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鬼都開始懷疑,自己找上門來是不是錯誤的決定。它明明打聽過,別的驢說這家小廟裏頭道士是好人。


    不過何其還是很靠譜的, 當下直接道:“元爺爺, 你想不起來也無妨。我們取一點驢鬼身上的鬼氣, 做法用羅盤指路吧。”


    “行, 我去取羅盤。”元主持心想,羅盤容易入門, 可精通驅使之道卻是不易。


    想來是他老人家表現的時候了。


    何其:“不用不用, 我有帶的。”


    往包裏一摸, 何其把臭寶掏了出來。


    臭寶身上還有細紋,但不是近看瞧不出來。乍一看老羅盤包漿古韻, 元主持誇道:“這羅盤怕是有些年頭吧!”


    何其:“您老眼光真好。”


    誇上一句, 何其就上前,靠近驢鬼。


    “啊呃?”驢鬼往後退了一步, 語氣驚疑不定。


    ——就、就取一點?


    何其:“當然。你怕什麽?”


    驢鬼搖頭,不肯把真相道來。想著成了鬼, 不能吃,驢鬼才蹦噠著三條腿, 轉過身, 把屁股留給何其。


    何其不解其意,但是她對驢子屁股絕對沒有想法。


    何其隻在驢尾拽了兩下,撤下幾縷毛發狀的鬼氣, 而後將鬼氣送入羅盤之中。


    手上掐訣,口中無聲念咒。待何其轉過身, 臭寶已經開始工作, 指針利落地轉動。


    本來還想一展身手的元主持:……


    還好有手機鈴聲緩解尷尬, 元主持放在房間裏的老人機大聲響起來,唱著自由飛翔。


    厚文腿腳利落,想來也是幹慣了,不用元主持吩咐,一頭往屋子裏麵衝去,然後拿著手機出來。


    元主持接過電話:“喂,誰啊?”


    “元大師!救命啊——”


    電話那頭說得又急又慌,內容都有些亂。還是這頭細問,才把事情搞清楚。


    來電的是山下隔了個山頭的村裏人家,是個信道的。有個小孫子,戴了元主持給的保命符。


    這迴小孫子和其他幾個小孩一塊出去玩,幾個孩子都說遇到了鬼。大人自是不信,唯獨這家,因為發現小孩脖子上戴的保命符起效後壞了,信了這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保命符的緣故,現在那家人全家都感覺被鬼盯上了。


    心裏害怕,於是就跑出自家屋子,偷摸給元主持打電話求救。


    山下有事,又都是鄉裏鄉親的,哪有不管的道理。


    元主持搞明白發生了什麽,一頭鑽進屋子,收拾好羅盤、桃木劍。


    裝備齊全,元主持看向何其,有些不好意思:“小其,山下有事,你要不要跟元爺爺一塊兒下山?”又看向驢鬼,“這頭驢子也不著急,就是我不擅通靈,又不想傷它,才放著它在廟裏亂跑。”


    能在廟裏跑的鬼,那必然是個好鬼。打殺了反而給自己的修行帶來麻煩。元主持擅長除鬼驅邪,還會點風水,通靈沒點上技能點,聽不懂驢子說話。


    而何其當初新手出茅廬,就能跟泰迪嘟嘟溝通,何多盛對著他的老夥計炫耀過好些迴。


    何其爽快地開口道:“走走走,我們先去處理村民撞鬼的事。驢鬼這邊顯示也要下山,正好順道了。”


    何其走近一步,讓元主持能夠看清羅盤指針,正對下山方向。


    厚文看了看:“那邊就是劉家村。”


    也就是說,還真就一個方向。


    ***


    劉家村,顧名思義,村裏有很多戶姓劉的人家,除了外麵嫁進來的媳婦,幾乎都是同一個姓。


    進了村,何其就能看到飄忽的鬼氣,而且鬼氣之中還隱隱飄蕩著血氣。


    何其看向元主持,開了眼的元主持也是麵露驚色,口中大聲道——“不好!傷人了!”


    厚文看得沒兩人清楚,隻能瞧見鬼氣。但看師父和過來支援的何其都跑了,拔腿跟上。


    三人往村裏一角衝。


    村中也響起一聲慘叫。


    “啊!——”


    然後遠遠聽著,就是一片混亂,人聲嘈雜。


    何其停在一家院子外,看到衝天的血氣,站在對方高聳的院牆下瞪大眼。


    這家的院子太高了,幾乎有兩米多,牆頭上還插著玻璃渣和鐵片尖,閃爍著刺眼光芒。門也是跟院牆齊高的紅漆厚鐵門,頂上還都是豎著的尖刺,將防賊做到極致,也讓人完全看不見裏麵的情形。


    元主持看了都頭疼,大聲問:“這是誰家啊?開門、開門!”


