:“我再如何也是陳淮的親舅舅,外甥媳婦就是這麽跟長輩說話的?”


    沈驚春咦了一聲,上上下下將陳大舅打量了好幾遍,才奇道:“我那可憐的婆母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邊山頭上,連祖墳都不能入,淮哥到我家來之前,住的那個破房子也是漏風又漏雨的,我還以為他沒親戚了呢,你居然還有舅舅嗎?我竟然從未聽說過。”


    後麵這句話自然是朝身邊的陳淮說的。


    可陳家人聽在耳中,猶如被人一巴掌打在臉上,陳淮兩個舅舅更是被沈驚春這話臊的滿臉通紅。


    陳淮淡淡道:“以前是有的,隻是我娘帶著我迴到村裏時,我兩個舅舅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陳家容不下她那樣和離的婦人,沒得還帶壞了家裏其他姑娘的名聲,不僅將我們母子倆趕出了家門還說斷絕關係,假如我兩個舅舅說話算話的話,我現在應該就是沒有舅舅的。”


    來吃席的人分成了三個陣營,沈家人現在當然是絕對站在陳淮這邊的,一部分不清楚情況的外村人和徐家站在一起看熱鬧,陳家人有的跟徐家一個態度,不偏不幫,一部分則是站在陳大舅那邊。


    聽陳淮這麽說,就有人忍不住道:“阿淮,你這麽說可就喪了良心了,這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何況你兩個舅舅也不是沒管你們娘倆吧,你們住在村後那個房子裏,你舅舅可是給你們送過糧食的,是你娘死要麵子非要不要的。”


    有人幫嘴,陳家兄弟那點好不容易升起來的羞愧之心很快就散了,陳二舅理直氣壯的道:“就是,我們又不是沒送過。”


    沈驚春差點被氣笑。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她豁然起身就要說話,陳淮拉了她一把,往前一步站在她麵前朝陳家人微微一笑:“我長到九歲都是我娘獨自養活,我們母子缺的難道是那五斤斷絕關係的米?”


    多可笑,當初五斤用來斷絕關係的米麵,現在居然也能拿出來說嘴?


    “我真的不明白,你們活了一輩子,到了這個年紀了,怎麽還做的出這麽無恥的事情來,不過也好,借著這個契機我索性也把事情說清楚,我能長這麽大,靠的全是我那日夜操勞最後累壞了眼睛的母親,現在還能讀書進學考科舉,是我媳婦的支持。”


    “這些年我吃的喝的穿的住的,全都是她們辛苦換來的,我娘福薄生養我一場,一天福都沒享到就去了,我隻祈求上蒼讓我們下輩子還做母子,我再好好孝順她,而驚春既是我媳婦,於我而言也有救命之恩,我這輩子必定是要好好對她的。”


    “曾經對我施以援手的,我都記在心裏,其他的我隻能說句抱歉了,我能力有限,實在是分身乏術管不了那麽多。今日多謝大家捧場,各位吃好吃喝,希望沒被這場小意外攪合了一天的好心情,陳淮拜謝。”


    沈驚春方才想出聲替他出頭,陳淮不是不知道。


    可夫妻本來就是一體,沒得說每次都要她來當這個惡人。


    他麵朝大家鄭重施了一禮,躬身一拜。


    沈氏的人聽了這話喜出望外。


    陳淮這話已經說的相當明白了,對他有恩的他不會忘記,但當初看著他們母子被趕出家門,也沒有伸出過援手的,對不起,他現在雖然出息了,但是那些冷眼旁觀的也別想著湊上來。


    而整個陳氏一族,當初幫過陳淮母子的也不過三四戶人家。


    陳裏正的心情是最複雜的。


    他是當初為數不多,幫助過陳淮母子的人之一,陳瑩去世之後,他的孫子要讀書,找到陳淮,他也沒有任何推脫,將自己當年啟蒙用的書都給了他家小孫子,還說有什麽不懂的盡可以去找他。


