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瓊躺在混滿了各種各樣臭味的營帳裏,倒是沒有震天的鼾聲,畢竟大家都挺瘦的,沒有胖子打鼾那麽誇張,營帳外則是黑漆漆的一片。


    這胡人的營地與漢人紮營大不相同,實際上他們這也根本算不上營地,連個圍欄都沒有,一個個的全是帳篷,唯一的圍欄大概就是夜晚圈養那些牛馬牲畜的。


    之所以是這樣,因為胡人打仗有一個特點,來去如風,他們很少打陣地戰,萬一打不過,情況不妙,那騎著馬一窩蜂就跑了,帳篷都可以不要,費心思搞圍欄幹什麽?


    再說了,這茫茫戈壁這麽寬廣,敵人能不能摸到身邊,那都兩說呢,真的來了,就再說吧。


    吳瓊一直沒睡,等候到半夜,至於會不會淩晨三點再跟武稚換身體,吳瓊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看到大家都睡著之後,輾轉反側,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睡在身下的幹草席子實在不舒服。


    左等右等,就在等著傅紅顏給信號,開始行動。


    不過這帳篷這麽多人,也不知道傅紅顏會怎麽給自己發信號啊?吳瓊正想著呢,就見到營帳門口被掀開一角,戴著麵罩的傅紅顏在朝內張望。


    吳瓊趕忙就坐了起來,躡手躡腳的走到了門口,他頭才剛剛探出去,就見到門口還靠坐著兩個突厥士兵。


    吳瓊嚇得唿吸一頓,渾身緊繃,全身汗毛都豎立起來了,而後才發現這兩個突厥士兵一動不動,而且是靠坐在帳篷上。


    “別看了,他們死了,走吧,去拿防務圖。”


    傅紅顏又遞過來了一套黑色的衣服,顯然是讓吳瓊換上的意思。吳瓊也不敢說什麽,雖然外麵冷風嗖嗖的,但不穿夜行衣的話,確實身上衣服太過明顯了一點,總不能拖了傅紅顏的後腿吧。


    他很快就脫下了自己的衣服,然後哆嗦著將黑色的夜行服給還上,傅紅顏則一直蹲在邊上,警惕的注視著周圍。


    等到吳瓊換好了衣服以後,立馬開始領著傅紅顏往那個突厥將領所在的營帳方向走去,一路上傅紅顏就好像開了gps定位一樣,哪個轉角有巡邏,哪個地方有放哨,黑夜裏,她似乎能看的一清二楚,常常在關鍵時刻將吳瓊拉住,一路有驚無險,終於摸到了那營帳的門口。


    隻是營長們還站著四個崗哨,那四個崗哨倒是非常警覺的模樣,沒有任何鬆懈的樣子。


    傅紅顏用手勢示意吳瓊等一等,爾後便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吳瓊本以為傅紅顏是要偷偷摸摸的劃破帳篷,潛行進去。


    卻沒想到傅紅顏蹲下了身子,竟就這麽朝著最近的一個護衛走去,而後如同獵豹一樣彈了出去,那匕首在那護衛脖頸一割,緊跟著隨手一抬,兩把匕首飛出,正中另外兩個護衛的脖子,力氣之大,匕首深深的戳進那兩人的脖子裏,也同時讓那兩人說不出一句話來。


    唯一幸存之人才剛剛反應,還沒有來得及喊,傅紅顏的身體已疾速衝來,手上匕首已經劃破了那人的喉嚨。


    也就不過兩三秒的時間,傅紅顏便已經連殺四人,悄無聲息,絲毫不拖泥帶水。


    吳瓊驚訝的張了張嘴,這就是頂級的武林高手嗎?


    在連殺了四人之後,傅紅雪也沒有閑著,她很快將他們四人的屍體,挨個拖到陰影處,吳瓊也跟著幫了忙。


    兩人都知道時間緊迫,等到下一波巡邏過來,看到這裏沒有放哨的人,肯定就會過來查看,隨後二話不說,趕忙溜進了帳篷之中。


    就聽見帳篷裏鼾聲震天,那突厥將領正睡的香甜。


    吳瓊躡手躡腳的想著從哪裏開始下手,卻見到傅紅顏挺直腰杆,直朝著那躺在床上的將領而去,然後拿出了匕首,二話不說的就在那將領的脖子上一抹,那將領抽搐了幾下,隨後沒有動靜了。


    傅紅顏將匕首在那將領的毛皮被子上擦了擦,而後迴過身來說道:


    “快些找吧。”


    吳瓊張了張嘴,這就是潛行嗎?這妹子彪悍,不過我很喜歡。


    吳瓊也不囉嗦,很快找了起來,那羊皮吳瓊見過,知道長什麽樣,這將領也沒有特意的保存,竟然就這麽的放在帳篷裏的一個胡桌上。


    吳瓊拿了那羊皮看了一眼,確實是玉門關的防務圖,吳瓊正打算招唿傅紅顏離開,卻見到傅紅顏正站在帳篷拐角的暗處前,看著眼前的黑暗裏。


    而後,吳瓊便聽到了那暗處,傳來了一聲沙啞的女人聲音:


    “漢人?”


