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隴右地界。


    一支足有五萬人的大軍,正浩浩蕩蕩的行進在前往關中的道路上。


    大軍的旗幟中,赫然見到上麵寫著:【西涼】


    旗幟就已經向周圍的所有人告示了這支軍隊是來自西涼王的軍隊。


    西涼王楊碩,乃是跟隨先皇開疆拓土的功臣之一。


    因功受封為王,鎮守西涼地界。就憑這份封賞,就能看得出來,西涼王楊碩,是極為受到周高祖信任和重用的人。


    但並非每一個功臣,都能夠像周公輔佐成王一般,甘願輔佐幼主,起碼楊碩不是這樣。


    他百般隱忍,在先皇麵前裝作一副乖巧模樣,其實背地裏偷偷的積蓄力量,他早早看出來先皇沒辦法擁有子嗣,打算立武稚這個小女孩為帝。


    但這天下,怎麽可以落入女人之手,這不是開玩笑鬧笑話的事情嗎?不如學習先賢堯舜禪讓,將這帝位,禪讓給我西涼王才是啊!


    待到先皇察覺,已是病入膏肓,能夠將武稚推上皇位,已是不易,再想迴頭對付西涼王,先皇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而楊碩,也終於是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機會,他和突厥和匈奴早早聯係好了,隻要等著女帝一繼位,突厥與匈奴會立即揮軍南下,包圍固原,讓女帝不得不派遣大軍,前往固原結尾。


    屆時長安空虛,匈奴與突厥,再分兵繞道涼州,進取關中,直奔長安,將長安也給圍了!


    而他西涼王,則以勤王為理由,率領大軍入關中,此時長安空虛,他的大軍一到,那女帝還能不迎自己的大軍入城?


    到時候隻要入了城,他就可以控製女帝,挾天子以令諸侯!


    至於和匈奴與突厥的和約?那自然是允許他們放縱劫掠?要錢給錢,要人給人。


    反正他們牧馬的?除了河套那一帶?也沒有其他什麽土地要求了,河套也是能給的。


    這些遊牧?他們就是想看中原大亂,好坐收漁翁之利。


    但西涼王楊碩?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隻要自己入了關中了?控製了女皇帝,再傳詔天下,自封為丞相,這天下到底會不會亂?還是兩說?當然草原上這些戎狄,還是要保持合作的,一旦自己穩住了局麵,對他們是打是和,那就是之後再看的事情了。


    而史書會不會記載自己和草原戎狄合謀的事情……嗬嗬?那怎麽能叫合謀呢?那我楊碩可是忍辱負重,暫且滿足胡虜的無理要求?隻為顧全大局,爭取時間休養生息?待我養足了實力,控製了天下?登基為帝之後。


    大軍出塞?直搗黃龍?封狼居胥,不照樣青史留名,千古一帝,千秋盛世?


    自古勝者為敗者寇,史書,可是由勝者來寫的啊。


    楊碩美滋滋的這樣想著,他甚至都能想到,此時此刻,長安城一定已經被胡虜大軍給圍得水泄不通,前往固原救援的大軍,起碼要三五天才能得到消息。


    而三五天後,自己已經率軍勤王,進入長安了,到時候他們也就隻能幹瞪眼。


    待到給足胡虜們好處,讓他們拿了河套退出關外,剩下的,就是自己表現的時候了。


    不過他正在想呢,突然來了一個斥候,稟報前方有大量騎兵,正朝著這邊而來。


    楊碩眉頭一皺,下令大軍停下步伐,原地戒備,沒多久,果然就見到了大波的騎兵趕來。


    而且這些騎兵,竟全都是胡虜!


    再看著陣仗,明顯是吃了敗仗,正在潰逃呢!


    那些胡虜騎兵看到了楊碩這邊的部隊之後,看到就沒跟看到一樣,直接繞道繼續沒命似的跑。


    倒是有一團騎兵看上去還算有陣型,在看到西涼的旗子和軍隊之後,朝著這邊過來了一隊騎兵,待那些騎兵到了陣前,楊碩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些騎兵是匈奴單於的親衛,他們方才在野外遇到周朝皇帝禦駕親征的部隊,沒想到中了埋伏,此時已經兵敗如山倒,身後還有周朝禁軍精銳正在追擊,可汗和單於已經下令,先退出關外休整再說。


    他們還說了,什麽單於和西涼王您有盟約,此時就街道您的底盤,迴去草原,您兩次放行借道的恩情,我等牢記在心,以後定然報答雲雲。


    他們也沒管西涼王什麽態度,嘩啦啦的就跑了,至於給不給借道,他給也要給,不給也要給。


    我們胡虜打不了周朝女帝,還打不了你西涼王?


