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煙微愣, 她抬起頭看向謝懷衣,對方就站在她的麵前。


    他身量很高,筆直秀挺的身影遮擋了大部分的陽光, 明明那樣一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 此刻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謝懷衣問完那句話之後, 就沒有再開口了。而煙煙也一直沉默著,她將手裏的竹簍捏緊了。


    因為距離很近,她隻能微微的偏過頭去,不去看他的眼睛。


    空氣中逐漸變得安靜起來, 隻有兩人的唿吸聲, 清淺相融。


    過了好一會兒,煙煙的聲音才重新響起, 帶著一絲的停頓和猶豫。


    她道:“其實,我並沒有將那日發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她說的是神廟內謝懷衣輕薄她的事情。


    煙煙說完後,抿了抿唇, 又繼續說道, “…大人也不用過多在意那日神廟裏發生的事情,大人是仙君,也是正人君子,我知曉大人是在意識昏沉的情況下,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


    煙煙的指尖微微泛白,“…所以,大人不必覺得心懷愧疚,也不必因為責任,而對我說出那樣的話。”


    謝懷衣聽到她說的話後, 慢慢垂下了眼簾, 他臉上的表情逐漸收斂了。隨後不緊不慢的往前走了一步, 微微傾身,將眼前的人完全籠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好半晌,他才淡淡的說道,“煙煙真的以為,我對你說的那些話是因為愧疚嗎?”


    煙煙沒有說話,這種逾越了正常距離的接近讓她眼睫輕顫了下,身體不自覺的往後仰著。


    “……大人?”


    謝懷衣便折下腰,食指和中指微微並攏,輕輕撚起她的下巴,目光直視著對方,聲音輕飄飄的問道,“那麽,煙煙要不要與我再試上一次?看看我到底是因為什麽,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好不好,嗯?”


    他說著便低下頭,似乎想要吻下來。


    煙煙頓時一驚,瞳孔有細微的放大,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於是雙手抵住他的胸膛,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卻不小心踩中了一小片窪地,腳下瞬間不穩,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後倒去。


    也是謝懷衣反應迅速,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煙煙便撞進了他的懷裏。


    她聽見謝懷衣胸口被她撞的悶的一聲響,應該是不小心撞到了他的傷口,謝懷衣的臉色有些發白。


    “大人,你沒事吧?”


    他輕輕“嗯?”了一聲,眼皮輕抬,和她對視著。


    煙煙臉上露出了不自在的神色,她抓著他的手掌站穩,等站穩後又將人放開了,隨即便往後退了一步,“對不起,是我沒有站穩,大人有沒有被我撞疼?”


    謝懷衣扶住了她的腰和手腕,搖了搖頭說道,“我無事,這並不怪你。”


    謝懷衣當然知道是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才嚇的對方後退的,所以才低頭去看她的神情。


    此時他的手掌還握在煙煙的手腕上,溫熱的體溫貼在她的皮膚上,兩人又挨的這樣近。


    這讓煙煙有些不適的又往後退了一小步,猶豫的開了口,“大人能不能…先鬆手?”


    謝懷衣掃了一眼她微紅的手腕,柔軟纖細的手腕被他牢牢握在掌心,他手指微鬆,放鬆了力道,但卻並未鬆開人,而是輕聲的問道,“煙煙是在怕我嗎?”


    煙煙聞言頓了下,抬眸看他,片刻後才輕輕的搖了搖頭,“怎麽會?大人是很好的人,我隻是有些不習慣。”


    她說著又低下頭去。


    謝懷衣知道她不習慣什麽,無非就是沒有想到,他會對她說出那樣的話而已。說到底,他也不過就是個尋常的男子,對著自己喜歡的女子,不可能一點反應也沒有。


    謝懷衣垂眸看著她。


    煙煙說完話,便沒有再開口了,二人之間有些僵持著,煙煙一直低著頭,謝懷衣的目光則不受控製的落在她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了煙煙的手腕,然後輕吐了一口氣,緩緩問道,“煙煙信命嗎?”


    煙煙有些微愣,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出這種奇怪的話題來,她才迴過神來,於是抬頭看著謝懷衣,道:“大人怎麽提到這個事情了?”


