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爹和你二叔都會幫忙,你就別擔心了。”王老太太道。


    “好。”王燦榮呆呆應了聲,其實她表麵表現得很堅強,不但沒有哭鬧,還下定決心要獨自生養孩子。可隻有她自己知道,這些不過都是再強撐著。


    眾人走後,她終於是忍不住哭出了聲:“申屠狀,你個混蛋!娶我才一個多月,你就走了,還給我留了個孩子……”


    她不敢哭的太大聲,隻把頭埋在被子裏哭。這樣別人就聽不見,她不想讓旁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麵。


    趙氏和方大娘子兩人最後出了院子。


    “沒想到榮娘子這麽堅強,這若是換了其他娘子,當家的死了,肯定是要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再看咱們榮娘子,一滴眼淚都沒掉。”趙氏欽佩道。


    方大娘子憂心忡忡的迴頭看了一眼緊閉的窗子,談了一聲:“倒也未必。”


    申屠狀的棺材是王大江和二叔王大河一塊去鎮子上買的,靈堂是方大娘子和方大郎布置的。依著方大娘子的意思,她是想和方大郎守靈。因為王燦榮身子實在是太虛弱了,受不住受三天的靈。


    可王燦榮堅持,咬牙撐著熬了三天。三天後她親眼看著申屠壯的棺槨抬出了院子,被下葬在了後山腳下。


    “榮妹子,我們迴吧。”方大娘子把跪坐在申屠狀墳前的王燦榮扶起來,看著她這幾天愈發消瘦蒼白的臉,就忍不住的心疼,“現在天涼了,你身子虛別又染了風寒。等你身子養好了,咱們再一塊來看申屠郎君。”


    “好。”


    王燦榮迴去又病了,申屠壯意外慘死,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整整躺在炕上昏迷了好幾天。


    方大娘子生意都不做了,和趙氏兩個人輪流著照顧她。這期間,曹飛燕過來看過拿了許多吃食和補品,村裏那些在王燦榮這兒進貨的人也都過來探望,就連裏正也過來了,臨走時還留下了老山參須,說是他的珍藏。


    趙氏感慨,幸而當初沒有犯渾,同劉氏那個蠢蛋一樣看不上王燦榮,甚至是為難她。瞧如今她在村裏的好名聲,以後定會有更好的日子過。她們二房啊,也能跟著沾幾分光。


    但著世界上有好,就有壞的,總會有小人暗地裏作祟。


    “我說王大娘子啊,王燦榮著小賤人以後可就是小寡婦了。以前咱們都怕申屠壯,可不怕她啊!這迴,定要給她點教訓。”


    劉氏斜睨了丁二狗婆娘一眼,不由在心中冷哼。上次就是聽了她的教唆,才會鬧得麵子裏子都沒了。這次,她沒有搭話。


    丁二狗的婆娘眨巴眼睛,暗自咬牙想著著劉氏怎麽不好擺弄了。


    “我說王大娘子,上次那件事就那麽算了?這迴你不趁著那小賤人屋內沒人,好好教訓教訓她?把麵子找迴來,那賺錢的方子也得要出來啊。”


    “怎麽要?我若是在挑事,我那個婆婆非休了我不可。怎麽,王家不要我了,你要我?讓你家二狗子養我?”


    聽了這話,丁二狗的婆娘不悅地皺了皺眉。即便再不高興,她還是忍了下來,又接著攛掇。


    “你怎麽就死腦筋呢!這迴自然不能明著來,要來就得來暗的。”


    “怎麽個暗法?”


    “過來,這事兒咱們的小聲說,免得隔牆有耳。”


    劉氏把頭湊了過去,丁二狗附在她耳邊,低聲道:“這事兒急不得,咱們得等。咱們都是女人,有些事你不會不懂。女人生孩子都是半隻腳踏進鬼門關得事兒,若那小賤人發生個什麽意外,難產死了……申屠家又沒旁的人,那小賤人的方子,還有她和那鎮上曹家做的生意,還不都是你得?以後就是你兒子的。”


    不得不說,丁二狗婆娘的嘴就是厲害,三言兩語就又吧劉氏說的心動了。


    “對,這事兒急不得,得等!”


