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沒有一點消停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洞口的積雪鏟了一遍又一遍,卻怎麽也不見完。


    漢森扔下手裏的鐵鍬,往自己腳邊的雪壤子啐了一口唾沫,轉身背起了自己的獵具。


    “你去哪裏?”


    “……狩獵。”


    “那家夥還在附近,現在出去太危險了!”


    白金試圖阻攔漢森,但漢森似乎並不放在心上,反而嗤笑著迴頭看了白金一眼。


    “你就呆在這裏看家,我很快就迴來。”


    “我和你一起去。”


    白金說著就要站起來,一輪流炎突然晃過他的眼睛,冰麵閃過赤紅色的一道光,漢森手裏的太刀已經抵住了白金的喉嚨。


    “我說!呆在這裏!”


    漢森的眼神突然迸射出異樣的兇光,騰然而起的殺氣逼得剛剛起身的白金又坐了迴去。


    “別亂動。”


    ……


    “我們來這兒還真是來對了!你說是吧!”


    “就是就是!這可比在梅城的那段日子好過多了!那個老頭子,成天就隻給我吃桑果和蜂蜜,酒都不讓沾!”


    一坐上辰星的餐桌,莫桑和羅蘭就隻顧著大吃大嚼,調查團的研究環境雖然艱苦,但對飲食方麵的優待卻絲毫沒有怠慢。


    大哥風範的獵人非常欣賞莫桑和羅蘭的率直,一邊將他倆介紹給期團內的其他成員,一邊慫恿著大姐和他一起一杯接著一杯向著兩位新人不停的灌酒。


    廚師長甚至還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野豬肉的三十種做法》,變著花樣給兩人嚐鮮,當然,那頭泥魚龍也作為煲湯和燒烤的好材料,被製作成好幾道不同的菜品端上了餐桌。


    隻有白山獨自一人站在最頂層的一處庭院裏,後背靠著發涼的一根柱子,眼神恍惚看向遠方的天空。蒼穹之下有一束暗淡的陽光,被密閉的雲層遮擋,隻剩下半縷昏沉遍灑辰星駐地。


    他似乎沒什麽胃口,在觀賞了辰星的大致結構之後,白山並沒有對即將迎來的新生活表現出多大的興趣。


    “白金!!!”


    眼前風雲變幻,不停旋轉的風景在白山的眼中形成一個漩渦,分不清白晝,也看不盡星河,隻有潮濕與冰冷包裹住自己,仿佛沉入汪洋大海,亦如發光海漆黑的夜。


    暗流湧動,將兄弟二人慢慢吞噬,白山慢慢伸出右手,卻抓不住白金的一層幻影,任它在逐漸明亮的曠野中消散,霍開了廣袤無垠的冰原。


    “如果我再努力一點……”


    白山鬆開了手中的塵屑。


    “如果……我再強一點……”


    “一個人再怎麽厲害,都不可能獨自幹掉那樣一頭怪物。”


    恰克悄無聲息的來到白山的身後,從懷裏掏出一壺藍鬆酒,繞過他的脖子遞到白山手上。


    “事情我都聽山嶽先生說了,你也別太自責,如果你的兄弟真的就在這裏,我們總會找到他的,放心。”


    “但願如此。”


    白山猛灌一口酒:“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一定要找到他。”


    “放心吧,我們還有那家夥在。”


    “那家夥?”


    恰克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之情,但很快又轉變為無奈和欣賞。


    “蒼藍星,漢森。”


    ……


    “謔……這就是白地騎士的做派嗎?”


    在怒風中撲騰翅膀徐徐降臨的白色掠影,絲毫不避及殺氣騰騰的漢森。在漢森的印象中,這種棲身於舊大路廣袤冰原的大型飛龍種已經不多見了,也許是因為新舊大陸的結合,使得其在不清楚的情況下闖進了還未開拓的冰原地帶。


    也就是說,這頭怪物原本並不屬於新大陸,漢森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一頭身經百戰的冰牙龍[龍盤目、龍腳亞目、前翼腳龍上科]。新大陸土生土長的怪物能夠察覺到漢森的氣息,漢森同樣也熟知它們所帶來的感覺。


