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看尤綰這副反應,便知道酒勁上來了,尤綰此時怕是已經神誌不清了。


    他注意到尤綰隻吃了幾筷子菜,怕她夜裏會餓,忙好言好語地哄著尤綰多吃些東西。


    尤綰拿著銀著的手都抬不起來,四爺隻好一口一口喂她吃。


    尤綰還不願意,小聲念叨著:“我要喝酒。”


    四爺哄騙她:“乖,張嘴,爺喂你喝酒。”


    等尤綰張了嘴,他再瞧準時機把菜塞進去,尤綰兩頰鼓鼓囊囊的,就這麽不知不覺地吃進肚子裏去。


    人也越來越醉,尤綰隻覺得眼皮子發沉,看著四爺都仿佛有重影。


    她伸手“啪”地在四爺臉上打了一下:“別亂動,我都看不清你了。”


    這一巴掌打得清脆響亮,站在旁邊的蘇培盛猛地一顫,在心裏感歎尤側福晉真是好膽量。


    四爺卻是不惱,放下碗筷,將人摟在懷裏輕聲喚道:“綰綰——綰綰?”


    尤綰沒好氣地應了一聲,嘴裏含混道:“叫我做什麽?”


    四爺看她這樣迷糊,便知道尤綰已經醉了,朝蘇培盛使了個眼色。


    蘇公公何其敏銳,又極會體察四爺心意,立即擺擺手,將芙蓉院的奴才都趕出去了。


    嚴嬤嬤不願走,蘇培盛推著她道:“嬤嬤你有什麽不放心的,主子爺可在這兒呢,總不會讓側福晉出事的,您就和她們一起出去吧。”


    嚴嬤嬤拗不過他,隻好出去,臨到院門口的時候迴頭一瞧,四爺正抱著尤綰往房裏走。


    嚴嬤嬤想不明白了,這主子爺究竟要做什麽,怎得還要把人趕出芙蓉院去,難道還怕人扒窗戶偷看不成?


    蘇培盛這邊把所有人都趕走了,連忙轉頭去找四爺迴稟。


    四爺才把尤綰放到榻上,見到他便吩咐:“把準備好的衣裳拿過來。”


    蘇培盛聽了這話,頭上忍不住冒出冷汗。今兒中午四爺竟命他準備一套正紅喜服晚上帶來芙蓉院,這實在是把他嚇得不輕。


    按規矩來說,側福晉並非不能穿紅,隻是避開正紅即可。他倒是想不到四爺這是從哪兒受了刺激,居然要給尤側福晉穿紅色喜服,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不過四爺的命令蘇培盛隻有遵從的份兒,他將準備好的匣子打開,裏麵端端正正放著一套金紅色旗裝,蘇培盛小心翼翼地拿過來遞給四爺。


    四爺接到手裏,轉眼就讓蘇培盛出去守著:“給爺把院子看好了,絕對不能放外人進來。”


    蘇培盛恭恭敬敬應下,出去當門神。


    房間裏,見到四爺手拿喜服,尤綰睜著茫然懵懂的水潤眼眸望著他:“您要做什麽?”


    四爺深深吸了口氣,半蹲下來和尤綰平視,問道:“你和爺說,今兒看到你嫂嫂穿喜服,你是什麽感受?”


    尤綰努力支起腦袋迴想一下,突然笑了出來:“我覺著很好看。”


    就像婚紗一樣,這個時代的喜服幾乎可以說是一輩子隻穿一次,大紅鋪底金線纏繞,更何況是在這樣的好日子裏,誰都比不上新娘子姿容動人。


    她這輩子都穿不上那樣的衣裳,自然是羨慕的。


    四爺沉沉的眼眸鎖住她,指尖無意識撚了撚手裏的衣裳,說道:“那今兒晚上我給你也穿一次,好不好?”