    王燦榮也僅僅是鬱鬱寡歡了幾日,等她養好了身子後就開始振作起來。她可不能倒,倒了孩子也就完了。


    在經曆了泥石流後她重生到壓花村,再到申屠壯不幸死於虎口,經曆過死亡,經曆過重要之人的離去後,她變得更惜命,更在乎肚子裏的這個孩子。


    她不再生活在那個安逸平安的現代社會中,現在所處的世界充滿了世事無常。所以她必須要強大起來,還要賺好多錢,讓自己過的好,也為了以後的孩子。


    她要把這孩子平安生下來,好好將他養大成人,還要把他培養成才,在這世界上高高興興的活一遭。


    在躺了七八日後,王燦榮終於下了炕,開始繼續做方便麵的生意。


    現在申屠壯不在了,有些事她必須自己抗,自己做。家裏沒有人榨油,她就去二嬸子家裏買。沒人幫她和麵,沒人幫她磨調料粉,那她就自己來。


    慢慢的才發現,她是多麽依賴申屠壯,多麽依賴他對自己的好。


    申屠壯這個人就是個笨蛋,什麽甜言蜜語也不會說,就隻知道悶頭幹活。可是就是這樣好的人,這樣實在的人,已經離她而去了。


    正和著麵呢,王燦榮忍不住哭了起來,淚水啪嗒啪嗒的隻往麵盆裏掉。她忙不迭挪開了盆子,抬手擦起了臉。隻是她手上沾著麵粉,一揉眼睛麵粉進到眼中,難受的感覺立刻席卷上來。


    王燦榮眼睛睜不開,便伸著手想去夠水盆清洗眼睛。


    可這一伸手,又一不小心碰撒了灶台上的盆子。盆子咚的一聲落地,麵粉灑了一地。適才那盆子就像是砸在了她的心上,聲音鑽入耳中,看著眼前的滿地狼藉,這一刻徹底壓垮了王燦榮心底緊繃著的那根線。


    她再也忍耐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宛如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怎麽止都止不住。


    屋子裏靜悄悄的,不論她哭的多久,哭的多大聲,再也沒有人著急過來查看她的情況,更沒有人會溫柔的安慰她。


    那個人已經不在她身邊了。


    ……


    現在天氣微微轉涼,也有身孕在身,身子才將將養好。看著四處漏風的茅草屋,王燦榮陷入了沉思,她不想再出什麽意外累到了身子。


    雖然她有什麽事兒方大娘子和二嬸趙氏過來照顧,偶爾王老太太也會來瞧瞧她。


    但她們也有家人要照顧,也有活要幹,她不能老依靠著別人。


    她想著,找人來蓋瓦房,這件事本就打算做,可前前後後發生了很多事就耽擱了。不過仔細想想,現在找人蓋怕也來不及了。古代蓋房子滿,秋天倒能幹,怕就怕拖到冬天,那時候天氣冷土都被凍得挖不動了。


    所以,還是等開春了再安排這件事。她就先把房車裏的熱水袋拿來用,這樣秋天睡覺也不會凍人。


    至於冬天,她便打算徹底躲到房車裏,白天的時候在家做生意,晚上睡覺時就去房車裏。她的房車裏有家用的空調,還有電熱毯,不愁熬不過這個冬日。


    反正晚上不會有人來找她,就算不在屋裏也不會有人發現。


    眼看著入了冬,她的肚子也漸漸顯懷,月份大了幹起活來就更加累了,而且天氣漸漸變冷,在廚房裏做方便麵也凍手,想來想去便減少了方便麵的產量。


    天寒地凍的,地裏也沒有收成,冬天村裏人本就沒什麽收入,若是把方便麵也給斷了,這冬天就更沒有錢可以賺。


    有些人就有些著急了,成群結隊的來到王燦榮家中。


    “我說申屠娘子啊,這方便麵每天就這麽點,都不夠一個人挑出去買的。現在是冬天,吃的本就不多,方便麵這樣的吃食正是緊俏的時候。這若是錯過了,大夥少賺多少呀。”


    “是呀是呀!”


    王燦榮有些為難:“我也不傻,怎麽會把錢往外推。隻是我現在不比以前了,家裏隻剩我一個人,而且我還懷了身子,想多做也沒辦法啊。”


    幾個婦人瞥了王燦榮的肚子一眼,眼中都露出了幾抹心疼來。


    “咱們也別為難申屠娘子了,以前冬天是怎麽過的?今年冬天就怎麽過。你們好意思讓一個大肚子的女人日日操勞麽?若孩子有個什麽萬一,你們誰負責?”


    “我們不是那個意思。”一個漢子訕訕道。


    這時,孫裏正走了過來,走到王燦榮麵前認真到:“申屠娘子啊,方便麵這件事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了,這可是關乎咱們全村人的生活。你看,要不要……要不要找一個徒弟?”


    孫裏正知道,自己說這話有點強人所難。但他是村裏的裏正,有些事不得不出麵,不得不操心。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們村可以越來越富裕,每家每戶都能過上頓頓有肉的日子。


    一聽這話,王燦榮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其他人倒是興奮了起來。


    “找徒弟……誒這個方法好。”


    “是呀,這樣做的多了,大家夥都有的賣了。”


    “隻是……這徒弟該選誰才好呢?”


    這方便麵可是個賺錢好生意,王燦榮是有多賺錢大家也有目共睹,誰能夠成為王燦容的徒弟,那這方子就是誰的,以後還不得賺個盆滿缽滿?