    她有些奇怪,男主大人的這思維跳躍的是不是有點太快了?她都有點跟不上了,不過麵上依舊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


    謝懷衣沒有迴答她,而是又問了一個問題,“那麽,煙煙還記得在隴安城荒宅內發生的事情嗎?”


    煙煙隻覺得更疑惑了,她當然記得隴安城的事情,隻不過他突然提到這些是想幹什麽?


    於是她停頓了一下後,微微點了點頭,輕聲應答道,“當然記得。不過,大人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煙煙抬眸看著他,眼裏閃過不解。


    謝懷衣也沒有說話,他伸手虛抬,袖袍垂落,掌心向上,白皙的掌中突然泛起一道幽光,等幽光閃現之後,他掌心赫然漂浮著一麵造型古樸的銅鏡。


    這銅鏡周身散發著一層淡薄的幽光,鏡麵漆黑,猶如一潭古井無波的死水一般,毫無波瀾。


    煙煙的視線落在他掌心的輪迴鏡上,眼裏閃過細微驚訝。


    這是之前的輪迴鏡,自荒宅出現後便一直沒了蹤跡,原來是被謝懷衣收在了儲物戒裏。


    她看著謝懷衣說道,“大人,這不是之前輪迴鏡嗎?”


    謝懷衣聞言抬頭看她,他沉默了一瞬,才開口道,“沒錯,這是輪迴鏡。煙煙還記得我們分別的時候,你說的那些話嗎?”


    煙煙抬頭看著他,目光中略有些疑惑,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她自然是記得的。


    他說完後並沒有給煙煙迴答的機會,而是繼續說道,“……那日我確實在輪迴鏡中看到了自己的未來,而且這未來也的確與你相關,不過和寒雙說的不一樣。”


    他目光落在煙煙的臉上,心跳在緩慢的加速著,低聲說道,“煙煙想看看嗎?這未來到底是什麽樣的?”


    他說完這句話後,便將銅鏡遞到煙煙的麵前,輪迴鏡在掌心上下沉浮著,泛出清幽的光來。


    而煙煙聽到這句話後,則微愣了一瞬。


    她低頭看向他遞過來的銅鏡,眼光裏露出疑惑,“可是,大人不是說過嗎?普通人是不能隨意觸碰這麵輪迴鏡的,否則便會受傷……”


    謝懷衣臉色頓了一下,他輕吐了一口氣,目光直視著眼前的煙煙,開口道,“那是騙你的,不會受傷。”


    煙煙有些愣住,但下一瞬,心底又湧出了更多的疑問,她看了看銅鏡,像是不解的問道,“大人為什麽要騙我?”


    謝懷衣緩緩站直了身體,他微閉上了眼,墨色的發絲被風吹到了臉頰上,襯得眉目清冷如畫。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睜眼,開口說道,“因為我心虛。”


    “心虛?”


    煙煙下意識的念出了他說的這個詞,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似乎還想再問些什麽,但這次謝懷衣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了。


    他指尖碰了碰銅鏡的手柄,原本平靜無波的鏡麵突然泛起一陣波瀾。


    隨著鏡身翻轉,前方虛空之中凝出一道水鏡,水鏡中逐漸浮現出一些畫麵,那裏麵似有人影在晃動。


    煙煙便抬頭看向前方的水鏡之中,因為鏡中的場景有些昏暗,所以她起先看的並不真切,不過隨著距離拉近,她慢慢的看清楚了。


    ……光線昏暗的廂房內,兩具身影交錯重疊著,眉間沾染緋色薄暈的男子伏在女子的頸邊做著什麽事情。那鏡中的二人唿吸交融,抵死纏綿,細細的喘息聲撩人至極。


    而那被壓著的女子,赫然與她有著一張同樣的容貌,應該說,那就是未來的她,命中注定會發生的事情……


    煙煙“被迫”和謝懷衣一起看了場活春宮,等她反應過來後,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衝了過去,按住了謝懷衣的手掌。


