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尹兒的聲音雖然很輕很輕,但還是被方煜城聽到了,方煜城突然笑了起來,隻是那個笑,未達眼底,帶著濃濃的自嘲。


    他說:「捨不得才好,捨不得,你就不會想死。」


    說著,方煜城掏出了手機,點開蘇顯的微信,發起了視頻聊天。很快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了蘇顯的那張臉。


    方煜城朝蘇顯道:「我還是勸不動她,你勸吧!」


    說著,方煜城將手機拿到了謝尹兒的跟前。


    看著視頻那頭的蘇顯,謝尹兒麵上的神情變了幾變,由詫異到震驚到激動到落淚。


    多少次午夜夢迴,謝尹兒都會重複的做著一個夢,夢裏,她站在一個不知名的原地,四處張望著,周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她的視線,猶如掃描儀一樣,穿過人群,找尋她最想要見到的那張臉。


    一張張陌生的臉在她眼神晃過,就像電影裏的鏡頭一樣,一晃一晃的,但全都不是她想要見的那個人。


    她望眼欲穿,很著急,很迫切,就像掉進一個迷宮裏一樣,轉了一圈又一圈,結果,還是迴到了原地。


    她找不到方向了。


    她迷路了。


    她把蘇顯給弄丟了。


    謝尹兒無力的癱軟在地上,雙手捂住耳朵,周圍的噪聲鼎沸,不停的衝擊著她的神經,她覺得自己的腦神經扭曲到快要變形。


    她再也忍不住,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心底的那兩個字喊了出來,「蘇顯!」


    對於常人來說,這樣的音量充其量隻在正常範圍內。但對虛弱的謝尹兒來說,卻不亞於敲響的洪鍾,仿佛有餘音般,傳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一聲,似乎將方煜城震懾住了,他盯著謝尹兒,雙唇微啟,卻沒有說一個字。


    這一聲,透過手機頻幕,直直的傳到對麵蘇顯的耳朵裏,讓蘇顯的眼裏,一直被壓抑的情緒,瘋狂湧動。


    謝尹兒卻覺得還不夠一般,再次喊出蘇顯的名字,「蘇顯!」


    再再次。


    「蘇顯!」


    連喊三聲,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聲嘶力竭。仿佛全身的細胞都在看到蘇顯時而叫囂起來,發出共鳴。


    她太想太想他了,這近兩年的時間裏,沒有哪一分哪一秒不在想他。她原本以為她直到死,也不會再見到他。


    還好,還好見到了。


    這下,她沒有什麽遺憾了。


    看著穿著病號服躺在病床上的謝尹兒,看著消瘦的幾乎看不出原本模樣的謝尹兒,看著淚流滿麵的謝尹兒,蘇顯頭皮發麻,手指顫抖,身體裏的每個毛孔都在疼。


    謝尹兒過得不好,一點兒也不好。


    腦海裏再次迴響起方煜城說的話,先天性的心髒病,惡化,手術……


    他從來不知道,謝尹兒有先天性心髒病。更不知道她的病情在這兩年裏一直在惡化,惡化到需要做心髒移植手術。


    她很可能會死。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蘇顯恨不得甩自己幾耳光。


    他什麽都不知道。


    這些年來,他到底在做什麽?


    謝尹兒為他付出這麽多,可是他呢?他為她做過什麽?甚至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給過她。如果不是方煜城告訴他這些,他很可能會帶著對謝尹兒的怒和怨,和謝尹兒徹底的陰陽相隔。


    他不能失去謝尹兒,不能!


    心裏是這麽想的,蘇顯就把這話說出來了。


    「尹兒,我不能失去你!」


    他開口,聲音抑製不住的顫抖。


    謝尹兒的淚因為這句話暫停了,她看著蘇顯,起初她是愣怔的,兩秒鍾之後,她破涕為笑。


    她說:「蘇顯,我很貪心。你說這話會讓我賴上你的。」


    一旁的方煜城聽了這話,無聲的笑了。


    果然,能讓謝尹兒活的,隻有蘇顯。


    蘇顯隻是隔著視頻說了一句話,謝尹兒就真的捨不得死了。


    而他,陪在她身邊近兩年,沒日沒夜的照顧她,想盡各種辦法為她尋找合適的心髒。


    可是,她終究還是看不到他。


    這麽一想,他都替自己心酸。


    不過比起心酸,同時,方煜城更多的是如釋重負。


    隻要謝尹兒活著,比什麽都強。


    想到這,方煜城將手機塞進謝尹兒的手裏,起身,往外走去。


    還是別打擾他們倆了,還有,那些你儂我儂的話,他聽不下去。


    雖然認輸了,但是他其實,沒那麽大度。


    *


    袁迷敲響蘇顯的房間的門,「小顯,快出來吃早飯,待會我帶你去見一個很重要的客戶。」


    房間的門被打開,露出了蘇顯的那張臉。


    隻是一晚上沒見,蘇顯似乎憔悴了不少,下巴邊的鬍鬚冒出來了,一雙大眼睛下有著挺明顯的黑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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