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苦,特別苦。”

    聽到寧青城這句話,張臨似乎感同身受。

    他從十七歲去了深城,那時候特區開放,他冒著巨大的風險,花光了全身的積蓄進了一批海魂衫,等他迴到大城市的時候才發現年輕人幾乎都人手一件了。

    當他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整個人幾乎都絕望了。

    坐在樓頂上抽了一夜的煙,他真的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但他不敢也不能,家裏還有父母等著,弟弟妹妹上學都需要他拿錢迴去。

    為了止損,他以進價的一半準備把海魂衫賣出去,但一個從鄉下來的老頭一句話,把他徹底點醒了。

    老頭問他為什麽不去鄉下賣?

    大城市有海魂衫了,但鄉下因為交通不便利,這些都還是稀罕貨。

    張臨當時差點淚流滿麵,他連夜去了最偏遠的鄉下,然後收獲了巨大成功,暴利近五倍,不但一下迴本,而且有了第一筆啟動資金。

    之後他才慢慢做大,直至今天這一步。

    從寧青城身上,他看到了曾經自己的影子,雖然走的是不同的路,但卻能知道生活的苦楚。

    而且,最重要一點。

    這個年輕人對劇本的理解真的超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試戲。

    “阿城,明天,不對,今天有時間嗎?”

    “今天?”

    寧青城頓了頓,看著張臨眼神裏那股期待之色。

    他下意識點點頭。

    “今天沒什麽事,主要就是來和張導你聊戲的。”

    “那就行,等會跟我去趟劇組吧,雖說沒開工,但我在橫店租了個場地,正好試戲什麽的。”

    寧青城心頭一跳。

    內心不禁感慨了一句。

    有錢人是真牛逼,這部戲找演員就花了兩年,按張臨這意思,場地應該也租了兩年以上,就為了找演員的時候試個戲。

    真是有錢人的快樂想象不到。

    “成,張導我聽你的。”

    試戲早就成了刻在寧青城骨子裏的一種習慣。

    而且這也是好事,至少說明自己得到了第一步的認可。

    從咖啡廳離開,兩人在路上隨便吃了點東西,然後就趕往了劇組。

    等到了他才發現,張臨隨口說的場地,竟然是橫店最好的幾處場地之一,之前他還聽小道消息說是場地裏出了事被迫關閉了。

    眼下進去了才知道。

    是張臨這位狠人,直接一次付了三年的租金。

    場地裏設備倒是一應俱全,看的出來張臨為了這部片子花了不少的心思。

    “阿城,你應該看過劇本了,我想讓你試下主角折劍下決心離開江湖那一刻的片段。”

    稍微休息了片刻後。

    張臨就對寧青城說道。

    其實找了這麽久的演員,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都沒有將主角最後那一刻的感覺演出來。

    在張臨心裏,那應該是有一個模糊印象的。

    “成,張導你讓我稍微醞釀下。”

    寧青城沒有著急著試戲,而是拿出手機再看了一遍劇本。

    仔細揣摩著人物的心裏變化。

    一個好的演員,能夠駕馭各種各樣的角色,就在於他們對角色的分析往往一針見血。

    這次機會來之不易。

    有可能會成為他第一部飾演主角的電影。

    所以即便是寧青城,眼下也不敢鬆懈,一個人沉浸在劇本裏,不斷去揣摩分析。

    張臨見怪不怪。

    走到遠處,點了根煙,對他而言已經見慣了這種場景。

    沉浸在劇本中的寧青城。

    腦海中不斷閃過各種場景,他的臉色也在不斷變幻。

    終於,在某一刻,寧青城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了最符合劇本人設的那個主角。

    “好了?”

    張臨掐掉煙頭,慢慢走向寧青城。

    “好了張導。”

    寧青城點頭。

    “那行,開始吧,讓我看看你怎麽演繹這個角色。”

    寧青城沒有再多迴複,隨手找了一把木劍。

    心神集中的刹那。

    他人一下進入了拍攝狀態之中。

    即便周圍沒有攝像機,沒有觀眾,甚至連配戲的人都沒有,但他還是仿佛能夠看到場景的變化。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狀態。

    像是夢境。

    但寧青城更願意稱之為是戲感。

    “江湖……嗬,江湖,這不是我要的江湖,說書先生說江湖上的大俠仁義為先,為國為民,書上也說江湖上的人,重情重義。”

    “但我跑了這麽久的江湖,看到了什麽?”

    “欺辱、打壓、利益、鮮血、殺人或者被殺……比墨還要黑,這根本不是江湖。”

    曾經的他,做夢都想要進江湖闖蕩一番,做個挎劍而行的遊俠,遇到不平的是就鏟除不平,遇到不公的事就主持公義。

    但現在他失望了。

    徹徹底底的失望,在這個江湖上他看到的隻有一個個被利益驅動的魔鬼。

    到處都是肮髒的血。

    他要退出這個江湖。

    突然間,寧青城眼睛一紅,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木劍,似乎想到了什麽。

    無助、痛苦、迷茫的情緒開始蔓延。

    沉默了好久過後,他最終還是一狠心,迷茫變成了憤怒,痛苦卻越發濃鬱,他伸手用力折斷了木劍,高高拋起扔到了一邊。

    淚水奪眶而出,整個人跟發了瘋一樣的向前狂奔。

    漫無目的,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折斷了木劍,同時他也親手打碎了自己心裏的夢境。

    ……

    遠處。

    張臨看著寧青城的表演,心都揪成了一團。

    寧青城代入了戲,同時也把他代入了情緒之中。

    “這演技……真他媽的牛逼,強到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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