    眾人麵麵相覷,都各懷心思。


    這時,就有人不要臉的道:“不如就讓我家二小子跟著申屠娘子學,我二小子聰明也心眼實誠,肯定能學會,將來也也能帶著村裏人賺大錢。”


    “憑什麽讓你家二小子學,我家兒子也不差!為什麽不選我家?”


    “就是就是,我家也成!我家兒子還在鎮子裏的酒樓裏幹過,肯定比那些沒進過廚房的小子強。”


    “對呀,那些沒做過飯的毛頭小子哪能行?我覺得還得是姑娘,家裏哪個姑娘不幫忙幹活做飯?我家姑娘手藝就不錯,肯定能做得了這方便麵。”


    眾人七嘴八舌,說著說著就開始攀關係。


    “我和王家有親,自然要緊著我家,你們還是別癡心妄想了。”


    “你家哪門子親戚,都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兒,不過是往上數四輩結過親罷了。再說就算是親戚,王家以前窮的時候你咋不說這話?王家討不到婆娘的時候,你咋不把你家姑娘嫁過去?現在在這攀關係,還不是眼饞這能夠賺錢的方便麵!”


    “呸,不要臉!”有人還跟著那人一起罵道。


    “你呸什麽?你算個什麽東西,還敢呸我,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訓你!”


    為了一個徒弟名額,所有人都爭破了腦袋,開始還是心平氣和的說,沒過多會兒就開始互相謾罵,甚至是要大打出手。


    “夠了!都給我住手!”


    王燦榮終於看不過去了,站起身一拍桌子,扯著嗓子大聲吼道。吼完,王燦榮隻覺得腦袋有些發暈,她最近幾日身體本來就沒好利索,剛才太激動,估摸著是喊缺氧了。


    見她這個樣子,方大娘一急,忙不迭伸手扶著人坐下,一下一下的幫她順氣。


    “你別動氣,在傷了肚子裏的孩子!”


    王燦榮緩了一會兒,喝下一杯溫水後才感覺好了一點。見王燦榮沒事,孫裏正長長的舒了口氣,又試探性的問道:“申屠娘子啊,你看……這徒弟選誰家合適?”


    王燦榮深深的看了一眼孫裏正,心道他真會做人啊,將這皮球踢給她,好事他做壞人卻讓她當。要她選徒弟,選誰都是得罪人。


    見王燦榮沒說話,孫裏正就有些不高興了,心道不過就會做些新鮮吃食,現下還拿起喬來了!申屠壯不在了,再不和村裏搞好關係,以後日子能好過?


    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光景兒!


    其他人呢也都對王燦榮有些意見,覺得她不想收徒弟,隻想把方子捂得死死的,就他家一人賺錢。


    這樣想的人不在少數,甚至有些脾氣急得直接把這話說出了口:“我說申屠娘子,你是不是不想讓大家夥跟著一塊賺錢?”


    又有人道:“哼,我看是不想帶著咱們賺錢,方大郎家現在炸薯條的生意不是做的挺好?”


    這兩句話成功挑起了更多人的不滿,其實,他們早就有些嫉妒王燦榮將方子賣給了方家,而不賣給他們。


    漸漸地,適才還在爭著徒弟名額的那些人,突然都將矛頭指向了王燦榮,說他自私自利,甚至把方大娘子一家也給罵上了。


    “你們這說的是什麽話,若是申屠娘子自私自利,那之前怎會讓我們去她家進貨。”


    “對呀,你們都別瞎嚷嚷,申屠娘子也沒說不收徒弟。”


    人群中還是有人明事理,時不時也傳來幾聲公道話。這些王燦榮都看在眼中,她一直都沒有說話,也沒有發表意見,就那樣淡淡地望著眾人,那專注的樣子似乎是怕錯過任何一句話,任何一個表情。


    這一刻,她才真正理解那日王老太太等人勸她打掉孩子。是呀,以前不管是丁二狗那樣的無賴,還是劉氏上門欺負她要方子,她的身後都有申屠壯在。村裏人不敢太咄咄逼人,其中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他。


    就算申屠壯身份不明,就算他再窮,那也是個男人,且還是個身強力壯渾身戾氣的男人。惹急了他討不到好處,說不準申屠壯真的會一刀砍過去。


    可她就不同了,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罷了,而且現在還懷著身孕,不就是現成的軟柿子?人走茶涼,牆倒眾人推。申屠壯沒了,這些人便沒了顧及,所以就過來為難她了。


    什麽收徒弟,不過還是惦記她的方便麵方子,換個好聽點的由頭來搶麽?


    王燦榮的目光落到了孫裏正的身上,頓覺有些看不清這個老頭兒,今天這一出到底是村人們的主意,還是他的主意?


    “申屠娘子,你給句話,是選哪家……”


    有些村人不死心,還在質問王燦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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