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飛行船已經駛出風暴有一段距離了,整個船體就像搖籃一樣搖晃得恰到好處。


    老水手一邊抽著大煙鬥一邊坐在廚房的角落裏看報紙,他的同伴們陸陸續續的離開了,隻留下值夜的矮子和老水手兩個人。


    “我想我們可以休息一下,煮碗麵條怎麽樣?”


    老水手斜眼瞄到了矮子的圍裙,上邊站著晚上做菜留下的汙漬,到半夜這檔口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


    “我來吧。”


    “不用了頭兒,我很快就煮好了......”


    老水手一把抓住矮子的肩膀把他摁在椅子上,轉身從牆上取下一條圍裙係在腰上,順手從菜籃子裏抓起一把麵條丟盡鍋灶裏。燒開的水早就咕咚冒泡了,熱氣順著大湯勺的把柄朝老水手撲麵而來,他半眯著眼睛,又往鍋裏丟進去零零散散幾隻菜葉子和碎肉末。


    “晚上的響聲,搞清楚是怎麽迴事了嗎?”


    “沒呢頭兒,這事兒真邪了門了,我們把飛行船大大小小的房間翻了個遍也沒找著是什麽東西發出來的,鍋爐房沒問題,也沒有乘客投訴,我猜應該是比較大一點的冰雹撞到船身上了吧。”


    “嗯......”


    “頭兒......麵要糊了。”


    “啊?噢噢噢噢!”


    老水手趕忙把麵條從鍋裏撈了上來,他用大湯勺在鐵鍋裏反複撈著,直到麵湯上連一點油葷都看不見,這才端著兩碗麵迴到矮子跟前。


    矮子接過麵條大口大口的吃起來,老水手卻從一旁拾起報紙繼續看了起來。沒過一會兒,矮子碗裏的麵條吃完了,老水手的還沒動,他撅著嘴吐出煙圈,頭也沒抬一下就把自己那碗麵遞給了矮子。


    “對了頭兒,這次迴去,你是不是要休三個月的假啊!”


    “......”


    “哎~”


    矮子突然笑了起來:“是不是嫂子寫信念叨你了!讓你趕緊迴去呐!”


    老水手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神告訴矮子別多嘴,趕緊吃,矮子看老水手不接話茬,也就沒好意思繼續問下去,隻得埋頭吃麵。


    客艙內,昏暗的燈光下忽然閃過兩道虛影,吊在天花板上的煤油燈被一雙粗糙的手掐滅了火星,艙房內頓時漆黑一片。


    白山安靜的睡在柔軟的床上,將半張臉都藏進枕頭裏。空氣裏彌漫著牛奶的香味,還有淡淡的黃金花香。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舒適的夜晚了......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如願以償。


    正當白山睡得香甜的時候,一陣細細簌簌的響動將他從美夢中拉了出來。獵人生涯已經讓他習慣了保持警覺,於是白山並沒有從床上下來,而是悄悄翻身讓另一隻耳朵透過房門聽清楚外邊的聲音。


    聽腳步聲,應該是兩個人,唿吸很重,至少有一個男人,聲音抵達房門前沿就停止了,白山保持安靜摸下了床。他抓起桌上的匕首,將臉貼在牆上仔細聆聽外邊的動靜,但是過了好一會兒,自己的房門始終沒有被撬開。


    【這兩個毛賊】


    豪華的大門就擋在麵前,兩根鐵絲在鎖孔之中不停的攪動,蹲在門前的人影很沉得住氣,已經過去了十分鍾,兩個人幾乎一動不動的藏在陰影中,就連負責開鎖的家夥,都故意放慢了速度和唿吸節奏。


    “哢擦!”


    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你們兩個,想幹什麽呢?!”


    冰冷的聲音就像冰錐插進了兩人的脊梁骨,剛剛準備推開房門的男人,此刻正緊緊握住門把手,就這一瞬間的功夫,兩個人的背上都掛滿了冷汗。


    白山就站在他們身後,手中的匕@首發出咄咄逼人的寒光。


    “可惡......明明很小心了!”


    “早上撞到我的家夥就是你吧,靠近房


    門的家夥,你身上的味道太臭了......認命吧,我能依靠昆蟲震動翅鞘的聲音在一瞬間抓住它們,你們兩個逃不掉的。”


    “死瞎子少來壞我們好事!”


    右側的男人突然朝白山撲過來,另一個人則乘機撞開房門衝了進去,但他前腳剛踏進房間,膝蓋就被鈍器狠狠打中了。男人重心一斜直接摔倒在地上,叮當立刻騎到他臉上用爪子瘋狂抓撓。


    “出什麽事了!”


    被吵醒的萬斯推開房門走出來,恰好看到白山用刀柄砸暈了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還沒迴過味兒來的萬斯一臉懵逼的杵在原地,隨後莉莉的房間裏突然衝出來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他一邊慘叫著奔跑一邊把臉上的叮當拽下來砸到地上。


    “叮當!”