    尤綰愣愣地不清楚四爺在說什麽,隻知曉在問她話,便乖乖點頭。


    四爺伸手觸到尤綰衣襟處的如意扣。


    半昏半沉間,尤綰隻覺得自己領口處被人解開,緊接著又穿上什麽,她目光所及之處全是耀目的紅色。


    尤綰不知發生了什麽,緊張地攥緊袖口,嘴裏喃喃叫著四爺。


    四爺看清了眼前景象,卻是唿吸猛地一滯。


    他素來知曉,尤綰穿什麽顏色的衣裳都好看,再簡單的服飾,也掩蓋不住她的豔色。


    可是四爺從沒像今日一樣,覺得眼前人宛若身著紅裳的妖魅,清透白淨的肌膚在紅衣映襯下仿佛玉白的清瓷,小臉上帶著酒後餘韻,眉梢眼角緋紅含春,清淩淩的眼神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四爺……”尤綰有點慌,無助地喊著眼前人。


    四爺猛地抬起她的下巴,裹挾著熱息的薄唇用力覆上她的,像是才聽到她聲音似的,在兩人唇齒交纏間低聲道:“……我在。”


    尤綰抓緊了眼前人,猶如溺水的人抓住身前唯一的浮木,才有可能獲得一線生機。


    失去意識前,尤綰好像聽見四爺給她手腕上係了什麽東西,喘著氣在她耳邊道:“這衣裳不能留給你,不過這佛珠你戴著。”


    “……這是皇額娘留給我的,如今給你。”


    尤綰實在無法集中精神去想皇額娘是誰,就已經陷入沉睡了。


    第二日天色大亮,日光照進屋子裏。


    尤綰眼睛發脹,艱難地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剛抬起手想要揉揉額角,便看見手腕處一串略顯寬鬆的十八子檀木佛珠。


    佛珠顯然已經有很多年了,珠子上的花紋都變得平滑起來,想是經常有人將它拿在手心摩挲。


    尾端垂著一條暗紅色纏金流蘇,低調內斂,在尤綰眼前微微搖晃。


    她抬手抓住流蘇,細細端詳。


    在四爺身邊待了這麽久,自然能認出這是四爺一直戴著,從不離身的佛珠。


    隻是現在出現在她的手腕上。


    這時簾子被一隻大手掀開,四爺早已穿戴好了,坐到她麵前俯身問道:“身上可有哪兒不舒服,頭疼不疼?”


    宿醉過後的尤綰抿著唇點點頭,麵色有些白。


    她舉著手腕送到四爺麵前:“這佛珠……是你給我戴上的嗎?”


    四爺眼神怔住一瞬,接著盯著她:“你不記得昨晚的事了?”


    尤綰目露疑惑:“昨晚的事?難不成是我喝醉耍酒瘋了,這佛珠不會是我從你那兒搶過來的吧?”


    她連忙拽佛珠要褪下來還給四爺,卻被四爺攔住了。


    “不用摘,這佛珠給了你,便是你的,讓它保你平安。”四爺將珠子給她重新戴好,“至於昨晚的事……忘了便忘了吧,也不是什麽大事。”


    他昨夜將尤綰灌醉,本來就是不想讓她記起,這件事若是傳出去,那尤綰就得擔上罔顧禮紀僭越逾越的罪名,故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隻是聽見尤綰真的一點印象也無,四爺心裏忍不住有些失落。


    這時尤綰坐了起來,溫柔地抱住四爺,在他耳邊輕聲道:“昨晚謝謝爺。”


    “你……為何要謝我?”四爺嗓音透著幹澀。


    “自然因為是收了你的禮,”尤綰晃晃手上的珠串,眼睛笑得彎彎,“不然還能是為什麽?”


    四爺猛地心顫,一手扣住尤綰想說什麽。


    尤綰卻施了巧勁從四爺手裏逃脫出去,掀了被子便起身。


    嘴上叫道:“清梅,怎麽還不進來,我都自己起來了。”


    清梅早就候在外間,聽到主子叫她,連忙哎了一聲,就帶著端了熱水的婢女進來。


    尤綰坐在梳妝台前,自顧自地將頭發攏到一邊,手拿桃木梳慢慢梳通。


    甫一抬眸,便在水銀鏡中和四爺視線相對,緊接著男人大步走到她身後,微微俯身笑道:“你先梳妝,爺等你一起用早膳。”


    尤綰臉上微燙,忙垂下眸,手裏的梳子都無聲地落到地毯上。


    四爺輕笑著出去,清梅才敢帶人上前,彎腰將尤綰弄掉的木梳撿起來。


    其餘伺候的人悄聲站好,清梅讓端著熱水的靠近些,動作輕柔地將尤綰衣袖挽起,一下便看見尤綰白皙的手腕上棕褐色的佛珠。


    “主子,這是……”清梅瞪大了眼睛,怎麽一晚上沒見,側福晉就把四爺的佛珠也給扒過來了?四爺知道這事兒嗎?