    鄰居也聽到了這家的叫聲,都湊在旁邊看著。


    有人認出來元主持:“元大師,這家出門了,就留下一個老娘!裏頭是反鎖的,外頭打不開。”


    “屋子裏的人肯定出事了,快把門弄開!”元主持看著院子上空的血氣,哪裏顧得上門。


    人群裏又衝出來那打電話求助的。


    “元大師,那玩意兒進了這家嗎?”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玩意兒,反正這家血氣衝天。”元主持說了真話。


    何其在人聲中,走向院子一側的角落。


    少女抬著頭,看見一片玻璃尖上沾了血,紅色的印記顯眼。


    也有人好奇跟著,便也看見了血跡,人群中頓時更為混亂,立馬就有人說要把這家的門撞開,叫人拿東西開門,東西不行還可以開車!暴力撞開門!


    七嘴八舌的,何其左手一張符,右手一張符,給自己貼上輕身符和護身的。


    隨後她後退三步,對元主持也對眾人道:“救人要緊,我先進去瞧瞧。”


    話落,何其就一手握著桃木劍,衝刺兩步,衝向高牆。


    底下人看得心驚不已,驚唿出聲。


    “小道長!牆上都是玻璃渣和鐵片啊!!”


    “小心受傷!”


    桃木劍帶出的劍氣掃過牆頭,掃出可以落手的地方,而後何其單手抓住牆頭,腿蹬了兩下就上去了。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驚掉一片眼球。


    等其他人屏住的唿吸通順,何其已經平穩地落到了院內的地上。


    眼前是一個大石磨盤,磨盤後方,一隻驢頭探出,雙眼已無神。


    磨盤被帶倒,半成品的白色豆汁倒了滿地。可又有一片血從驢子身下蔓延開來,像是暗沉的舊油漆,泛著油膩惡心的氣息,像一張血盆大口將豆汁逐漸吞噬。


    而驢頭的頭頂處,筋脈輕微地鼓動,像是有活物藏在其中。


    何其抄起桃木劍,朝著那遊動的一團紮進去。


    紮個正著,驢皮卻咻地炸開。


    鬼影從驢皮破開的口子往外鑽,露出來似人非人的半張臉形容可怖,仿若拚湊而出的詭譎怪物。它身周陰氣、鬼氣湧動。


    血水飛濺而出,像小細針彈射而出。還好何其早有準備,身上護身符綻出金光,金紅兩色相對炸開。


    何其的劍招再去,這次終於正中鬼影。


    桃木劍上流轉金光,衝開這作祟鬼影,剛起的陰風乍起又平歇。


    “啊——”


    躺在地上的驢子輕輕地叫喚了一聲,隻有何其聽得到。


    何其越過磨盤,這才看見,驢子身後就倒著個老太太,側身趴在地上。想來方才那一聲人聲,就來自老太太。


    餘光瞥見何其發現了老人,驢子又張了張嘴,尾巴勉強掃動,從何其腿上擦過。


    何其……收到了驢子的善意,還獲得一份驢語資料包。


    就在院中野鬼除去時,這家的大鐵門終於被弄開了。有人拿著鋸鋼鐵的電鋸,將鐵門的門鎖拆了。


    人群湧進來,卻是元主持打的頭。想來是心裏有些懼怕,需要壯膽方才敢進。


    何其看見來了人,招唿道:“在這邊!快看看這個老人家。”


    倒地的老太太沒什麽事,扶起來沒多久就醒了。隻是醒過來,就扭頭找驢子。


    看到倒在豆汁和血泊裏的驢子,老太太悲痛地哭出聲來:“大驢啊!你幹嘛要擋在前頭呢,我還叫你拉磨……”老太太說著,手往心口錘去,幾乎要昏過去。


    眾人聽清原由,當下又是安撫老太太,又是誇那好驢子。


    元主持和厚文、包括何其都被擔憂的人圍住,鄉親們想知道害人的是什麽。


    何其先是搖頭,跟元主持說了自己看到的鬼影模樣。元主持也認不出來,不過他在這附近熟,多說幾句就安撫住了人心。


    這邊安置好,元主持帶著何其去找山上驢鬼的第四隻蹄子,在打電話的人家中找到了最後一隻蹄子。


    第四隻驢蹄子也被元主持炮製過,但做法後沒被帶走,就被這家人留著收藏,本來還想當做傳家寶呢。元主持說要,這家人就忍痛把“未來的傳家寶”送上,換得了下個月法會的頭香。


    帶著大驢蹄子上山,給驢鬼“裝”上腿。


    元主持看著驢鬼,想起山下遇到的義士大驢,歎氣一聲:“還好沒人出事,吃個驢肉火鍋壓壓驚吧。”


    厚文也歎氣:“師父,我想吃鴛鴦鍋。”


    何其也歎氣:“好啊。”


    驢鬼:……再見吧。


    在山上飄起火鍋香氣時,一隻驢鬼偷偷離開,噠噠噠地下了山,奔向附近有新喪的人家去。


    這人間真的不適合驢子待!


    吃完這頓火鍋,休息了會,元主持師徒二人送何其下山。


    何其得迴轉了,師徒兩人則去給壯士大驢做法事。


    迴程的路上,何其騎著電動,在腦海中跟臭寶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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