    但這頭冰牙龍給予漢森的感覺卻和他曾經討伐過的冰牙龍不太一樣,如果說冰牙龍本身就是極地製霸的王者,潛伏於寒霜中的銀白騎士,那麽這頭冰牙龍無論從外貌還是神情,都算得上強者中的強者。


    它通體雪白,與凍土的主要色調混為一色,不僅為其提供了保護,也讓它在狩獵其他獵物的時候更容易隱藏自己的身體。它的行動絕不像看上去的那樣遲緩,背部強韌而輕薄的甲殼絲毫不會影響冰牙龍的行動。


    胸腔覆蓋有全身最濃密的毛皮,起到保溫的作用,同時協助儲存體內的熱量使其在風雪中維持更長久的活動。


    最主要的是它分叉在頭顱兩側的瞳孔——由於凍土的光照時間長,積雪覆蓋深厚,導致陽光的反射率極高,而一旦到達夜晚,能夠反射的光線都會被濃密的暴雪所阻擋,整個冰原將會陷入不可思議的黑暗,因此晝夜之間光線的更替差距非常明顯,所以使得冰牙龍進化出了能夠長時間保持微張狀態的眼瞼,並且可以根據不同的光照條件進行調節。


    這也是它最難纏的地方——精準、迅猛而又絕對強大。


    但是漢森並沒有對它的出現感到驚慌,而是默默拔出了自己身後的太刀,在淩冽的風雪中綻放出駭人的寒芒。


    “準備好了嗎?”


    漢森的胸腔略微起伏,身體不由自主的逐漸貼近地麵。


    “我要開始了。”


    待在洞穴裏的白金大致上恢複了體力,他沒辦法在這樣的天氣下前往凍河釣魚,因此無法填補自己的饑餓。但是柔暖的火光和幾個小時的安睡,還是讓白金感覺到許久不見的輕鬆,就好像剛剛卸下了四五十公斤的包袱,隻覺得輕快而舒爽。


    他看了看洞外的風雪,雖然摸不準精確的時間,但是距離漢森離開,大約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了。


    白金無法在不安與惶恐中等待下去。盡管自己受到了漢森的警告,白金還是決意要出去看一看。


    當他剛剛邁出離開洞穴的第一步,一些漆黑的碎屑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某種質地堅硬而又容易粉碎,在風雪中不易飄散且很難被弄掉的粉末。


    是碾碎的碳粉。


    這應該就是漢森做下的標記。在這樣的風暴中,任何人都有可能迷失方向,漢森當然也不例外。這些碳粉的痕跡一直延伸到峭壁一旁,順著一根常春藤蔓消失了蹤影。


    看來,漢森就是從這裏上去到大斷層的。


    一定要追上他才行。


    “嗬!”


    伴隨一聲憤怒的咆哮,冰牙龍撞破風暴衝了出來,它的身上附著著甘油和烈焰,在寒霜中驕傲的展開了自己的雙翼。銀白色冰霜驅散了怪物渾身的烈火,從中撒下猶如星屑般曼妙的粉塵,巨大的利爪劃破夜空,徑直一掌截斷了漢森利落的攻勢。


    彈刀。


    火星四濺,皮毛紛飛。


    漢森迴身一刀,旋轉的身體使得斬擊強度大幅度增長,刀刃在獵人麵前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接著驅動其穩健的步伐向後縱跳,與冰牙龍拉開距離。


    然而太刀與赤焰沒能限製冰牙龍的行動,反而令它越戰越勇。


    怪物騰空閃開迎麵而來的斬波,巨大的翅膀讓它不僅能夠輕鬆的進行攀升、滑行,也增強了其他飛龍種難以媲美的滯空能力。


    刺骨的寒風從冰牙龍的口中唿嘯而出,翻湧著猶如滔天巨浪向著漢森襲來。漢森麵無懼色,雙手將太刀舉過頭頂,肩部肌肉猛的隆起,手起刀落,居合斬瞬間斬破了強大的吐息。


    然而這一擊不單是凍氣的噴射,還會形成一個超低溫的小型龍卷。漢森立刻反應過來,將刀柄插過腋下,提刀一記撩斬,破碎的寒風震退了獵人的身軀,也逼退了懸空的冰牙龍。


    漢森隻手剝開白霧,嘴角滲露出興奮的笑容。


    “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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