    說是休整,但隻要腦子不傻的都知道,那根本就是不打算跟周朝再打下去了,本來胡虜的優勢就是來去如風,打不過就跑,但關中這片上,遍地城池要塞,他們地形又不熟,又沒有穩定食物補充,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搞得不好就被合圍,隻有出關,迴到他們自己的草原地盤,才能夠安心休養。


    楊碩一聽,就知道這次的計謀已經失敗了,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女帝如此厲害,居然敢禦駕親征,最關鍵的是,還打贏了!


    左右都有些慌,急忙問道:


    “西涼王,我們如今該怎麽辦啊?”


    西涼王沉思片刻,說道:


    “不用慌,立馬迴軍西涼,再立刻幫本王寫個奏章,送去長安,就說本王先前境內出現了大批胡虜,本王率領手下三千私兵,與胡虜爭鬥,奈何勢單力薄,無法阻攔胡虜,特派遣信使,告知陛下,請陛下早做防範,臣自戰鬥負傷,無法親自前往長安,甚慚愧,寫的聲情並茂一點。”


    西涼王說完之後,下麵一眾人等,也是紛紛馬屁拍了起來。


    說完之後,西涼王就帶著人馬迴去了,隻是他們跑到一半,就發現情況不對勁,身後怎麽有一支部隊在追啊!


    而且斥候來報,那部隊不是胡虜,是周朝的軍隊!


    西涼王腦後發涼,頓時明白是什麽情況了,這女帝,怕不是早就料到了自己要趁著這個功夫來勤王,所以派出來的軍隊一方麵是追殺胡虜,另外一麵,是堵著自己來了啊!


    這打肯定是不能打,現在可不是造反的好時機,藩王們都睜大眼睛等著自己當出頭鳥呢,西涼王也不傻,沒有合適的理由和機會,貿貿然舉起反旗,就算打贏了,天下也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的了。


    但自己也絕對不能讓這周朝的軍隊給追上了,隻要被追上了,那事情就複雜了,到時候真要打起來,周朝女帝先前才剛剛禦駕親征,這些士兵又擊敗了胡虜主力,此時士氣正旺。


    自己這邊,看到禁軍王旗,本來就矮了一頭,自己也沒跟手下士兵們說是來造反的,陡然讓他們對禁軍進攻,那士氣絕對低落。


    西涼王也是老將軍,知道行軍打仗,不是比的人多,而就是比的一個軍心士氣,此時若是接戰,必敗無疑,必須要找人殿後,堵住那些周朝軍隊才行。


    但這個殿後的人,身份也不能太普通,第一,西涼王勤王,隨便找個人率隊,說不過去,第二,對方是周朝禁衛,將軍肯定身份非同凡響,找個太普通的人,鎮不住場子,擋不住人啊!


    西涼王左思右想,招來了自己的次子楊琦,當場就說了:


    “吾兒,爹一直覺得你不錯,可惜你不是長子,不然就立你當世子,而不是你哥哥了,不過現在有個表現的機會給你,你表現好了,爹迴去之後,也好有說辭,到時候世子之位……”


    楊琦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情等著自己,當場就跪了下來,甭管啥事,爹盡管吩咐!


    …………


    在擊敗了匈奴大軍之後,耿忠立馬請示陛下,隨後命令五萬大軍,分兵三路。


    其中一路,為一萬府兵,直接沿途北上,由鄭國公率領,收攏聚集各府州兵馬,解原州固原之圍。


    另外兩路,則大多數都是騎兵,拋棄一切輜重,僅帶五天的幹糧,由耿忠和部下將軍親自率領,直追匈奴和突厥大軍而去,此番追殺有兩個目的,第一,就為擒拿可汗與單於!第二,如果遇到路上過來“勤王”的西涼王,那就把西涼王帶迴長安。


    你不是勤王嗎?那就趕緊迴長安去勤王吧。


    至於天子,當然是由餘下部隊護送,以最快速度返迴長安,好生休養,等著看捷報就行了。


    耿忠率隊一路追殺,沒追上可汗與單於,這兩人跑得比兔子還快。


    但卻遇到了半路來“勤王”的西涼王!


    他稍稍思量,就做出了取舍,可汗與單於固然重要,但也得能追得上才行,他們全是騎兵,跑的飛快,一連追了大半天,能追上的可能性已經很低了。


    不過這西涼王,沒準能追得上,不說了,追西涼王!