    吳瓊將羊皮疊好收到懷裏,驚疑的走了過去,營帳中很黑,隻有外麵月光隱約透入,能夠些許看到那黑暗的地方坐著一個人影。


    待吳瓊走到近處,便聽到一聲鎖鏈挪動的聲音,隱約見到似乎是一個人被鐵鏈拴在角落裏,隨後是那女人的說話聲:


    “兩位……是漢人嗎?”


    吳瓊借著月光,就見到了一個被折磨的已沒了人形的女子,披頭散發如同孤魂野怪一般坐在那裏,她的一條腿明顯被打斷過的樣子,鎖鏈還拴著雙腿,固定在地上。


    身上穿著單薄的衣服,破破爛爛,明顯是被人撕扯過。


    就聽到傅紅顏問道:


    “你的腿……還能走嗎?”


    吳瓊並未聽到那女人立即迴話,隻是等了一陣,那女人顫巍巍的伸出了一隻手,而後將手掌心打開,將一團被窩起來的紙張小心翼翼的展開,而後沙啞的說道:


    “我走不了,兩位認識字嗎?可否幫我念封家書?我原是蘭州人,年初胡人把我擄走,我家漢子寄給我的家書,我都沒來得及找書生幫我念,兩位能幫我念嗎?”


    她說這話,顯然也是迴答了傅紅顏的問題。


    吳瓊本以為傅紅顏會幫她念,卻沒想到傅紅顏接過家書,而後遞給了吳瓊,說道:


    “你念吧,我在帳篷外看著,盡快。”


    吳瓊點了點頭,傅紅顏則是猶豫一下,還是將手中匕首,交到了那女子手上,女子輕聲道了一聲謝,隨後希冀的看向了吳瓊。


    吳瓊則是看向了手中的書信,皺巴巴的,甚至還有些掉色,但借著月光也能勉強看得到上麵的字。


    “見字如晤,娘子不用太過掛念,為夫在長城守關,一切安好。匈奴叩關,此次來的人數眾多,帶領我們的將軍很有本事,之前跟著他打了勝仗,我割了好幾雙耳朵,領了賞錢,也一並寄迴家裏了,你給自己置辦些漂亮衣裳,那件你喜歡的銀手鐲也買了吧,這是為夫殺匈奴掙得,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為夫高興。對了,留些錢,給我買酒喝,迴來之後,定要痛飲幾杯。”


    吳瓊念道此處,停了停,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而後才繼續念道:


    “為夫很想你,時常想起你我昏禮那日,我一時緊張,還沒敬你,就把合巹酒給喝了,鬧了大笑話,好在你沒怪我,年前我走得急,過年恐怕得你一個人過了,你不要怪為夫,為夫上陣殺敵,以後咱才能有太平日子。娘子把家裏的農具收拾好了,我迴來後,還想再開兩畝地,多種些攢些糧食,生個娃,還想把老房子修繕修繕。”


    “還想寫很多,但這家書按字拿錢,千言萬語,等為夫迴來再與你說吧,對了,將軍說,若無意外,我們可能四月就能迴來了,娘子在家等我。宣平二十年一月,許三。”


    吳瓊念完了信,將家書放下,而後輕聲問道:


    “有什麽話,要我帶迴去的嗎?”


    “話……對了,話。”


    那女人抬起頭,伸手指了指邊上一個箱子,說道:


    “我、我的銀手鐲在裏麵,能幫我照一下嗎?”


    吳瓊走到那箱子旁,並未上鎖,打開蓋子以後,裏麵放了些金銀首飾,還有一把鑲滿了寶石的彎刀,沒多久便找到了一個銀手鐲,問道:


    “是這個嗎?”


    “對,對。”


    那女人渴望的伸出手,吳瓊將那銀手鐲遞了過去,那女人小心的接過手鐲,似乎是怕自己的手指弄髒了吳瓊。


    她將手鐲放在掌心,借著月光看著,眼淚就已經往下開始掉了,一滴滴的落在那手鐲上。


    她本該有,幸福的一生……


    那女子哽咽說道:


    “我家在蘭州城外,向西三十裏地的許家村,那有兩個許家村,挨著小河的就是我家,若是可以,煩請郎君去我家一趟,把這手鐲給我夫君,家後院的樹下埋了酒,留給夫君喝的,農具沒了,剩下的錢也沒了,被胡人搶了,但酒應該還在,還有告訴我夫君,讓他……讓他另娶良家吧。”


    女子將手鐲送上,吳瓊接過之後,就見女子看著手中匕首,繼續說道:


    “我早該走了,苟活至今日,便是想知道家書裏寫的什麽,夫君可還安好,幾時能迴來,如今知道了,也就沒什麽牽掛的,我也可以解脫,多謝恩公了。”


    她身子顫抖起來,手裏握著匕首,慢慢放到了脖子上,眼裏還飽含著淚。


    沒有人想死,但有些時候,卻是生不如死。


    吳瓊也知道,但凡能有機會將這女子平安帶走,傅紅顏也不會將匕首遞給她的。


    吳瓊見著那女子仰麵倒下,沒了聲息,而後將手鐲和家書都給收好,這才走出營帳,對著守在帳篷門口的傅紅顏說道:


    “走吧,耽擱不少時間了。”


    傅紅顏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你,沒事吧。”


    “沒事,隻是眼睛進了些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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