    可陳裏正既是本村的裏正又是陳氏的族長,於公於私他都希望陳淮出息了之後能夠幫扶族裏幫扶村裏,但這話他是真的說不出來。


    出了今天這種事,陳淮還隻是說出來的話重了一些,要是換成他,說不得還要報複那些落井下石的。


    陳裏正看了一眼還想說話的陳家兄弟,嗬斥道:“還嫌丟人不夠?愛吃吃不吃趁早滾蛋,別在這丟人現眼影響其他人。”


    陳淮說是隨母姓,可說到底他還是周家子孫,人周家都沒跳出來說要把這個現在有出息的孩子認迴去,倒是這兩個從來都沒管過陳淮一天的舅舅現在跳的最厲害。


    陳大舅向來日軟怕硬,先前也是被自家婆娘說了幾句,才敢壯著膽子借著酒勁發瘋,現在陳淮當著一眾鄉親的麵一點麵子都不給他,再有陳裏正也不站在他們這邊,陳大舅直接就慫了,流水席也沒臉吃了,耷拉著腦袋就跑了。


    他一跑陳二舅也待不下去了,跟在後麵就走了,倒是他們婆娘還跟個沒事人一樣又坐迴了桌上,厚著臉皮吃吃喝喝。


    陳淮和沈驚春迴了院子,一家人坐在堂屋裏,聽著外麵鬧哄哄的聲音,心情都很差,沉默了好一會,方氏才道:“之前還打算等棉花收完了我們再去京城,依我看現在也別等了,趕快找人把你們爹和親家的墳修了,咱們就出發吧。”


    家裏可不止陳家舅舅這一家極品親戚。


    方氏娘家那些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陳淮中舉的消息穿迴來沒兩天,方家那邊的人估計現在還沒聽到消息,那群人可比陳家這幾個人還不要臉,等他們聽到消息,估計還有的鬧,死乞白賴的也要跟自家重新續上親扯上關係。


    雖然以自家現在的情況,完全不用怕他們,方氏也不怕跟娘家人再撕破一次臉皮,可到底女婿如今已經是舉人了,這種事情鬧多了,隻怕他臉上也無光,倒不如早點去京城的好。


    到了京城之後,總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再纏上了來吧。


    沈驚春點點頭:“我本來也是這麽想的,家裏現在收的棉花,管咱們一家人是盡夠了,但是京城居大不易,到了那邊之後什麽都要花錢,我等會去找大爺爺商量看看,用咱家地裏的棉花換他們現在已經收迴來的棉花,帶到京城去,倒手也能賺一些。”


    之前因為辣椒的事情,族長家在棉花上花的心思並不如沈驚春多,加上又沒有異能隔三差五的滋養,那五畝新開出來的荒地,雖然施了不少肥,但收成並不如沈驚春這幾畝地好,撐死了也就是兩百來斤的畝產,再加上還要去籽,這重量又要打個折扣,五畝地的棉花加起來可能也就七八百斤。


    族長家上上下下加起來二十多口人,再加上家裏的親家們,這些棉花說不定還根本不夠用,沈驚春也就歇了要從他們手裏買棉花帶到京城去倒賣的心思。


    但自家的棉卻是一朵也不能放過的。


    他們家這邊沈驚春也算了一筆賬,一床冬天的棉被大約需要七至十斤左右的棉花,春秋的薄被大概需要四至六斤。


    家裏這些人,基本都是兩人睡一張床,量放大一些,秋冬的被子加起來就按十五斤一床被子,加上孝敬陸昀的,撐死不過兩百斤,做棉衣需要的棉花就更少了,一人十斤的棉花的量,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一百多斤。


    她這五畝棉花地伺候的很盡心,雖然地力不太肥,但有異能做後盾,畝產也有三百多斤,自家用的棉花兩畝地是盡夠了,餘下三畝地將近一千斤的棉花帶到京城去了,絕對會大賣,多的不敢說,隻他們去京城的路費和這一年的嚼用,肯定是夠的。