    這動作打斷了水鏡中的畫麵,也讓輪迴鏡落到了地上,原本旖旎香/豔的場景也瞬間消失了。


    煙煙的手指按住了謝懷衣的掌心,臉頰兩邊瞬間漫上難堪的緋色。


    她仿佛沒有想到在未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沒預料到輪迴鏡的場景竟是這樣的,那雙唇瓣被咬的嫣紅,“大人,別…不要再看了。”


    那語氣中透露一絲請求的意味。


    她抬頭看著謝懷衣,神色難堪,往常溫順的眉眼也有些不同,此時她眼尾泛著絲絲紅暈,清麗中又透著股兒淺淺的媚意。


    謝懷衣的目光落在煙煙的手上,她手掌用力的抓著他的手腕,這還是第一次,煙煙在他麵前展露出這般失態的模樣。


    感受到眼前女子細微搖晃的身體,謝懷衣伸手扶了她一把。


    不過這動作又像是嚇到了對方,她像是被燙到了一樣,下意識的鬆開了手,往後退了幾步。


    謝懷衣指尖微頓了下,他抬頭看著煙煙,坦然說道,“煙煙,你現在明白了嗎?這就是我為什麽會心虛的理由。”


    煙煙當然明白了,她微微捏緊了手指,素白的手背隱約可見淡青色的血管,但卻並沒有說話。


    謝懷衣看著她幾乎掐進掌心的手指,微蹙了眉,然後繼續說道,“因為我對你,存的就是這樣的心思。所以,煙煙此刻還覺得我是個正人君子嗎?”


    煙煙的身體瞬間僵住,她抬頭看向對方,“大人,你真的知道……”


    而謝懷衣則直視著煙煙,神色認真,“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他並不如人們印象裏表現的那般清冷無欲,他有私念,有欲望,有無盡的眷戀和心動的女子,那鏡中展現的,才是真正的他。


    -完-


    第39章 別那樣看我


    ◎晉江文學城◎


    煙煙的表情也頓住了, 她似乎沒想到他會說的這樣直白。


    這讓她有些不自在的捏住了袖子,微微後退著,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而謝懷衣則彎下腰來, 慢吞吞的撿起了落在地上的銅鏡。他的手指修長白皙, 指尖按在銅鏡上有種清冷如玉的美感。


    二人之間安靜了好一會兒,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最後還是煙煙開口了,打破了這種寂靜沉悶的氣氛。


    她這會兒已經平複了內心的情緒了,雖然麵色仍有些蒼白,但已經沒有先前那麽難堪和不自在了。


    煙煙微微抬起頭, 看向謝懷衣的方向, 猶豫了一會兒,才輕聲的說道, “我記得大人曾經說過的,修行之人大多數都不信命,否則也不會窮極一生去追求仙道, 以求逆天改命。”


    她對上了謝懷衣的眼神, 怔了怔,又像是掩飾般的垂下了眸,猶豫著說道,“即便……那鏡中展示的真是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大人也並不能保證,那些事情……就一定不會發生改變。”


    何況那些所謂的命運,還全都是假的,也多虧了有係統幫忙才能唬住男主,不過這後麵的話, 煙煙自然是沒有說出來。


    她說完後便沒有再開口了, 而謝懷衣聽到她的話後並沒有立刻迴複, 他微抿著薄唇,眸色淺淡,看不出臉上的表情。


    他就那樣瞧著煙煙,唇色那樣的淡薄。


    看到的人會在腦海裏不自覺的想著,這人的嘴唇是不是也一樣的沒有溫度。


    但實際上,隻有被他親吻過的煙煙才知道,這人的唇是熱的,和正常的凡人是一樣的,高高在上的仙君動情之後,也會在她耳畔誘哄著索取,和普通人也沒什麽兩樣。


    謝懷衣直起身來,潑墨般的長發被風掠過,他抬起眸,目光平靜無波的看著身前的煙煙,他知曉煙煙說的這些話是什麽意思了,她不喜歡他,也在拒絕他。


    這個認知讓謝懷衣的微微收緊了手指,沉默了片刻之後,才低聲說道,“你說的沒錯,隻是我想說的是,倘若這真是未來的命運,那麽,我會很期待她的發生。”


    “所以,煙煙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煙煙的身上,眼底流露的繾綣情愫讓人無法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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