    沒等她驚訝完,就聽得尤綰道:“今兒不用給我選鐲子戴了,就戴這個。”


    清梅愣愣地點頭。


    “以後也不必再挑那些,這手上也戴不下那些金的玉的,四爺若送,你收起來就是。”尤綰嘴角微微勾起。


    清梅越發看不懂了,側福晉別是喝傻了吧,這佛珠再好,那也是木頭做的啊,哪裏比得上庫房裏那些金玉珠寶,那裏麵的每副鐲子可都是內務府造辦處所製,哪一對不比這佛珠來得名貴?


    果然愛情使人盲目,如今側福晉連首飾也不要了,也不知道主子爺怎麽哄騙她的。


    清梅無聲地歎了口氣。


    第58章 .  端午節       進了五月,天氣越發溫……


    進了五月, 天氣越發溫暖起來。初一這日,眾人都要去正院給福晉請安。


    尤綰今兒早上是跟著四爺起的,四爺要早起上朝, 每天都是天不亮睜眼, 她動作要慢些, 等四爺用完早膳出門, 尤綰才差不多梳好發髻。


    清梅一邊給她戴上珠釵,一邊問:“主子,今兒去請安,主子想穿哪件衣裳?”


    尤綰對著水銀鏡輕拂耳邊的碎發, 正了正耳璫, 聞言朝旁邊一溜捧著衣裳的小婢女看去,視線將每件衣裳上緩緩劃過。


    最終擺手道:“都拿下去, 我記得之前有件石榴紅蜀錦裁成的旗裝, 因著怕腰不如以前細, 便一直沒上過身。如今我瞧著倒是和之前差不多,應該能穿,你去拿出來。”


    清梅正細心給尤綰調整鬢邊的流蘇,聽見這話不由得一愣,但看尤綰麵色如常,還饒有興致地自己抬手描眉, 隻好道:“奴才知道了, 奴才這就去拿。”


    她對那件石榴色旗裝記憶深刻,主子爺常給側福晉送布料首飾, 可這件旗裝做好之後,側福晉卻是從未穿過。表麵上說是自己生產後豐滿了些,其實清梅知道, 側福晉是覺得那顏色接近大紅,平常穿著過於顯眼,所以才束之高閣。


    不知道今兒為什麽又點名穿這件衣裳?


    尤綰在清梅的服侍下仔細穿戴好,看著鏡子裏妍麗美豔的自己,不免有些失神。


    之前她不願穿這樣的衣服礙福晉的眼,無非還是恪守本分不想惹是非,可如今福晉一次次踩過她的底線,尤綰又不是麵團捏的,自然不需要再對福晉禮讓。


    “走吧,去正院。”她說道。


    *


    尤綰來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到齊了,福晉還未出來。


    李氏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敲著茶盞,其他幾位格格都屏氣凝神端正坐著,聽見下人通報尤側福晉進門,眾人都不一而同地抬頭向尤綰看過來。


    “啪”地一聲,李側福晉手裏的杯蓋猛地掉到膝蓋上,濺得她一身水。旁邊伺候的陳嬤嬤連忙拿著手帕上前給她擦拭。


    李側福晉眼睛直直瞪著尤綰,十分不爽地揮開陳嬤嬤,自己直接搶過手帕擦了擦,嘴裏斥道:“沒眼色的,這茶這麽燙也敢往我麵前端,用得著你出來丟人現眼,把帕子給我。”


    陳嬤嬤默不作聲地退下。


    尤綰提了提裙角,坐在李氏正對麵,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李氏略有些不自然地挪開目光,手裏帕子團了團扔給陳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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