    方氏十分讚同閨女的話。


    她現在想急著進京,一來是不想女婿一直被這些極品親戚給拖累,二來也是想早點去京城給兒子看病,可這不代表她不著急錢的事情。


    “這麽想來,之前說要把老張夫妻兩個留在村裏看宅子就不行了,尤其是老張,今年種棉花和辣椒可都多虧了他,你京城那邊不是說還有三百畝地嗎?沒個種莊稼的老把式看著到底還是不行,這老家的宅子就這麽放著好了,交一把鑰匙給你延東大伯,隔段時間來開門透透風也就是了。”


    如今家裏隻有這幾十畝地,都忙的沈驚春團團轉,更何況是三百畝呢。


    方氏看著閨女明顯曬黑了的皮膚就有點心疼,現在她跟去年剛從京城迴來的她,雖說還不到判若兩人的地步,可到底姑娘家還是細皮嫩肉的好看。


    沈驚春本來就無所謂這些,原本叫張大柱兩口子留在村裏,也是因為這村裏到底是方氏他們待了多年的,若是以後再迴來,也方便有個落腳的地方,不至於一路舟車勞頓還要打掃衛生連口熱茶都沒的喝。


    “還有修墳的事情。”沈驚春看向陳淮道:“依我看,也別修墳了,直接遷墳算了,就墓園那一塊附近,倒是有塊地勢平坦的地,地方也挺大的,將我爹和婆婆的墳都遷過去,尤其是婆婆,幹脆從她老人家開始算,直接另起一支,以後不跟陳家這群人算在一起了。”


    沈驚春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陳家那群人當初不是死都不願意接納陳瑩麽,現在就算是求著陳淮將他娘的墳遷迴去,也看他們願不願意高不高興呢。


    原本成親的時候,陳淮就自己提起要將戶口遷到沈家這邊來,但沈驚春沒同意。


    她嘴上雖然說著要招婿,可為的也不過是方便照顧她哥,並非說一定要人家當這個上門女婿,尤其是陳淮自己提起後,她就更加無所謂這個了。


    因族譜上隻會寫名字,並不會寫其他的東西,所以到目前為止,還隻有她們自家人和陳裏正知道陳淮的戶籍還在原來那個破房子裏,當然陳裏正有沒有告訴其他人,沈驚春就不知道了。


    當初的決定現在倒是方便行事了,要不然陳瑩不遷迴陳家墓園,陳淮死後再埋在沈家這邊的話,那陳瑩就真的是孤零零一座墳了。


    沈驚春這些在她看來很稀鬆平常的話,聽在陳淮耳中,卻讓他心中一酸。


    從小到大這麽多年,沈驚春真的是除了他娘之外,唯一一個全心全意為他打算的人了。


    沈驚春看著他眼中湧動的淚意,就有點受不了,這個男人那裏都好,就是太容易被感動了,屁大點事情,就總是感動的不行。


    沈驚春趕快轉開了事情朝自家老娘道:“既然要遷墳,我爹現在都已經過繼到五爺爺名下了,幹脆將他們的墳也都遷出來吧,我瞧著明榆是個聰明的,以後肯定也是要走科舉路子的,幹脆趁著這次一把事情都辦完了,也省得等明榆以後大了再麻煩。”


    “行,不過遷你爹的墳咱們自家能做主,但是遷你五爺爺他們的墳,卻是要族裏同意的,你年紀還小,這事不太好出麵,等明天忙完了我去跟族裏說一聲吧,盡快把事情辦完,我們就動身去京城,省的夜長夢多。”


    第二日一早,一家人就忙活開了。


    沈驚春跟張大柱一群人去地裏將能收的棉花全都收了,方氏去族裏跟族老們商量遷墳的事情,陳淮則去了縣城準備買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假千金養家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周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周忱並收藏假千金養家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