    耿忠便帶人直奔西涼王而來,結果還真的給他追上了!


    一處峽穀入口,就見到舉著【西涼】二字的大旗,大約也就數千人規模的隊伍,駐紮於此,分明就是等著耿忠來的啊!


    見到耿忠帶著大軍趕到,他們立馬就有人出列,說了:


    “我等奉西涼王之命,特來勤王,敢問是哪位將軍領兵啊?”


    耿忠橫刀立馬,走出軍陣,朗聲嗬斥道:


    “大膽!你們也配自稱勤王之師?見到我們,怎麽掉頭就跑,天底下哪有這般勤王的道理?”


    那個使者一臉愁眉苦臉的表情,就說了:


    “原來是兵部尚書耿尚書,尚書大人有所不知,我王謹遵高祖教誨,私兵三千這一條規矩,輕易不敢逾越,先前胡虜叩關,竟取道西涼,我王沒有兵馬,隻能帶著私兵三千去阻攔,結果還受了傷,如今是我王次子楊琦帶軍,率領著三千不足的殘軍,前來勤王的,路上遠遠見到將軍的部隊,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隻能先暫時退守都此處有利地形,再做打算,還請將軍息怒恕罪,現在不說這些,勤王要緊啊!”


    這個使者說的頭頭是道,有理有據,顯然這番說辭,早就在心中考慮許久了,此時一氣嗬成的說出來,睜著眼說瞎話,連眼皮子都不帶眨巴一下,臉都不紅一下的。


    耿忠握著刀柄,冷哼一聲:


    “哼,不足三千殘軍?爾等真當老夫年老體弱,頭眼昏花不成?這一路上,我看到你們留下的坑灶數量,就根本不止三千!怕不是三五萬人的大軍吧?見到我們就跑,西涼王莫非心裏有鬼?”


    那使者趕忙說道:


    “耿尚書不可胡說,我王阻攔胡虜,已經負傷,此時動彈不得,在王府養傷呢。”


    耿忠也不廢話,從腰間抽出一卷黃色的聖旨來,大喝道:


    “天子有詔!吾等奉命征討胡虜,必競全功!沿途各州藩王不得阻攔,老夫這就要過這道峽,去追擊胡虜,速速給老夫讓開!”


    那使者立馬大喊道:


    “耿尚書,那胡虜分明是往那個方向跑了,你卻要往這邊追?這是何意啊?再說我等在此地休整,就算是讓開,也得給我們些許時間啊。”


    耿忠又是“哼”了一聲,打馬就上前去,身後一群人騎馬跟上,那使者看到耿忠的架勢一下子就慌了神。


    耿忠也不跟他客氣,抬手就一個馬鞭,直接就甩在那使者的臉上。


    【啪】的一聲,那使者慘叫後很快落馬,一匹匹戰馬從他身上疾馳而過,不帶絲毫停留,轉瞬就踩成了肉醬。


    耿忠手握著聖旨,直朝著那紮營的三千人馬衝去,同時大喊道:


    “天子聖旨在此,膽敢阻攔者,死!給老子開門!”


    耿忠大喊了好幾聲,但麵前的營門卻絲毫沒有打開的意思,而如果要繞開這個峽穀的話,那西涼王肯定能逃脫迴去了。


    但如果強攻得話,西涼王同樣有足夠的時間逃脫,耿忠站在營門的門口,氣的直罵了好幾聲,最後連“誅九族”都說出來了。


    對麵營地裏,才出現了些許混亂,營地大門隨後打開,一群北涼的士兵們,紛紛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耿忠看也不看他們,直接拍馬而過,就見到不遠處的峽穀中,有一隊騎兵奔馳逃竄。


    看來是主將逃走了,這些士兵們沒了主將鎮壓,趕忙就給耿忠開門了。


    耿忠帶隊強追了數裏地,才終於把那逃走的一隊騎兵們給追上,其中赫然就有西涼王楊碩的次子楊琦。


    至於楊碩,早就已經跑遠了!


    耿忠被這麽一耽擱,也知道想要追上楊碩不太可能了,往後就是西涼地界,那些城池願不願意輕易放行,還是二話,若是逼到西涼地界,把西涼王逼反了,也不是耿忠能負責的。


    耿忠也隻能長歎一聲,把馬鞭往地上一砸,悵然道:


    “楊碩這畜生迴了西涼,就如放虎歸山!如此大好機會竟未抓住,老臣有負陛下隆恩啊!”


    無法,隻能將這楊琦,押送會長安,交由陛下處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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