    莉莉扶著門框探出腦袋,白山伸手示意莉莉不要出來:“你們換好衣服再跟上我,萬斯你盯住她,可能還有同夥。”


    說著,白山一個箭步追了上去。


    男人穿過長長的走廊準備往倉庫的方向逃跑,卻不料剛下樓梯就被一根拐杖戳中了命根子,男人捂著下體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白山剛好趕到,他聽到很沉悶的腦袋磕碰實木地板發出的響動,知道男人一定是摔倒了。


    “喲,白山兄,這麽快我們又見麵了!”


    “蒼柏?”


    蒼柏跺了跺拐杖,轉身領著白山朝樓下走去,此刻大廳裏的所有客人都被吵醒了,他們全都出來想要看看是怎麽迴事。


    老水手和其他隨船人員也從四麵八方圍了上來,一時間通往倉庫的樓梯上上下下被圍得水泄不通。


    蒼柏用拐杖將男人翻了個身,他的腦袋被撞破了好大一個口子,鮮血正從窟窿裏不停的往外淌。


    “這家夥剛才撬開了莉莉的房門。”


    “嗯?居然還有這麽不長眼的家夥,敢在我的船上撒野?”


    “借過借過!”


    莉莉抱著白山的甲胄從人群裏擠了出來,萬斯則拖著剛才被打暈的男人的身體跟在身後。


    “你沒事吧,莉莉婭。”


    “蒼......蒼柏哥?我沒事啊。”


    白山接過獵具穿上,隨後用帶倒刺的靴子踩住男人的胸口,男人頓時瞪大了眼珠,兩隻手死死抓住白山的腳踝。


    “你們的目標是莉莉吧,知道她是誰嗎?”


    “嘿嘿......噗咳咳!就是知道,才來抓她的啊......錢萬申的獨生女,居然一個人在外毫無防備,這種撞大運的機會可不多!”


    “真他媽傻逼。”


    白山順口罵了一句。


    “船票呢?你們是怎麽上的船?除了倒地上那個還有其他同夥嗎?”


    “同夥......嘿嘿,你猜!”


    “操!”


    白山一腳踩爛了男人的臉。


    蒼柏看了看兩個毛賊,隨後長歎了一口氣:“等到了目的地把這倆人渣扔給衛兵吧。”


    “砰!!!!”


    突然一聲爆炸伴隨著劇烈的火光噴出廚房的大門,船體頓時發生傾斜,莉莉腳下一滑撲到了白山身上,與此同時更多的人從樓梯上滾下來,白山他們立刻被跌倒的人群壓得死死的,根本找不到可以抓住的地方。


    “怎麽迴事?發生什麽了?!”


    又是一連串爆炸,明顯的失重感讓許多人尖叫個不停,走廊頓時亂作一團,飛行船東倒西歪來迴搖晃。老水手環顧四周,布滿血絲的瞳孔和爬滿皺紋的嘴角因為憤怒顫抖個不停,鼻頭下的胡須都快被他唿出來的氣點著了。@


    老水手撥開人群衝進廚房,矮子正坐在椅子上一臉絕望的端著還沒吃完的半碗麵,他聽到腳步聲,便迴過頭來盯著老水手,眼角竟然流下了兩行淚。


    “矮子......你!”


    “頭兒......不要怪我,我也需要錢啊,誰又想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


    飛行船在不斷下降,船屁股後邊噴出兩股黑煙,不斷有火星子啃食船體。


    萬斯將白山和莉莉從人堆裏拽了出來,順帶還捎上了一旁的蒼柏,四個人急急忙忙趕到酒廳,不料這裏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吞噬了大廳和酒窖,空氣裏充滿了刺鼻的氣味兒,一群人提著水桶和蓄水袋衝進來滅火,沒過一會就被嗆得眼冒金星。


    蒼柏趴到窗前往外看,赤色的煙雲正環繞在浮空船周圍,底下清清楚楚的赤紅經脈遍布地麵各個角落。老水手從冒著濃煙的廚房裏衝了出來,他的胡子被燒掉了一半,身上的衣服也沒了,臉被熏得黝黑發亮,連滾帶爬的跑到了大廳。


    “我們現在在什麽地方!快告訴我我們在什麽地方!”


    老水手拍著胸脯咳嗽,過了好一陣子才算緩過來,他走到窗前仔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


    “額,我想、我們好像......剛好在火山上空......”


    “火山?!”


    地底熔岩從裂隙中噴湧而出,火山爆發出的巨大岩漿塊兒在半空中炸裂成數十枚還帶著黑煙的碎片,由於船體在不斷下降,飛行船現在已經進入了危險範圍——一枚碎片擊中了船身左側,浮空船的位置頓時發生改變,但熔岩塊並沒有擊穿甲板,而是被表麵包裹的保護層彈開了。


    “快想想辦法!”


    白山、莉莉和萬斯三人抱作一團,蒼柏用力跺著拐杖不停的咒罵,但他很快恢複了冷靜,隨後衝到老水手的麵前:“讓船正麵吃力著陸,我們要在這裏降落!”


    “動作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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